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食症可能导致—心率失常、血压降低、心脏衰竭、严重脱水、骨密度降低、肾衰……
厌食症的死亡率高达5%—20%,病史越长,死亡率越高,比抑郁症死亡率还要高,是致死率最高的心理问题之一。
小冰看到网上的资料,尤其是看到厌食症患者瘦到皮包骨的照片,不禁脊背发凉,她一直以为“厌食”不过是玩笑之谈,吃或不吃、吃多吃少都是人为可控的,她从未意识到厌食症如此恐怖,也不知道柯晏原来病的这么严重。
由于药物作用,柯晏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小冰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
柯晏手术的伤口在脑后,还贴着白色纱布,小冰帮他买了一顶毛线帽,醒来可以戴。
期间,有不少人前来探视,除了苏挽程阔,柯晏的私人心理治疗师郑医生也来了。
郑医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相貌俊朗,谈吐优雅,他见小冰正在手机上搜索关键词—厌食症,笑道,“这上面说的都是皮毛,对小柯没什么作用。”
小冰一脸疑惑,他继续说道,“小柯患厌食症多年,他自己就是半个医生,他具备足够的心理学和医学知识,所有的道理他都懂。”
“那我该怎么帮他?既然厌食症是心理问题,那是不是该从病因入手?”
郑医生反问,“假如你得了感冒,弄清楚何时何地染上的流感病毒,就能治愈感冒了吗?”
小冰会意,他又继续说道,“如果找到了感冒药,就算你对感冒一无所知,病情也会有所好转。”
“那对小柯来说,什么才是感冒药?”
“对厌食症患者来说,食物就是药,吃了会不舒服,但是能救命,当然,对小柯而言,除了食物,还有一味药。”
“是什么?”
“你。”
“我?”小冰刚明白点,又糊涂了。
郑医生看着小冰,像在看一位老朋友,“小柯常常提起你,跟你在一起之后,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非常好,各项指标也都控制在正常范围内,和厌食症的抗争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家人能参与进来,他会恢复得更迅速,如果他的母亲有你一半的耐心,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冰其实想不起自己都做过什么,不过倒是明白了郑医生刚刚说的,只要有了感冒药,即使对流感病毒并不了解,病人的情况也会有所好转。
“对正常人而言,食物会让人开心,但是厌食症患者接收不到饥饿的信号,所以他们经常说,我不饿,我真的不饿,他们也品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你眼中的美食,在他那里都是硬纸板,吃东西会让他感到痛苦,心情变得非常糟糕,体重的恢复也会让他焦躁不安,而且厌食症容易反复,家人必须具备足够的耐心。”
“我明白了。”小冰点点头。
“厌食症患者多半是控制高手,小柯尤其如此,自我要求极高,典型的完美主义者。”
柯晏的确有很强的自我控制能力,他常常做计划,只要不和小冰在一起,一天到晚都安排的满满当当,有次小冰看见他的计划表,脑袋都要炸了,“哥,你安排这么多事,能做的完吗?”
小冰之前也做过计划,但是从来没有按时完成过。
柯晏反问,“不按时做完,列计划做什么?练字吗?”
道理好像很简单,可小冰却做不到,她自制力太差,原定计划总被突发的各种各样的事影响,练的字可以绕地球两圈。
柯晏不同,就拿运动来说,不管回家多晚、工作多累,甚至一天没进食,也会跑个十公里洗个澡再睡觉。
“遇上这样的病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郑医生感慨道,“不过遇见你这样的病人家属,绝对是我的荣幸。”
纵观以往的心理治疗过程,郑医生对柯晏爱恨交加,难怪遇见小冰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
之前有次治疗时,郑医生一本正经地开导柯晏,柯晏也安安静静地听着,还沉思了半天,郑医生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谁知柯晏却说,“郑医生,你说的我都会背了,咱们换个话题聊聊,你对被遗弃的孤儿心理有研究吗?”
