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姑娘,可需随坠儿去我房中换套衣衫?”王妃问道。
月芽儿思索片刻,自信的笑容炫人眼目:“多谢王妃美意了,月芽儿本是粗俗之人,这皮相之好坏本也不放在心上。”
她施施然走向风嫣然桌前,倒下半杯杨梅酒,再加入半杯茶水,含入口中,却并不吞下,而是“璞”地将那淡红的酒液喷于裙摆之上。
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酒液已晕染开来,裙裾之上却已似本就晕上淡红的花色,另有一种缤纷绚烂的美!
她再微笑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破碎的半幅裙摆整个撕开,高坐在前的王妃已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
其实这裙摆本为双层,撕下外面这层也爆不了什么光,真不知道这些古人为啥都这么迂腐,月芽儿暗忖。
她面不改色,继续将撕开的裙幅拉至腰间,然后翻过来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这条本已算是被毁的长裙在她的加工之后,却已由高贵转为俏丽,变成另一种风情的姿态!
月芽儿潇洒地拍拍手掌,从已是呆若木鸡的坠儿手中接过鼓槌,行至中央的大鼓上立定。
这就是她所想出来的绝招,她虽不会古琴,却曾自练过这套鼓舞。
向众人璨然一笑,她缓缓退后几步,脚步微顿,抬手一拱以示舞始。
“咚”!
随着一声鼓响,她踮起脚尖,转瞬身形已转,步履轻盈之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舞动之际,双手鼓槌由缓至急飞落在四周的小鼓上。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舞风轻抚,仙袂翩翩若轻云出岫。
倏尔,秀足在大鼓之上轻点几下,带出低沉鼓响,展臂挽袖顿身一笑复又仰身疾舞,鼓声点点,腰肢袅娜似弱柳,仰抚云髻,俯弄芳荣。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随着鼓声愈急,人影的舞动也更疾,长发随风飘逸,一时之间竟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左旋右转舞势随风散复收,鼓声似磬韵还幽。一舞终了,碎步定身。
满室沉寂,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可以听得到。
半晌,四王爷含笑击掌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惊醒的其他人也随之击掌,面现惊艳之色。
风嫣然冷冷看着出尽风头的月芽儿,攥紧酒杯的手指隐隐泛白。
仰首饮尽杯中余酒,风毅然垂下眼睑掩去所有神色。
她……总会不时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奇。
但……即使是这样的她,也注定是要牺牲的……
夜色已渐深,厅中却仍是歌舞升平,所有人似乎还酒兴正酣,月芽儿悄悄地走出大殿。
漫步在卵石小路上,月正当空,银白的月色柔柔地铺洒在庭院中,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花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这下够你得意的了吧?看来还真是应了‘小人得志’呀。”
身后传来闲闲的讥讽之声,不消回头,月芽儿便知道自己这片刻宁静又不可得了。
她转身笑得灿烂,摇头惋惜:“谁叫这本来就是个小人当道的世道?从前你胜不了苏映雪那也就罢了,谁叫人家生就一副倾国倾城之貌呢?可现在苏映雪已贵为王妃,你却只能被个相貌平平的小丫鬟挡在前面,也确是可叹可气呀。”
风嫣然嗤声冷笑:“你以为你就一定是飞鹰堡的主人了?”
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不会是我……但你又何曾看不透,你最多也只能是飞鹰堡的三小姐而已?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令亲情都殆尽,你还是放下吧。”
风嫣然那漂亮的粉面之上已现出狰狞之色,咬牙道:“就算是我得不到的,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所以你才对我下毒手吧?”
月芽儿语气温柔,风嫣然面色却已大变!
“你……你在说什么?”
她盯住那难掩惊慌的脸庞,平素含笑的清眸已转为凌厉。
“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落水失忆就永远想不起来是谁害了我吧?如果你真那么笃定,就不会屡屡对我下手想斩草除根了!”
“你……你根本没有失忆?”
月芽儿冷哼:“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我有没有失忆,我想你怕的也不是我告诉风毅然当初推我下水的人是你,因为你知道风毅然对我没有多少感情,他也不一定就会为了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杀了你这个妹妹……你真正害怕的是那块江湖中人人都不择手段想得到的月玲珑,其实早已不在我这个冷家遗孤身上,而是在你手中!”
她连珠炮般逼向风嫣然,她不由连退数步,脸色早已惨白。
“你是从何时开始知道这么多的?你之前不是也……”
“就连我失忆之前也不一定知道那块玉佩就是月玲珑,而且还事关冷家的宝藏吧?”
她接过风嫣然堵在喉中的话,笑得不达眼底:“或许该谢谢你令我失忆,又在寻找记忆的时候不小心把入飞鹰堡之前的那段也一同找了回来。”
其实枉死的月芽儿并未留给她多少记忆,只是当日在聚英楼看到风嫣然衣服上的莲花图案,使她一下回想到了当日那个朦胧的梦境中月芽儿遇害的经过,梦中她虽看不清推她入水人的面孔,却深刻地记得那莲花的绣案!
没想到才只一试探,风嫣然做贼心虚,立时便露出了马脚。
稍稍整理心绪,风嫣然很快回复了冷静:“你早已想起一切,却不露半点声色,你究竟有何图谋?”
“图谋?”
月芽儿笑得花枝乱颤:“三小姐,如果你那精明的头脑还没完全退化的话,您应该还记得,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鬟,就连我冷家家传的月玲珑也已落入你手,我还能有什么好图谋的呢?”
转念一想,她可能都不知道何谓“退化”吧?越想越觉忍俊不禁。
看风嫣然虽觉犹疑,但显然也放松了几分,月芽儿不禁又想逗逗她了。
“不过嘛……”她执手托起腮儿认真地歪头想了想,纤手指向大厅:“如果里面那些人知道了此事,那我一定要比现在安全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