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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每一天都想离婚

郭洛洛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无限悲哀。

但凡有任何选择,她都不会选择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又再嫁入这样的一个家庭里。

欲哭无泪。欲诉无门。

眼下,她是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原生家庭是万万没有办法再选的,除非死了再投胎。

但是投胎转世这一说暂时是没有得到定论的,郭洛洛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虽然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但她也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生活如此多娇,她还要多感受感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遇到好的事情。这么多年了,这句话一直是她的座右铭。

那么离婚?似乎也不太现实。郭洛洛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且不说现在带着小孩吧,就算自己目前是未婚、单身,又能找个什么好工作呢?大学时候就光忙着谈恋爱了,再加上没有任何关系背景,没有任何经验,加上比较内向木讷,还是唯唯诺诺的性格,这样的一个职场新人,在这样的一个竞争激励压力山大的大城市里,要生存谈何容易。要离了婚回老家去,这条路是郭洛洛从未想过的。她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就是为了逃离、摆脱那个不待见她的家庭,怎会又回去!再说了,农村观念守旧,一个离婚的女人,不知道又要遭遇怎么样的闲言碎语。

况且这段婚姻,算是郭洛洛有点不择手段算计而来的,她把她的一生都赌在这个婚姻里了,一切的委屈、屈辱,自己都忍过来了,现在再说放弃,值当么......

郭洛洛对未来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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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洛洛侧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女儿,一直不停的流泪。

婆婆不大乐意了,老太太心想,别搞得好像我们林家欺负你了似的,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呀,对你够好的了,给你吃好住好的,啥事也不让你干,倒惯出毛病来了。

“哎哟,不就喂个奶嘛,不至于吧!我们以前啊,那**都直淌血,不都还给小孩喂着呢。哪个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啊,忍忍嘛就过去了。做女人哪,都是这样的!”

郭洛洛满腹的委屈。一边是难以忍受的**撕裂的疼,一边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真的是自己太娇气了吗?所有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自己偏偏就不行呢?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妈妈吗?可是为了顺利生下女儿,她受了多少苦,心里多少委屈,她都和着泪往下咽,现在竟然有人质疑她对女儿的真心?!她不同意,决不能同意!她的全部委屈化成了满满的愤怒。但郭洛洛从来就是个怂蛋,纵然再生气,她也只是憋着窝着,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怎么止也止不住。

老太太的话说得似乎不轻不重的,在郭洛洛看来,颇有指责之意,但在丈夫林源眼里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妈妈好心好意劝你,你怎么一点情都不领呢,还在那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脸是摆给谁看呢!本来林源和郭洛洛就是奉子成的婚,这个婚姻,并非他自愿选择,而对女儿的出生,他内心更是根本就没有做好接纳的准备。感觉就像是他还在茫茫然的状态,突然间,一切就都变了。一年多以前,他本来是个快乐的单身汉,他还想着多谈几场恋爱,但突然间,他就被套进这个婚姻的牢笼了,再接着,他又被这个他所谓的女儿给“软禁”了,下了班就得奔家照看这个小祖宗,哪也去不了。林源想及种种,说话语气里也忍不住带着气,“郭洛洛,你别那么娇气行不行,不就是**裂了点嘛,你就不能忍着吗,你心里有没有你女儿啊,人家当妈的不都......!”

林源话还没说完,郭洛洛就整个人都炸毛了。其他话都能忍,她就听不得别人说她对女儿不好!

“林源!你说话讲良心吗!我对女儿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是瞎了眼还是怎么地!而且我说了不给依依喂奶了吗,我只是说暂时不喂左边的,先涂点药,等好了再喂,现在还淌血,这样喂奶对小孩就是好的吗,感染怎么办!”

林源有点愣住了,他没想到一直比较百依百顺得有点逆来顺受的郭洛洛会反应这么激烈。其实他内心里也是有点能理解郭洛洛,他也并非是想要求郭洛洛一定要带伤喂奶,只是情绪一时上来,现在又没个台阶下,况且妈妈也在,总不能给妈妈展示一个自己怕老婆的形象吧。他有心想让郭洛洛平复一下心情,不要太激动,“洛洛,你这么激动干嘛,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你看看女儿,你要这么激动的话,你的奶水是有毒的懂吗,再怎么样也要为女儿想想啊......”

