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形
天上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噬干净的时候,翡翠城进入了夜晚。
云光灯在城市之间燃放色彩,各种高级马车,马地龙云集在贵族豪门的庭前,贵族的宴会总是必不可少的,它不仅是贵族彰显身份的游戏,很多国家资源,甚至未来利益,都会在一次次的宴会中得到无形的分配和绑定!
今夜是克里托斯候爵家举行的宴会,兰德.克里托斯如今是战国的财政大臣,管理着战国全部的财政收入,是战国皇帝高文红石眼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不过,今晚的宴会有些不同,举办宴会的不是兰德.克里托斯本人,而是克里托斯家族的年轻人安森.克里托斯,他是财政大臣兰德的嫡长孙,被誉为在未来最有可能接手克里托斯家族的年轻人,他只有二十四岁。
此时此刻,安森正舒服地躺在天鹅绒沙发上,手上端着酒杯,身着性感的女舞者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俯在他的脚边捶腿,旁边是黄金兽头立柱的壁炉,他对面也是一个容光华贵的年轻人,修剪漂亮的眉毛,双眼狭长,半眯不眯的样子像是老鹰在天空狩猎的神态,面相极具威严娇贵,身上的衣服也是最顶级豪华的丝绒,胸口别着的胸针是老鹰展翅,俯视大地的形状,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战国皇室的象征。
“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出去么?”安森啜了一口酒,慢悠悠道:“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战国的皇子殿下也在这里,一定会高兴疯了,尤其是那些女孩,玛格丽特真是很不错哦!”
贵气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戴着流云戒指的手指动了动,女舞者马上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纤细的手指滑过浪荡子安森.克里托斯的手背,令得后者一阵心荡神驰。
随后,浮想联翩的安森回过神来,发现两人之间的小长桌上忽然出现了一叠资料,他不确定的看了看对面的男子,拿起来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这个人是谁,他冒犯到殿下了么?”随后他又细细的看了看那张画像,那画像上线条鲜明的轮廓,不知为何让他觉着便有些讨厌:“白泽师?”
谁啊?
“白泽不是大姓,但在这个国家里,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你认为是谁?”皇子殿下淡淡的道。
“白泽龙?”安森皱着眉,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在皇室和他的盟友眼中可是一根拔不掉的硬刺,他们想铲除他,但又害怕他的反扑,难怪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厌恶:“这个白泽师和白泽龙是什么关系?”
“在得到的情报中,他很有可能是白泽龙的儿子!”
“白泽龙的儿子?”安森不由得坐直了身姿,吃惊道:“怎么可能,如果真是他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为什么都没有走漏一丝消息,要白泽龙死的人可不止我们几家,他怎么可能把这个秘密藏这么久!”
“这就是白泽龙的狡猾之处,而且你已经信了不是么?”
对啊,怎么可能不信,那张脸和白泽龙至少有七分神似,除非是他儿子,否则怎么可能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那他保护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又把他放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略想了想,安森有点无法理解。
“现在还弄不清楚他的用意,可能是想保护他,也有可能是想培养他做接班人,无论是哪种,这个人的出现都是一个麻烦,他会让某些老东西蠢蠢欲动。”皇子殿下也难以保证白泽龙到底更倾向于哪一种用意,他也是前不久刚得到消息,然后开始派人收集有关白泽师的情报,但收效甚微,白泽师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任何征兆。
“那我们要怎么做?”
“虽然是个麻烦,但也不失为是一种机会,如果能因此让那些老东西提前和白泽龙对上,于我们只有说不尽的好处。”
“杀了他?”安森阴狠地比出一个手势。
“其实杀人并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皇子殿下细长的眼中陡然闪烁出危险的眸光:“他过两天就要在但丁学院办理入学手续了。”
“我明白了!”
……
入夜的翡翠城,比白天多了一丝宁静,少了一分喧哗,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的。
南仙庄园的主人不喜欢铺张浪费,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所以庄园里的仆人们除非必要,否则没人会冒着被责罪的风险做出任何可能惹恼主人的事。
姬儿穿着洁白但朴素的睡裙,正在各个楼层之间“巡逻”,若是哪个仆人粗心大意忘记关了云光灯,她就会过去把灯关上,她是南仙庄园的女侍长,管理着一大群女仆,本来不用委屈做这些事的,但她很珍惜眼前这个工作的机会,因此,力所能及之内的事,她都希望做得更好。
她已经把三个楼层的房间全部巡视完毕,只剩三楼尽头最后一个房间,那是通往屋顶的储物间,平时没什么人会过来,但此时靠近了,那里的门缝居然透出些微昏黄的光线出来。
姬儿不相信在翡翠城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偷会傻到来南仙庄园偷东西,只可能是家里的仆人躲在这里干着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她气呼呼地加紧脚步,硬底布鞋在空旷的廊道上踩出哒哒的声音,储物间并没有人,木梯架在通往屋顶的窗口,月光倾斜而下……
“呃,师少爷!”姬儿在屋顶的窗口露出半个脑袋,神情之间正欲发飙,然而坐在屋顶晒月亮的竟然是这个庄园的主人。
“姬儿!”白泽师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少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好危险的!”姬儿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看得出她的神情有些害怕,但还是慢腾腾地爬了过去,刚想屈身行礼,白泽师阻止了她,否则很难保证姬儿在行礼的过程中会不会因为双脚颤抖,然后从屋顶摔下去。
在白泽师的示意下,姬儿抱着双腿坐在了他的身边,她把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去观察往地面的高度。
此时,建立在横断山的圣道院敲响了午夜的钟声,叮咚叮咚的声音在清澈的夜空下飘飘荡荡,那栋白色建筑离世孤立,远离世俗,就像眼前的这个主人一样神秘,事实上,姬儿比白泽师的年龄就大了两岁,但这个小自己两岁的男孩,看起来却深沉得犹如不见底的深渊,姬儿有时也会想,难道这就是贵族独有的气质?
不过,姬儿也从总帅府过来的仆妇那里了解到,她眼前的这个男孩似乎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甚至有些人更为他贴上了“野种”的标签,私底下对他各种嘲笑冷讽。
姬儿总觉得这样对男孩实在太不公平了,身世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为什么所有的过失却都要由他承担。
“酒真难喝!”姬儿这才发现原来他是躲在屋顶喝闷酒。
“今晚有点睡不着,所以就想喝点酒,没想到还是被姬儿发现了!”月光渲染了他半边身子,从姬儿的角度看过去,白泽师就像坐在月亮之上:“姬儿可以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么?”
姬儿一怔,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