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还是带着灵儿回了老家,他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哑巴还没告诉灵儿关于她亲生父母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至少在确认灵儿的亲生父母确实有资格养育她之前,哑巴还不会告诉她,这也许是他仅存的一点‘希望’。
到了清泉小镇,哑巴带着灵儿绕了个大圈子才回到自己的家里,他还不能让人知道他带着灵儿回来了,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灵儿好奇的问哑巴为什么不走大路,那样不是离家更近吗?
哑巴神色复杂,牵强的笑了笑,打哑语骗她说他想看看白洋淀了。这是哑巴第一次对灵儿说谎话,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愧疚。
院里的菜园被重新翻种了一次,这次种的是豆角,黄瓜和茄子。豆角和黄瓜的已经开始开花结果,茄子宽大厚实的叶片下,刚长花苞,最多一个月就能收获第一茬果实了。土豆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到了收获的季节,菜畦里有一些刨出来的土坑,可能是刘姐刨了一些,大部分都还留着。门前的两棵葡萄更加茂盛了,深绿色的叶片下,一串串刚刚泛红的葡萄挂着一层白霜,令人看了垂涎欲滴。
“再过半个多月就该成熟了”哑巴看着红彤彤的葡萄粒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和父亲,母亲亲手栽下的葡萄,是他最宝贵的遗产之一,每一串葡萄都包含着他对父母深深的思念和父母对他深深的爱
“爸爸,爸爸,葡萄熟了”灵儿欢呼着跑到葡萄藤下,摘了一粒颜色深一些的葡萄放到嘴里品尝,亮晶晶的大眼睛眯了起来,甜甜的小酒窝真可爱,口中的美味似乎令她很陶醉
“爸爸,你也尝尝”灵儿又摘了几粒,拿起一粒放到哑巴的嘴里。哑巴咀嚼了两下,滑嫩的果肉有点清凉,很甜,但还带着一丝酸意,有点像他现在的心情。
“等它们熟透了,我要摘些给妈妈和姐姐送去”灵儿开心的说道
哑巴突然就哭了,紧紧的把灵儿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爸爸,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妈妈了?”灵儿伸出小手帮哑巴擦着脸上的泪水。
哑巴点点头,眼泪流的更多了。
屋里蒙了一层尘土,看来刘姐从来就没有进来过。哑巴看着屋内熟悉的家具,打来一些水,拿起抹布一件一件的擦拭干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灵儿呢?”刘姐熟悉的声音从哑巴背后响起
“婶婶!灵儿想你了”灵儿听到刘姐的话,从里屋跑出来开心的扑到刘姐的怀里
哑巴感激的向刘姐点点头,打哑语说,刚回来不久。
“灵儿真乖,待会跟婶婶回家吃饭,婶婶给你做小龙虾吃”刘姐摸了摸灵儿的头笑着说道
“我想吃爸爸做的小龙虾了”灵儿仰着脑袋说道
“好,那就让你爸爸炒,我们等着吃”刘姐呵呵说道
“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听赵明那小子说你和小美那丫头去了大理,是不是该请我们吃喜糖啊”刘姐摸着灵儿的头问道
“爸爸生病了,大姐姐和小姐姐也生病了,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后来爸爸和姐姐身体好了,姐姐就带我和爸爸去玩了,去了草原,去了大山,去了大海,还坐了飞机,可好玩了”
哑巴没来得及说,灵儿就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说了出来,特别开心。
“哦?你生病了,严重吗?怎么你们三个还一起生病了”刘姐听出了不太寻常的东西,急切的问道
哑巴打哑语说出了点小意外,几人现在都很好,不用太操心。刘姐一想也对,这几人现在不是都挺好的吗?哑巴不说,她也就没再细问
“手里的活先放放吧,我有点事跟你说,咱们去我那谈,清净”刘姐冲哑巴使了个眼色,说道。哑巴心中明悟,跟着刘姐偷偷去了她那。
国庆假期刚过去不久,白洋淀最美的时节也过去了,刘姐的农家院彻底冷清下来,她倒是落了个闲在。哑巴让灵儿去了刘姐那屋看电视去了,他和刘姐进了偏僻一点客房。
“灵儿的亲生父母来了,你应该知道了吧。他们已经待了好多天了,就为等你回来,我看你还没有跟灵儿说吧?”刘姐掩好房门偷偷的说道
“嗯”哑巴点点头,脸色沉重
“唉,你把灵儿养这么大有多不容易我清楚。我看灵儿这丫头离不开你,你肯定也舍不得灵儿,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刘姐叹了口气问道
哑巴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重重的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做?”刘姐问道
哑巴沉思了片刻,打哑语告诉她,他想见见灵儿的亲生父母
“你想把灵儿送出去?”刘姐不确定的问道
哑巴打哑语说,他要先看看灵儿的父母,如果没问题的话,他有这个打算