但郭洛洛此时已是在崩溃的边缘。**疼,婆婆指责,丈夫不体谅,种种加起来,本来就几乎要将她压垮,林源的话,则是最后一根稻草,把她彻底的击溃了。她只觉得全世界都将她抛弃了,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在她受了这么多苦,这么多委屈之后,没有人心疼她,没有人在乎她死活,只有无尽的指责,责备她不够用心,质疑她的真情。

郭洛洛大叫一声,突然就往外跑了出去。开了门,只听到林源和婆婆说,“妈,你让她走,别管她!都是给惯的!”她越发感到寒心。她摁了电梯,她感觉到婆婆跟了出来,于是赶紧往楼梯口跑。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能跑去哪里,她只是想逃离这个让她痛苦寒心的地方。她一路狂奔,一路嚎啕大哭,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奔跑和哭泣,她用最大的分贝嚎叫着,有点像小孩耍赖那样撕扯着喉咙,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她的委屈,她的愤怒,她的所有情绪,都完全宣泄出来。但不一样的是,她的声音里,带有更多的凄惨的成分。

当她狂奔出单元门口的时候,婆婆还在电梯上。冷风一吹,她稍稍清醒。她赤着脚,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手机、钱包......什么也没带,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的,她还感觉剖腹的刀口似乎有些隐隐在疼。她的心嗖嗖的发凉,理智稍稍回归,于是哭声放低了些。昏暗的灯光下,走过来一个小区的门卫,他奇怪的看了一下郭洛洛,又像没事一样往小区门口方向走了。郭洛洛没心思感叹什么世间冷暖,她一门心思想着,该往哪走。往左,就是小区出口。就在她犹豫的空档,她听到了电梯门开的声音,于是她下意识地赶紧往右边跑。

潜意识里,她还没有完全放弃这段婚姻。况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能去哪呢?再怎么说,小区里总比露宿街头要安全得多。她往小区的中心去跑去。已将近12月份,夜晚格外的冷,郭洛洛顾不上这些,她一门心思地跑,因为赤着脚,跑得悄无声息的,她只听到,身后只有婆婆的声音。林源,她的老公,她女儿的爸爸,并没有下楼找她。在这么冷的夜,才做完剖腹产、月子都没坐完的她,身无分文赤着脚在暴走,就这样,林源也一点都不担心她。她心里越发觉得酸痛。她找了个灌木丛,往里一蹲,任凭婆婆在身后呼喊。她紧咬嘴唇,开始默默的流泪,郭洛洛,这就是你费尽心思得到的婚姻,这就是你堵上一切换来的生活,值当吗?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和林源相恋,是郭洛洛万万没有想到的。

郭洛洛来自一个贫瘠的小山村,越是贫瘠的地方,越是残留越多的封建思想,比如,重男轻女。洛洛家里就是这样的。她还有两个弟弟,郭金金,郭银银,家里大部分的钱,都用在了这两个弟弟身上,所以自然没有多余的钱来供她上学。对郭洛洛的父母来说,女孩子读书并没有什么用,长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需要多大的文化?就算家里富裕,他们也未必会让她继续读下去。但郭洛洛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从书上,从电视里,大城市里的生活是那么美好。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边勤工俭学,加上助学贷款,艰难地上了大学。郭洛洛爸爸妈妈心思也挺简单,反正只要不花家里的钱,就随她折腾去吧。况且洛洛考上了大学,也给家里长了面子。

在这样一个生长环境下的洛洛,即使是考上了名牌大学,即使是她成绩名列前茅,但她骨子里,仍然是自卑的。大城市的一切都与她那么格格不入。同宿舍的姑娘,随便买一件衣服,比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多。自尊使然,她总是独来独往,影单影只。林源的表白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但随即反应过来的她决定迅速要牢牢抓住他。就算自己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再找份好工作,可是她就算奋斗上几辈子,也不过是林源家九牛一毛。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已与学习无关,她用尽所有的心思来讨好林源,并成功怀上林家的小孩,在毕业之际顺利结了婚。

两人结婚没有彩礼,没有婚礼,甚至于连一张简单的婚纱照都没有,这些郭洛洛都不在意。她觉得,她的好生活就要开始了,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林源是喜欢郭洛洛的,但至于结婚,他从来就没想过。和郭洛洛的结合,他一半是凭着良心,一半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所以对这个婚姻,他多少带着点不满。在郭洛洛的整个怀孕期间,他极少回家。郭洛洛也不言语,就安心的养胎。她心思也很简单,只要平平安安的给林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就能在林家立足,从此过上好日子了。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让她以平和的心态度过了孕期,并产下了小公主。

但此时,她心中的信念倒塌了。女儿是生下来了。但她的地位并未有任何提高,反而,多了更多的指责与不满。

郭洛洛一门心思想着她一路过来的点点滴滴,隐约听到婆婆的声音围绕着她的位置一直都在呼唤她,从头至尾,她没听到过任何一点她丈夫的声音。她感到绝望。

但爱情没有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对林源,她已经决定不再有任何奢望,但这个婚姻,是她生存下去的保障。

她站了起来,走出灌木丛,朝着婆婆的方向怯生生唤了一声,“妈,我在这。”

老太太顿了一下,辩清方向赶紧就朝郭洛洛走过来。她把带出来的外套披在郭洛洛的身上,再仅仅拉着她的手,“哎呀,你这孩子,你怎么这样的,妈妈不就说你两句嘛,没人怪你什么的。你看你,月子还没坐完,这刀口还没愈合好呢吧,你这样是会落下病根的啊......”

纵然刚刚对她有再多的怨恨,可是这个时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只有婆婆的这双手拉着她,只有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还记着给她带件外套。泪水再一次没出息的涌了出来。她就这样木然的,被婆婆拉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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