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稀里糊涂地刚眯了一会儿呢,就听到外边脚步声咯登咯登的响,一看表,才八点二十几分,还没到正式上班的点儿。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外面,却见山局、薛副局、严队、阿尔赐还有几个刑警同志都跑到大院里去了,正在往外走。有一辆大众的桑塔纳2000正在往停车位里靠。我也赶紧跟着跑了下去,快走到大院五星红旗下边的时候,见有四个人从那小汽车里出来了。
“老卲,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提前说一声呢,你说咱们都还来不及接,你就自个儿跑进来了。”那四个人刚从车里出来,山局就笑呵呵地说道,同时走上去跟他们握手。
“你们昨天晚上肯定忙活了一宿,不打扰你们,接不接的都是小事。”四人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人笑着说,也跟薛副局、严队和阿尔赐各自握了个手。这人我再熟悉不过,是省公安厅的犯罪研究专家卲广义,在咱这公安业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
卲广义跟山局年龄不相上下,也是四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裤子、一双黑皮鞋。头发不长,往后面梳得跟个大背头似的,油亮的发根里依稀已有一些白发夹杂。从装束及气质上来看,整个人都显得整洁大方,没有半点松散的感觉。此人是专诚下来协助咱们查案的,也就是凌晨四点多开临时会议时,薛副局提到的“专人”。他带来的三个人,有一个年轻的自然是司机,另外两个人都是资深刑侦技术专家,俱都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一个叫林崇冰,一个叫邰净。两个我都素有耳闻,但像我这种新兵蛋子毕竟级别太低,无缘跟他们坐下来促膝长谈、喝上两杯老白干。
“我说老卲,都一把年纪了,行动咋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呢?”山局继续笑着,领着卲广义往里边走。
“还没满五十,算什么年纪。”卲广义大笑起来。
“看你们这样,估计四点左右就从省城出发的了?”
“差不多,省厅刚开会作下决定,就赶着下来了,路上还碰到你们的勘查车。”
“神速!不愧是你老卲的作风。”山局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
他俩这么客套着,一个把对方敬如上宾,口口声声慰问着旅途劳顿,一个谦虚得像个彬彬君子,浑然没有摆出半点架子。
山局直接领着邵广义上了三楼,往公安局接待室走。还没推开门,邵广义看着那接待室上的牌子就愣住了,笑着说:“我说山里青,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老邵的作风嘛。”
“哦。”山局一愣,“老卲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协助办案的,不是来坐着喝茶的。”
“哦……明白了,刑事研究指挥室。我说老卲,你这敬业作风如此了得,真叫我等汗颜得很呐。”山局哈哈大笑起来,又领着卲广义下到二楼来。
趁着他们折回头的当儿,我赶紧跑到临时休息室把颜阳他们叫起来。那温斯莱爬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头发稍微有些凌乱。颜阳就睁大眼睛盯着人家看,还不老实地开着玩笑:“哟,好一只可爱的波斯猫。”温斯莱就不分长幼地在颜阳腿上给他来了一脚。紧接着,几个人跑到卫生间放开水龙头胡乱抹了一把脸,就跑到二楼办公区抱上自己的文件夹,来到刑事研究指挥室。
“我说你们几个,精神恢复得怎样了?”一进门,卲广义就笑着说。
“哟,卲处长。”颜阳故作惊讶,刚把他们叫醒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过“老卲”来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咋不提前说一声呢,我刚在休息室做梦还梦到你来着呢。”
“不要叫我邵处长,还是叫我邵主任吧,我不太喜欢整那么严肃。”
“行……行,卲主任。”颜阳脸蛋笑成了一朵花。
“你是叫颜阳对吧?”卲广义也笑起来。
“对的,我是叫颜阳,难得卲主任还记得我。”
“以我看呐,你这张嘴巴比个女人的还要甜。”
“承蒙主任夸奖,耍嘴皮子耍惯了。”颜阳这么说着,几个人就挨着严队一溜儿落座下来。
“山里青,人都到齐了吧?”卲广义也不再废话,直接问山局。
“都齐了,目前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就这几个。”
在场的一共是十二个人:卲广义、林崇冰、邰净、山局、薛副局、严队、阿尔赐、法医、颜阳、蓝伟、温斯莱、我。大家围着会议室的大桌子坐了一圈。这其实也就是张定制的办公桌罢了,长方形、杏黄色,靠里边的位置顿了一台联想牌电脑。
邵广义和薛副局、严队性格都有点相仿,很少说套话,他先把林崇冰和邰净向大家作了个介绍,并把各人的功绩简单表上一表。林崇冰是血液形态分析专家,邰净是法医痕迹学方面的高手,此二人在省刑侦领域内都有过出色表现,参与过数个大案要案。虽说名声还未跨出省界,但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里,也都是凤毛麟角的角色,在业界,这也是广为人知的事儿。
“虽说省厅是派我来协助你们查案,但你们良怀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破案水平咱也是有目共睹的,近几年来更是突飞猛进,年年被当成模范标杆。还有薛刚、严笑堂你二人,早就听说你们办案水准胜人一筹,个个都是刑侦领域内的狠角色。我老朽在此也不敢乱摆什么空架子,协助归协助,但还是要以你们为破案主力,我们三个都是奉命行事,只管给你们做好幕后工作。而且这么大个案子,有的地方恐怕也不是我们三个能搞得定的,如果我们吃不下,省厅自会联络全国知名犯罪学家前来参与。所以我此番下来,完全是抱着学习心态来的,诸位不要觉得我卲广义会凌驾于你们刑侦大队头上。”卲广义开门见山说。
“卲总真是太过谦了,我们平时碰到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像性质这么恶劣的大案,当真是头一回。省厅既然敢委你军令状,自有他的道理,以我看呐,这事儿还真得拜托你们。”薛副局答道。
“行吧,咱不扯这些客套话,总之一句话,大伙齐心协力把这事给办好,为咱公安事业争光添彩就对了。”卲广义说着,目光绕着大家转了一圈,“我看有几位同志挺拘谨的嘛,我跟你们说,这可是破案,没那么多官僚作风,都放轻松一点。”
话一说完,卲广义就带头笑起来了,顿时把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他刚才这一通说话,真的是让我油然起敬,明明自己很有本事,但在晚辈们面前还要保持谦恭心理,这份涵养,真是叫人不服都不行。不光是卲广义,其实山局、薛副局、严队跟他都是同一路数的人,所以像温斯莱这种既漂亮、又不乏好条件的大姑娘家才会扎根在这地方不走--至少现在还扎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