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颜瞧着那笑,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她没当真……
“不过……”
悠悠的转折,墨惜颜心中一提。
“本宫刚才说的帮忙之事确实是真的,王爷可不要连同这件事也当做了玩笑。”
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墨惜颜微微一怔。
她抬眸看去,本以为会撞见某人笑得春光灿烂的眸子,却不想,映入她眼帘的,是某人弧度精致的下颌,以及唇边一闪而逝,似是她看花眼的苦涩。
墨惜颜心中一震,当真是她看花了眼?还是,那人方才真的是在苦笑?
修长的玉指轻挑起车幔,宫蓝锦眼神淡淡地打量着车外向他迎进,又缓缓离他而去的绿茵,心中一片冷寂。
微风吹起他颊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他感觉有些微的痒,却懒得伸手去拨,只想让自己沉浸在温柔的风里,换来躯体的阵阵温暖。
墨惜颜感觉此刻的宫蓝锦与平日是不同的,平日的他,总是很完美,一言一行间,哪怕是在人前佯装醉态,都可谓姿态风流风华万千,但此时,她在他的气息里感到了一丝细微的悲,很淡,却很凉,凉入心。
有一瞬间,她心中忽然生出几许淡淡的无措感来,莫名的心慌。那慌来得诡异来得蹊跷,来得她手脚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才觉得舒服,却听那人淡淡的声音再度飘来,似来自远处山巅,空蒙新雨后。
“王爷的准备,似乎慢了些,若王爷不想自己在乎的人受伤害,王爷只怕得加快谋事的速度。”
她凝了凝眉,不解地看着那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本王”,没有“殿下”,只是单纯的“你”、“我”,她想撇开所有身份,换那人一句最简单最真实的回答。
然,宫蓝锦给她的回答确实很简单,却简单到她越发困惑。
“只是因为我想帮而已。”
“为什么?”她秀眉拧得更紧,紧逼着追问:“你在我这里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片刻的安静过后,宫蓝锦将视线从窗外收了进来,转眸看她,眼神幽邃。“王爷这里确实有我想要的东西,不过,王爷放心,与昭阳的江山,与王爷心中所系的那些人比起来,我要的东西很微不足道。”
她这里真有他想要的东西?墨惜颜蹙了蹙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王爷尽管放心,我要的东西,不会危及任何人的性命,亦不会违背任何道义。”宫蓝锦淡淡道,“那东西我现在不急着取,只是我将来需要时,还望王爷不要否认我们今日定下的盟约。”
盟约?他主动与她结盟,助她夺回权势,而他要的,不过是她身上,或者她身边某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这可能吗?墨惜颜心里忽然有些毛毛的,总觉得对面的人所言太过诡异。
想了想,她试探地问:“这样做值得吗?你助我,损的是西夏的国力,耗的是西夏的物力和财力,而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却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值得!”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半分的犹豫!
墨惜颜睇着那张脸,那双眸,恍惚间,好似又看到了另一个人——苏颜歌。
为什么,她总是感觉两个人很相似?为什么,宫蓝锦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一种错觉?
她心中迷惑着,视线在那张脸上逡巡着,仔细地找寻着两个人的相似之处,霍然,她目光一顿,眸底亮光一闪。
对了!是眼睛!两双眼睛很像,或者说是一模一样!
她心中暗自兴奋着,雀跃着,欣喜自己终于找到了原因,却未曾注意,那原因背后昭示着的事实——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宫蓝锦瞧着她眸中跃动着的光芒,心里闪过狐疑。“本宫可是说错了什么?”
“啊?”她愣了愣,旋即猛地摇了摇头,讪笑着道:“没有没有。”
宫蓝锦怀疑地看着她,心知她方才的笑绝对没那么简单,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追问,也不想追问,最终就此作罢。
“既然没什么,那王爷可是同意本宫方才的提议?王爷谋事,本宫出兵相助,等将来,本宫需要时,再向王爷讨要一件本宫所需的东西。”
虽然心里怀疑宫蓝锦的意图,可放在眼前的机会实在太过难得,而自己也确实需要,墨惜颜收起脸上的不正经,问得认真:“恕本王郑重地问一遍,殿下所言可都是真的?殿下当真愿意出兵?”
宫蓝锦毫不犹豫地答:“本宫今日在此发誓,本宫所言绝无半句假话,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她弯唇一笑,月眸里的光一闪一闪的,透着狡黠。“殿下言重了。既然殿下有心相助,而我也确实需要殿下的帮助,那我也无需再矫情了。
我墨惜颜今日便在此与殿下定下盟约,只要殿下助我夺回皇位,他日,便任由殿下从我这里取走一样东西。”
末了,她不忘着重补充:“不危害任何人性命,不违背任何道义的东西。”
宫蓝锦心思精明,自然知道她最后补充那句话的用意,不由笑了笑。“成交!”
以万千人之力换一颗心,很值!
未央宫内,听见殿门外忽然响起的窃窃细语声,案桌后的墨燃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待看清殿门外随风飘动的墨蓝一角,她面无表情地垂下了头,继续批阅奏折。
有盈盈脚步声传来,奏折上的墨字在明灭变幻的光影里一阵晃动,她不禁蹙了蹙眉。一声轻轻的“嗑”,再一阵淡淡的熏香飘动,一杯提神的参茶随即晃动到她眼前,冒着袅袅热气。
到了这等地步,不可能再装作没有发现来人,她只得抬起头来,露出一记温柔,却并未包含多少真实情感的浅笑。
“是你啊。”她语声柔婉,含笑接过面前的参茶,“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李贵君眼神温柔地看她接过茶盏,身形翩然地来到她的身后,双手娴熟地搭上她的肩,轻柔地按捏起来。“臣侍每日都在休息,再不多出来走走,只怕年纪轻轻的,这身子便要残废了。”
“呵呵!”墨燃玉轻笑出声,伸手覆住肩上的手,轻柔却不缠绵地一握。“瞎说什么呢?太医不是说你染了风寒,需要多休息吗?”
收回手,浅浅地抿一口杯中的茶,墨燃玉满足地感慨道:“好茶,这宫中,最懂孤心意的,便是你了。”
我懂你,你却从来不懂我,即便懂,你也不愿将心用在我身上。
李贵君望着某人的手方才触摸过的地方失了失神,旋即笑道:“臣侍一直将陛下放在臣侍的心里,所以,陛下心里想什么,臣侍自然懂。”
“呵!”墨燃玉幽幽一笑,“是吗?你知道孤心里在想什么?你知道孤想挑起战乱,所以才暗中作梗,让倭辽部落秘密部署好伺机进犯我昭阳边境?”
话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多了几丝阴沉和怒意,方才的温情,好似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李贵君听言心中一惊,眸子里闪过惊讶。“陛下,你……你都知道了?”
“哼!”墨燃玉一声冷哼,手里的茶盏“咚”一声放置在桌上,凉凉地嘲讽:“你做了好事,还指望孤不知道?你当孤耳聋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