“你疯了吗?灵儿可是你一手养大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有没有考虑过灵儿的感受?她离的开你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自己吗?”刘姐啪的一声一巴掌抽在哑巴脸上,歇斯里底的质问道。她实在不敢相信哑巴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不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哑巴,眼前的哑巴让她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哑巴痛苦的低下头去,两手狠狠的抓着头皮,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地面
“孩子,对不起!姐也是为你好。你和灵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现在已经没了父母。你想一想,你父母当初离开你时你是什么感受。你现在要把灵儿送出去,不就等于在她眼前砍死自己吗?她年纪还小,她接受不了的”刘姐拍着哑巴的后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哑巴擦了擦眼泪,下定了决心,打哑语说他要先去见见灵儿的父母
再做决定,希望把灵儿放在刘姐这待几天。
“灵儿放我这绝对没问题,谁来了都带不走她!但是,如果你真的决定要送走灵儿了,我也绝不拦着你,从此以后就当我没认识过你”刘姐重重的说道
吃晚饭的时候,哑巴的几个兄弟都过来了。刘姐抱着灵儿乘了些饭菜,端着一盘小龙虾去了别的屋子。她希望哑巴的几个兄弟能好好的劝劝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来,兄弟,好久不见了,咱们先干一杯”赵明端着酒杯和哑巴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听刘姐说你想要把灵儿送走?”赵明斜着眼问道,语气有些冷漠
哑巴打哑语说还在考虑,具体的还要等见过灵儿的父母之后才能做决定
“你喜欢灵儿吗?”赵明明知故问
哑巴点点头
“你舍得灵儿吗?”赵明接着问道
哑巴摇摇头
“你缺钱花吗?”赵明又问
哑巴愣了一下,摇摇头。他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足够他开销的
“那他妈考虑个屁啊!你就和灵儿待在白洋淀,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着?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有钱就了不起吗?我看看谁他妈敢动你和灵儿一根手指头!他敢来,我就敢废了他!”赵明‘嘭’的站起来拍着桌子吼道
“明哥说的没错。咱们是没他们有钱,但咱们的命可不比他们的贱!他们算什么东西!早干嘛去了!赵*好不容易把灵儿养大,他们一张口就要把灵儿带走!我就不信天底下就没有说理的地儿了”哑巴的另一个兄弟站起来附和道
“没错,来了就想把人带走可没那么容易,他们真以为到了自己后花园,可以胡作非为了?门都没有”哑巴又一个兄弟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的都让他们说了。只要*哥你表个态,不想送走灵儿,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陪着你闯一闯”哑巴的最后一个兄弟也站了起来
哑巴喉头哽咽,眼睛酸涩,坐在凳子上,雄壮的身躯在颤抖。
“兄弟们的话都撂这了,你不用怕他们。有人撑腰又能怎么样?这是白洋淀,还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现在你表个态吧!”赵明冷冰冰的说道,他要给哑巴最大的压力,让他回心转意
哑巴面目扭曲,牙关也颤抖起来,碰的嘎嘎响。他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打了几个哑语说他要见见灵儿的父母,等见灵儿的父母再做决定。
“好,你要是为了那几个臭钱把灵儿送走,我赵明从此以后没有你这个兄弟!希望你见过他们,做出决定以后,我们还是兄弟。来,先干了这一杯!”赵明给几人倒满,举起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几个人附和一声,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都吃饭吧,这几天兄弟们都把手里的事放一放,明天咱们跟着赵*去会会这几个大人物”赵明说着,拉着几人坐下吃饭
一桌菜,谁又有胃口吃的下去。哑巴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偏偏今日他怎么喝都不醉。几人都看得出哑巴的心情,再旁边陪着,空空的酒瓶子扔了一地。似乎每一次‘聚餐’,几人都是不醉不归。
赵明也多了,骂了几句混账玩意就倒了,也不知是在骂哑巴还是灵儿的亲生父母。哑巴摇摇晃晃的,酒上心头,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跑到卫生间一阵乱吐,吐完就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咳出了一口血。他看着那口血飘散在马桶里,突然笑了,按下排水键,冲了个干干净净。
哑巴迷迷糊糊的倒在卫生间的马桶旁,他好像看见了小美迈着莲步轻盈的向他跑来。一边跑一边向他招手,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去拥抱她,却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