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帆用沉默回答了月光,他确实去了师傅那里,去恳求芷柔帮月光脱险,当芷柔毫不犹豫同意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卑鄙。
巫释有两个义女,芷柔和芷晴,她们是双胞姐妹,有着相似的美丽却冰冷的容颜,她们是巫释的得力助手,与白云帆和月光一起经受过最残酷的训练,但是没有坚持到最后,因为巫释刚成立鹦鹉楼的时候太需要有知根知底的人做他的亲信。
芷晴死后,芷柔带着对白云帆的暗恋,跟随义父巫释一同退出了鹦鹉楼。
此时,城外的一片树林中,芷柔扯掉脸上的面纱,她看着已经远离树梢的一轮明月,心中凄清一片:“芷晴,你看多可笑,以前我还嘲笑你为了他付出了所有,没想到我更傻,竟然答应他为了那个女人赔掉性命。”
“还有十天,那个阴狠的女人就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夜澈冷若冰霜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邪恶的光芒。
那日鹦鹉楼宣旨后,月光那双迷人的眼眸总是在夜澈闲暇的时候浮现在眼前,他好想看看面纱下是一副怎样的容颜,能使他神魂颠倒到放松了警惕,还差点儿丢掉了性命。他不惜成为所有人的笑话,一意孤行地用自己赫赫的战功请来一旨赐婚,定要娶一个青楼女子登堂入室。
冬日里的阳光很是舒服,暖洋洋的照在白云帆的身上,他裹着厚实的锦裘倚在躺椅中,看着院中已经枯死的一棵槐树,眸光黯淡,脸色憔悴。
“楼主,该喝药了!”青言将一碗煎好的汤药端到白云帆的面前。
浓烈的药香让白云帆皱了一下眉头,他看了一眼褐色的药汤,沉声说道:“先放一边吧。”
这几天白云帆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他努力的支撑着,只为能看到月光平安脱险。
青言一转身,刚想把药碗放到白云帆身侧的小桌上,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月光接了过去。
“你先下去吧。”白云帆看了一眼青言,淡淡地说,他这几天特别害怕见到月光,害怕看到月光担心的神色。
青言刚离开,月光就举起药碗放在鼻下闻了一闻,自从上次白云帆进药的时候被她无意撞见,她就开始注意到,白云帆给自己开了大量的补药,那么多补药一起服用,只有临危的病人才会这样吊命。
月光弯下双腿,蹲在白云帆的膝前,微微扬起脸盯上白云帆有些苍白的脸庞,只有如此直视的目光,她才不能错过白云帆任何一个逃避的神情。
“我该怎么办?”月光轻柔的说道,眼瞳中有泪水开始打转。
白云帆好想伸手拭去月光眼中的泪,病痛的折磨,心痛的折磨都抵不过月光的一滴眼泪来得猛烈。这滴眼泪会让他精心构筑的坚实堡垒瞬间崩塌,十几年小心的呵护,无限制的纵容,违心的拒绝,这一切他都认为是值得的,所以在他这一生快要殆尽的时候,他仍旧独自苦苦地挣扎着,压抑着。
“这几天我会安派人把你送出去。”白云帆努力掩饰着心中翻江倒海的痛楚,向月光伸出手,这碗看似救命的药,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要速做决定,放下所有的舍不得,让月光赶快离开。
“我不走,我留下陪你。”月光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药水荡漾出的波纹轻轻的拍在碗沿上。
“不行!”白云帆立刻阻止,如果他看不到月光能平安逃过赐婚,也要亲眼看到她平安地离开鹦鹉楼。
月光把药碗递到白云帆的眼前,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坚定地说道:“我已不是鹦鹉楼的人了,不用听你的命令。”
“你……”白云帆捂住闷疼的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月光慌忙放下药碗,从白云帆怀中摸出小瓶喂他服下一颗药丸,然后轻柔地说道:“让我留下来陪你吧。”声音中尽是悲伤。
“不,我要看着你走!”白云帆仍然坚持。
“我不会走的!”月光字字坚决,“白云帆,今时今日,你赶不走我的,也逼不走我的。”
“是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你了。”白云帆心中苦涩的一笑,疲惫的闭上眼睛。看来上天对他并不薄啊,临死之前还能有红颜相伴。
接下来的几日,月光发现白云帆越来越嗜睡,有时看着书就睡着了,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上都浑然不知。
月光拦住打扫完院子要回房的青言,小声问道:“楼主这几日有按时服药吗?”
“回姑娘,青言每日都准时把药送到楼主的房间,取药碗的时候都是空的。”青言低着头,回答道。
月光点点头,心里却反复掂量着青言的话。
白云帆的病情突然恶化,接连三天起不来床,月光看着床榻上病骨支离的白云帆,揪心的疼。
“白云帆,你要是死了,我就嫁到将军府去,杀了夜澈,然后再自杀。”月光狠狠地说道。
“不要……”白云帆无力的说道,他缓缓地打开双眸,却搜索不到月光的身影,眼前是一片漆黑。
“怎么不点灯,这么黑。”白云帆动了动青色的嘴唇。
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划过月光的脸颊,她仿佛看到了白云帆即将消失的生命,锁在心底的眼泪犹如泉涌,止不住的向外淌。
“月光,你在吗?”白云帆好像听到了女子的抽泣声。
“眼泪将我淹没,你却不知道我在难过。”月光紧紧地捂住嘴唇,泪水顺着手背滴在床单上,很快湿了一片。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他失明了!
平静的表情在白云帆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过面临死亡的这一天,现在他自认为做得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悲伤。
“月光,我想见娄堂主。”白云帆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沉,显示出他此刻的心如止水。他的双瞳仍旧没有一丝转动,失明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来说并不怎么可怕。
“好。”月光哑着嗓子回应了一个字,她快速地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