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治疗已经结束，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小冰和丛云商议，晚两天和她们一起回老家，姥姥行动不便，路上需要人照顾，还要有人拿行李，她一个人恐怕弄不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丛云一家三口便不告而别，生怕被碰瓷的讹上似的，小冰很无助，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省得低声下气的求人。
“其实，姥姥可以留在云海。”柯晏建议道。“咱们可以照顾，你心里也踏实。”
小冰何尝不是这样打算，可姥姥却坚持要回去，人一上了年纪，难免想落叶归根，不想再在外面漂泊。
柯晏想了想，回道，“别担心，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
“你？你工作那么忙？”小冰觉得柯晏在开玩笑，他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哪里有时间？
“工作也分轻重缓急，放心，我会提前安排好。”
“……”小冰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柯晏却已翻篇，质问道，“你今天给我转一千块钱干什么？”
“嗯？”小冰愣了一下，“……噢，还债啊。”
小冰特意去查了姥姥的住院花销，加起来竟有二十多万，柯晏竟然帮她垫付了二十多万，她打算像之前还袁朗那样，分期分批，每月还一千。
“……”柯晏很无语，甚至有些失落，“咱们俩需要分那么清吗？”
“别生气嘛，这样我心里舒服一点，要不老觉得，像是被你包养了一样。”
“媳妇叫养，情人才叫包养，我养着你，不是天经地义嘛。”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谁要你养啊，我可以养活自己。”
不得不说，有时候，小冰的情商和智商一样，令人堪忧，而且她向来对这方面比较敏感，毕竟穷的只剩下自尊心了。
“吃你的穿你的，我不也心安理得的嘛，但是这钱太多了，必须还。”
见小冰执意不肯退让，柯晏只好另辟蹊径，“好，这钱算我借给你的，你可以还，但是不能每月还一千。”
“一次性我可还不起。”小冰仍理直气壮，和柯晏说话，她向来无拘无束、底气十足。
柯晏被小冰一本正经耍赖的样子逗笑了，建议道，“那……每月还一百？”
柯晏既想维护小冰的自尊，又不忍克扣她的零花钱，她的工资本就不高，每月扣一千，肯定得省吃俭用，柯晏给她的卡，她也从来不花，她唯一能自由支配的钱，就是她有限的工资了。
“每月还一百？那得还到猴年马月？一辈子也还不完啊？”小冰又钻了牛角尖，还没意识到柯晏的用心良苦。
柯晏揉了揉小冰的头发，笑道，“我就是要让你还一辈子。”
——
柯晏提前定好了机票，一早陪小冰赶到医院，接姥姥去了机场。
姥姥依然没什么力气，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能吃能喝就是不长劲儿，越老越没出息。”
“您得慢慢养，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小冰安慰道。
柯晏帮姥姥买了电动轮椅，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控制方向和速度，可姥姥偏偏嫌麻烦，说她老了脑子不好使，万一摔倒了怎么办，非得让人推着，所以平地的时候，柯晏就用轮椅推着姥姥，上车或上台阶时，他就直接把姥姥抱上去。
行李有司机师傅帮忙，小冰无所事事地在后面跟着，柯晏生来衣食无忧，从没干过伺候人的活，今天被姥姥呼来喝去的，竟没一点脾气，对姥姥毕恭毕敬，生怕哪里让老人家不满意。
可姥姥却不领情，一路上都绷着脸，没给过柯晏好脸色。
不仅如此，上飞机前，姥姥忽然问，“袁朗不来送送我吗？”在飞机上，有空姐找柯晏合影，姥姥又揶揄，“真有女人缘啊。”
“姥姥！”小冰终于按捺不住，不顾柯晏劝阻，气呼呼地说道，“您的医药费都是他掏的，这机票也是他买的，他还特意腾出时间来送您，他又不欠您的，您这是干嘛呀？”
小冰平时笨嘴笨舌柔柔弱弱，可每次维护起柯晏，都气势汹汹伶牙俐齿，像要跟人拼命一样。
姥姥心里窝火，“我欠他的行了吧！？”
“我是跟您讲道理，他跑这么大老远来送您，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受您这份气啊？”
“姥姥，小冰说的都是气话，您别往心里去。”柯晏把小冰拉到一旁，小声安抚道，“不要生气，姥姥是在考验我，她不放心把你交给我。”
“……可我看不下去，你干嘛这么怕她呀？明明是她的不对。”
“不是怕，是尊敬，她都快九十了，一想到是这样一位老人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我就由衷地对她感到敬佩和感激。”
小冰无言以对，竟有几分惭愧。
“你要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抢走了，她看见我，可能就像看见一个强盗，心里头肯定不舒服，因为我抢了她的宝贝……所以，你不要总向着我说，这样她更觉得要失去你了，我承认你刚刚维护我的时候，我很开心，可我们要让老人家安心，放心地把你交给我，对不对……”
一路上，柯晏耐心安抚，循循善诱，反而成了小冰和姥姥的调和剂。
几乎一整天，他们都在路上，小冰的老家远比柯晏想象的还要偏远。
他们乘飞机抵达省城，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到达县城，然后离小冰的老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段路都是山路，只能搭顺风车或者等一天只有一趟的公共汽车，小冰和姥姥建议等公车，反正又没有什么急事，柯晏却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人倒是通情达理，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不是过日子的人。”姥姥偷偷给小冰提醒。
说话前，小冰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姥姥，您要再找茬，看他不顺眼……我就带着他私奔。”
这招确实管用，姥姥终于不再跟一根筋的木头较真了，开始和柯晏统一战线，“小柯啊，凡事不能由着小冰胡来。”
他们到家时，已近黄昏，车子辗转来到一户村落，农田和荒山群绕，中间有几缕炊烟。
村子很小很破旧，而小冰住的地方，几乎又是当地最差的，居然还是土坯房，柯晏望着眼前的景象，呆站良久，说不出话来。
倘若这样一位生活贫寒的孤寡老人，都能将孩子养活，不知小冰的亲生父母看到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
丛云一家三口听到车响，笑着从家中迎了出来，“可算回来啦？妈，您就直接搬过来跟我们一块住吧，我把屋子都给您收拾好了。”
小冰讶异地呆站在原地，柯晏却没犹疑，直接将姥姥抱进屋。
丛云家的房子和姥姥家紧挨着，是去年新盖的，外面贴着白瓷砖，看起来很气派，对比之下，姥姥的房子更加破败，像是待拆迁的荒宅。
将姥姥安顿好后，丛云又亲昵地拉着柯晏和小冰去到另外一间屋子，“你们俩今晚就住这吧。”
小冰觉得奇怪，丛云似乎早就知道柯晏会来，居然提前准备好了房间，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未邀请小冰在她家睡过觉。
“谢谢您的好意，我们还是住姥姥那吧。”柯晏回道。
“那边好久没住人了，还得收拾！”丛云提醒道。
柯晏拉着小冰往外走，“没关系，我们俩收拾吧。”
小冰也建议道，“今晚住这里吧，好吗？”
“不好。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是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小冰似乎有些难为情，“……住那边，你可能会不习惯……那边没有太阳能，洗澡只能自己烧水……也没有网络……电视机也坏了……屋子里也没暖气，睡觉会很冷……也没有……”
柯晏不耐烦地捂住小冰的嘴巴，勾着她的脖子往外走，“有你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