“那不是我的研究方向。”郑医生气得几乎吐血。
“那我就先告辞了。”
“站住!”郑医生迫于无奈,打算采取迂回战术,等会再把话题给聊回来。
柯晏兴致勃勃地回到座位,郑医生说道,“那不是我的研究领域,不过倒可以说一下我的个人看法,大部分被遗弃的孤儿,都缺乏安全感,容易自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才会被大人遗弃,出了问题习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柯晏打了个哈欠,靠到沙发上。“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我跟你聊天,你给我上课。能说具体点吗?”
“我以前实习时接触过一个孤儿,父母双亡,性格孤僻偏执,夫妻关系非常糟糕,她常年忍受家庭暴力,却一直逆来顺受,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没有让丈夫满意,才招来丈夫的殴打,后来怀孕后被丈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露宿街头,还一直期待着丈夫有天能把她接回去。”
“她也找你做心理咨询?”柯晏问,“你的咨询费这么贵,她哪来的钱,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郑医生心力交瘁,“你能不能好好听故事!?”
“编得诚恳一点嘛。”
“这是真事!”
“不合逻辑。”
“……我以后绝不再给导演做咨询!”
“别急嘛,接着说。”
郑医生做了个深呼吸,“我是在精神病院见到的她,她把所有的人生希望都寄托在那个男人身上,被再度抛弃后,精神就崩溃了,孩子也没保住,不过这也因人而异,有的人遇到困难自暴自弃,有的人越挫越勇。”
说笑归说笑,‘家庭暴力’四个字还是深深刺痛了柯晏,不要说家庭暴力了,倘若有人敢动小冰一根头发,他也绝不轻饶。
柯晏心里清楚,小冰的性格在某些方面的确有弱点,比如过度自责,不管责任在不在她,她都会觉得自己不够好,若是遇人不淑,定会吃亏。
“还真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柯晏自言自语道。
郑医生问,“她是谁?”
“我未来的老婆。”
郑医生看着小冰,很是感慨,如今能让柯晏乖乖听话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了。
所有的道理都懂了,真正实施起来却异常艰难,任所有人怎么劝,柯晏也不肯吃东西,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像变了个人似的,禁止任何人探视,连小冰也赶了出去。
小冰请了几天假,白天抽空去看看姥姥,然后再回到这里。柯晏睡着的时候,她就进去坐会儿,陪在柯晏身边,柯晏醒来,她便待在楼道里。
每到饭点时间,小冰都会准时拿着买好的饭菜来到柯晏病床前,起初柯晏还开口拒绝,后来发现小冰“执迷不悟”,干脆将饭盒打翻在地,小冰却依旧一天三次准时过来报道,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安静地捧着饭盒站在旁边,柯晏抬手将饭盒打翻,她便俯身清扫干净,然后默默离去。
一连三天,柯晏滴水未进。
柯晏平时进食就少,体内残存的能量很快透支殆尽,伤口愈合得非常缓慢,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有天晚上甚至又启用了呼吸机。
小冰透过玻璃远远地看着柯晏,心疼不已,不知道柯晏还要忍受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关于柯晏的娱乐新闻依旧层出不穷,小冰却没有心思关注,没有什么比柯晏的健康更重要了。
第二天一早,郑医生进去时,小冰恰好端着饭盒离开,见里面的饭菜仍是满的,郑医生问道,“连续三天不吃东西,什么感觉?”
柯晏看了他一眼,“请你出去!”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这个小丫头,三天不吃东西什么感觉?”
小冰没有回答,端着饭盒匆匆离去。
柯晏想坐起来,身体却没有力气,“你什么意思?”
“她说你不吃,她就不吃。”
“胡闹!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哪敢?这主意要是我出的,你还不得弄死我。”
“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你都这样了,还用多说什么吗?”
“带她去吃东西!”
“这丫头一根筋,我可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