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自己不小心正好坐到了秋海棠腿上的脓包,她不得不极为小心地控制力道,既不能太松,让秋海棠继续自由地“蹦跶”,又不能太用力,压到秋海棠,压了一会儿,她便累得双腿有些发软。
正当她累得快要虚脱时,门“吱呀”一声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转首看去,在看清进来的两人时,双眸瞬时一亮。“你们回来了?太好了!”
叶可欣在看到床上颇为旖旎的画面时,眉梢不自觉扬了扬。
温轻言在看清床上极为引人遐想的场景时,僵在了原地,表情呆滞。
墨惜颜望着没有反应的两人,月眸眨了眨。顺着温轻言呆滞的视线看了看自己和秋海棠,猛然想到什么,她倏地一下松开了秋海棠的手,并从他身上跳了起来,哗啦啦两下套上鞋子下了床。
“那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墨惜颜试着解释,不想让人误会,尤其是不想让人将她联想成那种明明秋海棠已经病得不轻,她还急色地想“趁人之危”轻薄他的色狼。
她和秋海棠刚才的姿势,以及秋海棠时不时发出的细若蚊蚋的轻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很容易让人想歪。
叶可欣正儿八经地点点头。“属下知道,不是属下想的那样。”
瞥了叶可欣一眼,墨惜颜觉得她说的很正经,但就是有点不对味,她张嘴想要继续解释,忽而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有时候越解释,只会越让人觉得她是想掩饰什么,也有她以权欺压,让人改口的嫌疑。
目光转向温轻言,她面色已然恢复平静。“温姑娘,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替秋海棠止痒,他身上好像很痒,一直在挠。”
温轻言闻声愣了愣,在脑海中分析完墨惜颜话语里的意思,他方才回过神来,眸中似震惊似尴尬的神色悄然散去。“秋侍君身上发痒吗?我且看看再说。”
“那好,你替他瞧瞧吧。”墨惜颜说着往旁边让了两步。
温轻言稳步来到床边,扫到秋海棠潮红的脸色,不禁蹙了蹙眉。“秋侍君的烧还没退麽?”
墨惜颜跟着来到了床边,道:“嗯,虽然任大夫已经开了退烧的药,他服了两次,但还是没能退下。”
温轻言在床沿坐了下来,捞过秋海棠方才被墨惜颜扔到一边的手放好,开始细细地为他诊脉。
感受着指腹下的脉动,温轻言的神色愈发凝重。须臾,她收回手,站起身道:“公主,你先好生照顾着秋侍君,我这就去重新为他开服药熬好送来。”
墨惜颜心里一急,脱口便问:“他不会有事吧?”
迎上墨惜颜眸中担忧的目光,温轻言怔了怔,但一怔便回过神来。
潜意识地想要让墨惜颜放宽心,温轻言不自觉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公主放心,秋侍君并非得了不治之症,只要服下几服药就会没事的。”
那笑淡薄如雾霭,更似轻烟缭绕的梦,很不真实,墨惜颜愣了愣,呆呆地点了点头。“如此,就劳烦温姑娘费心了。”
温轻言含笑离去,墨惜颜缓缓地转过身,扫一眼床榻上睡得很不安稳的秋海棠,她轻脚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轻柔地拉过秋海棠的双手握在掌心,以免他再乱蹭乱擦的,蹭破脓包的皮。
过了须臾,想起一件事,她转过头来轻声问:“叶护卫,我要你们带的冰块带来了麽?”
叶可欣回道:“回公主的话,已经带回来了。”
“那你赶紧将冰块拿进来吧,我急着用。”
“拿进来……”想了想马车里体积差不多比脸盆还大的几块冰,叶可欣眉宇一蹙。“公主,这一块块的冰砖,不知道公主打算怎么用?怕是不好用吧?”
“冰砖?”墨惜颜眉梢一扬,这才忆起这个世界没有冰箱这种东西制冰,夏季用的冰,都是冬日里采集了窖藏起来用的,体积庞大。
“那你有没有办法将冰砖弄碎?”
“不知公主想让冰砖碎成什么样?”
“不用太碎,也不必碎得多均匀,一小块一小块的便成。”说完,见叶可欣就要转身出去,墨惜颜又嘱咐道:“叶护卫,你再帮忙提桶水来。”
“好,公主稍等,属下去去就来。”
只手控制着秋海棠的双手,另一只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如火般滚烫,墨惜颜缓缓收回手,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晌午时分,温轻言诊脉时说秋海棠身子虚弱,有可能是天生便体弱,所以才会承受不住此次凶猛的瘟疫,才会病得比镇上的其他病人严重。倘若,体弱的他即使有“六雪蓝”也挨不住,到时她该怎么办?
目光在秋海棠的脸上游移着,见他眉宇轻拧,脸上满是痛苦难受之色,墨惜颜心中难受,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唯有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轻拍着他盖着的被子,希望能让沉浸在痛苦梦魇中的他能好受些。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想到秋海棠的出身,再想到他着实怪异的性格,墨惜颜不觉间蹙紧了眉宇。
上次万管家让人调查时说,秋海棠还有一个姐姐,那他在进入兰桂坊之前是怎么维持生计的?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进入兰桂坊的?除了他的姐姐,他的其他家人又在哪里?
兰桂坊,她有所耳闻,在那里走动的人,基本都是天竺城的达官贵人,有一定的家底和繁复的人脉关系,他一个伶人在那样复杂的地方生活,为了生计必定是学了一肚子的小心眼儿和各种讨好女人的花招,世故圆滑机灵百变,怎么会是这般单纯的性格?
他所表现出来的简单……难不成都是他装出来的?
想到这种可能,墨惜颜心里蓦地一沉。这一沉,她忽然便觉得很累。
恍惚忆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几乎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她的那些个皇姐,防范着她们笑容和煦如风的背后潜藏着的种种算计,警醒着大脑面对至高无上尊贵无比的女皇陛下。
她的小日子,每天除了小心便是小心,唯恐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被人置于死地,这样的日子过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何时她才能高枕无忧什么也不用烦恼不用愁的整日里无所事事风轻云淡?
想了一会儿,墨惜颜无声叹了口气,与其这么累的时刻提防诸多身份有可疑之处的人,她还不如放宽心选择相信他们,如此,她的生活就算危机四伏,但好歹也不会太累。
念及此,垂眸看了看神情依旧难受的秋海棠,墨惜颜勾唇笑了笑。“你啊,也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若是其他人,你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墨惜颜忍不住想,倘若灵魂穿越到这里来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人,在这样一个杀机四伏的年代,若是秋海棠的存在对她的性命构成威胁,那人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除去,秋海棠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见秋海棠的额角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她动作轻柔地为他抚顺,锦缎般软凉的触感传来,她这才发觉秋海棠的发质极好,乌亮顺滑,似百年难得一见的墨玉色琥珀,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