“子郁,这些日子你们,”吞吞吐吐的,萧亦宸依旧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表述清楚他的意思。
“王爷,此事实在一言难尽,颜夫人他不曾亏待于属下,只是悠儿,她,颇受了些苦。”柳子郁想起在马车上她的嘱托,特特改了称呼,称她为颜夫人。
实际,这些日子他与柳子悠一直被囚于一处民居,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何事,他根本不知凌若雪的这一重身份,他只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而对于柳子悠所受的磨难,他亦不想再提,一则是他不愿再想起那些痛楚,二来则是他不忍萧亦宸知晓了真相为悠儿的同时又要怪责于颜栖梧。
“子郁,有一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我爱上了雪儿,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雪儿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悠儿去寻她的麻烦。”
萧亦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他的心意如实告诉柳子郁,见到悠儿变成这个模样,他十分同情,自然也仅仅限于同情。他不敢说悠儿是咎由自取,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因此怪责雪儿,更希望他视如兄弟的柳子郁也不要为难她。
他终究还是爱上她了,闻言,柳子郁心头泛过阵阵苦涩,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却不知,在他与世隔绝的那些日子里,外头早已人事全非。
“王爷放心,子郁不会的。”
自始至终他从不曾怪责过她,他不舍得,更不忍心!
“这就好,这就好。”萧亦宸顿时松了口气,喃喃重复着。他从来不曾知道柳子郁的心思,所以,他担心,一旦子郁为了替妹妹报仇伤害了雪儿,他们兄弟会因此反目。
他已经和皇兄闹得十分不愉快,实在不愿再和久别重逢的好兄弟闹翻。
接着,萧亦宸又将柳子郁失踪后京城发生的几件重要的事情向他大概提了提,着重说了凌若雪是雨墨楼楼主颜栖梧之事,更是将他和皇兄萧亦谦的争执一一向柳子郁道明。
柳子郁细细听着,拣了关键的记下,对于颜栖梧的事听得尤为细致,而在萧亦宸说到他和皇兄为了颜栖梧而争执的事时更是不由蹙起了眉头。
他跟着宸王多年,也时常出入皇宫,对于萧亦谦其人说不上十分了解,也略略领教过他的威严和手段,也因此,愈加为颜栖梧处境担忧。
萧亦宸自是不知他的心思,只一股脑说着,在说完他和皇兄的争执后,不禁想起了早些时候与萧亦谦的谈话,极为苦恼郁结。
皇兄不惜搬出了萧氏几代先皇来游说、指责他,大声斥骂他愧对列祖,言语间更是多番侮辱雪儿,他实在难以容忍,竟然与皇兄吵了起来。如此一来,只怕,他们兄弟之情再难恢复如初。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皇兄就是不愿成全他和雪儿,还非要置她与死地,他又想到雪儿说过的那句,他并无直接参与当年凌志喻谋反一事。思来想去,他突然涌起一个十分疯狂的念头。会不会那件事根本就是一件冤案!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却又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既能解释为何皇兄知道颜栖梧身份后欲杀她,又能解释为何雪儿会这么恨皇兄。
这一念头在他脑内愈演越烈,他倏然站起,运气用了轻功往外急掠。待柳子郁猛然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萧亦宸火急火燎的赶到落雪园,却被桑忆轩拦在了院里,“夫人吩咐,不见任何人,宸王请回。”
他心里焦急愈硬闯,桑忆轩的回应则是拔刀相向,寓意简洁明了,他若想进屋,除非打得赢他手中的剑。
暗自琢磨了一番,他只得放弃,他见识过桑忆轩的功夫,估摸自己即便真能打赢他,估计也没那力气进屋了。况他在江南之时早已见识过雪儿的脾性,一旦她说不见自己,即便他真的有能耐闯了进去,她亦不会看自己一眼,同自己说一句话。看来,他只得另寻时机前来寻求那件事的真相。
目送萧亦宸悻悻走远,桑忆轩这才收起佩剑,回屋向颜栖梧覆命,对于她如何猜到萧亦宸会来而特意让他守在门外一事只字不提。
盛夏的天果然多变,艳红的晚霞尚未完全从西边天际褪去,铺天盖地厚实的乌云从东方迅速涌来,密密实实的遮住了天际,狂风涌起,很快,一场又急又猛的暴雨落了下来,狠狠冲刷着世间万物生灵。
落雪园主屋的门大敞着,颜栖梧立在屋里静静看着满园梨花,狂风吹得梨树枝桠东倒西歪,而枝头错季盛放的梨花终敌不过狂风暴雨的肆虐,纷纷落下枝头,随着狂风旋转起舞,最后落于地面,与满地泥水混在一起,不复纯洁本色。
她已记不清自己年少时缘何会独独钟爱这白色的花卉,料想是受她娘亲喜爱白莲的影响。现今,她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年,看到这满树的梨花也再没了那份悸动,反而愈加觉得梨花之纯净,当世无人配得起。
“司雨,待雨停了,带几个丫头,将落下的梨花挖坑埋了吧。”本是纯净之物,缘何要沾染了世俗的污气,她便做回惜花之人。
夏日的暴雨来得及,去的也快,不过个把时辰,雨势渐歇,层层乌云散去,一轮圆月出现在天际,月光倾泻,照亮了落雪园外柳树上一抹蓝色的身影。
次日是萧亦谦设定七日期限的最后一日,三部大小官员彻夜未眠仍是没有一点办法,好在家中妻儿多以转移到隐秘之处,也算是少了后顾之忧。几人商议后,决定还是趁早往宫里去请罪,倒也省得再提心吊胆。
正当一干人互相鼓舞着欲进宫请罪之时,刑部一名小吏高举着一张纸兴冲冲跑了进来,口里不停叫喊着,“大人,大人,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那小吏已跑到为首的卢御史跟前,将手中的纸双手递与他,“御史大人请看,这是认罪书,苏相他主动承认了罪行。”
卢御史狐疑的接过,迅速看完,随即高声喊道,“苍天庇佑,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立于他走测的周侍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匆匆看完后,也是眉开眼笑,将手中的纸传于身后众人,忍不住连连问道:“说,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张纸你又是从何而来?”
“回禀周大人,大街上早已传开了,满地散着的都是这样的纸,小人只是随意拣了一张回来。”
“好,好……”身后一干大小官员纷纷欢喜喊道。感谢苍天庇佑,于紧要关头给与指点。
“我们这就进宫向圣上禀明实情。”卢御史兴奋说道,疲倦的脸上容光焕发,一扫连日来的阴郁之色。
众位官员随即应和,鼓动着三人进宫禀明圣上,竟全然不顾与苏相同朝为官的情谊,一心想着替自己开脱。
让苏闻墨亲自写下认罪书,并且广泛散发于市集正是颜栖梧的主意,她料定即便是苏相自愿担下罪名,萧亦谦既不会相信,更会百般刁难,想尽办法让他改口。
是以,她想了这么个主意,让苏闻墨连夜写出上百张的认罪书,并且一一摁下手印,趁天未亮之时,广泛贴于大街上,让京城的百姓提前知晓此事,这样一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即便萧亦谦愈将罪名加在雨墨楼头上也没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