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高考的时候,可能因为复习的压力,我总是出现一个奇怪的错觉。每次我背着龟壳般的书包,随着人流挤入地铁时,我总是无意中注意到:在人流交错的地方,总会有一个狗头人一闪而逝。已经有七八次这样诡异的经历了,我不得不有些惶恐起来。朋友说,我也许是神经衰弱了。
真的是神经衰弱吗?我无力的躺倒了床上,感觉好像虚脱了。父母早早睡下,时钟滴答的转到了十一点,作业总算马马虎虎写完了。无聊至极。我的确在复习的几个月里,逐渐丧失了许多兴趣,比方看杂志、画画、看电影……然而,令我不爽的是,我的成绩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显著的增长。和闰土一样,我只是觉得累,但是说不出为什么。
精神萎靡的时候,很多遗忘很久的回忆就趁这个空隙钻入脑海。我想起我的太爷爷了。太爷爷年轻时是有名的猎人,一次进山后得了怪病,从此把自己锁在老家的深院里,仅靠小孔传递饮食,不复与人相见。按爷爷的推测,太爷爷应该是得了天花。因为据爷爷说,太爷爷晚年也不时的出来走走了,但头上一直罩着一个黑色的口袋,只挖了两个窟窿露出眼睛。
我闲极无聊的下了床,从书架里翻出了我珍藏五年多的一张照片。那是我初中时从老家的厢房里找出来的,而且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只是自己偷偷的把它藏了起来。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是一张很不正常的合影。
照片的正中坐着两个中年人,右边的是我太奶奶,而左边的则是一个畸形人,他的耳朵下拉,面部肌肤松弛褶皱,鼻孔外翻,活像一只沙皮狗。在他们的身后是我的爷爷还有二爷爷、三爷爷。更令我不解的是,在爷爷的身边,还有两个洋人,看模样打扮像是老美。
我就算再傻也能猜个大概:那个“狗人“八成是我的太爷爷。爷爷没有对我说实话,但我也可以理解。我又想起另一件事,我的小名叫“小狗“,或“小狗子“云云。这恐怕与这一段隐藏的公案也有着些许的联系。所以,我对于近来频现的错觉愈发的不安起来。那绝对不是精神衰弱那么简单。
枯燥乏味的复习一天天过去了。发自内心的,我实在不是个好学的人,而且上进心几乎为零。我时常萌生逃离这世界的荒唐想法。逃离者,不一定非糟蹋自己的生命,也可以使自己的生命超越当下,呵呵,漂亮的说辞。逃离者,懦弱罢了,我自己清楚。
有一次考砸之后,我悠哉的踱出学校的大门,反而平静了许多。没有用的,数学老师经常这样讲。多点自信,他倒也时常说这句。世界就是这么矛盾。我拎着书包,走下扶梯。人流聚散的地铁是我回家的路,我畅想着,那地铁一路向南,最后也没有停下来,到了另一处平行世界。嗯?
就在刚才的一念之间,眼前所有人的脸孔似乎溶解一样,连成了模糊的一片。我仔细分辨了一下,天啊,这个是……
是一个狗的世界。狗头的人,在各个地方,而且品种还各不相同。金毛、中华田园、二哈、博美……
“列车进站了。请不要越过安全线,谢谢您的合作。“
人群忽然骚乱了。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纵身一跳,笨拙的落到了铁轨上:我看清楚了,就是前几天错觉里的那个狗头人。他忽然瞥见了我,眼睛里满是绝望、惊恐、与迷惑。我一瞬间意识到了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那就是平行世界的我啊。列车轰然开过,随着人群的尖叫声和可怕的骨骼碎裂声,我一阵的反胃恶心。待我好一些后,所有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熟悉的人流与生活。我坐在长椅上,错过了几趟车后才彻底弄明白了这一切:
存在一个平行于我们的世界。我们暂称其为“畜生道“,称我们的世界为“人道“。这两个世界是互相感应的,有点像量子计算机。之前我感觉生活无望时,“畜生道“的“我“几次来到“人道“,制造了我之前的几次错觉。他似乎比我更痛苦一些,在几次迷茫后,居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生命的结束。我们都是想逃离这世界的人,在无限多的平行世界里,还有多少逃避的我呢?至少这次少了两个:一个死了,一个超越了。
回家提起笔写作文。我有些明白当年的事了。太爷爷的那次进山可能并不是为了打猎,他一定是厌倦了什么,选择了逃避,去了平行世界。而另一个世界的太爷爷似乎抱着相同的想法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人与畜生的轮回,大概就是如此吧。爷爷当然不敢告诉孙子,其实一个来自“畜生道“的人后来当了你的太爷爷。
我不知道每天这种平行世界的交流发生多少次。我敢肯定,绝大部分的灵异事件,一定与这种平行的事实有关。世界是平行的,但人是独立的。对于这些平行世界,我统称其为深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