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你快醒醒，小司，你没事吧？小司…”
“小司…”
我听见不约而同的呼唤声，脑袋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沉重。
我试着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睛，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视觉变得模模糊糊，耳朵里有强烈的压迫感。
隐约中我看见幻妖伸出了另一只手，正锁定了梅歌行的脑袋，而梅歌行慌乱的眼神全在我的身上，他的嘴焦急的张合着，显然是在呼唤我。
“梅老师，小心！”
我连忙提醒着他。
不知是否来得及，只见一片红色枫叶旋转而下，我像产生了幻觉一般，看见楼梯出口处，伽南庭正优雅的走了出来。
而就在枫叶落下的瞬间，幻妖便松开了控制着林雨珂的手，由于一直对抗着的平衡力被打破，林雨珂和梅歌行双双跌倒在地。
“池夜…”
只感觉池夜极速走上前来，他只将胳膊向外一挥，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幻妖便在他的冰剑之下，被一分为二，最后消散不见。
而其他人，比如林雨珂和小芊，显然是看不见他手中的冰剑的，只能感觉他做了一个干脆有力的动作，却不知道有何实际意义。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我知道危机已经解除了，于是，我来到小芊身旁，安抚着她。
“小芊，已经没事了，你不要害怕。”
我怜惜般轻轻抚摸她的头。
“喂，小司，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以为是我故意想要伤害她吗？”
“雨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小芊她受到了惊吓。”
“小司，这女人城府很深，她全部都是装的，她在骗你。”
“雨珂，你说什么呢？我亲眼看到她从13楼跳下去，这一切是可以伪装的吗？”
“她那时候或许受到了伤害，大难不死，但她此刻已经恢复了。”
“雨珂，你第一次见她，你这么说她有什么依据吗？”
“那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雨珂气急败坏的反问着我。
我有些懵，继而只能一脸疑惑的望了一眼小芊，又望向苏明。
“小司，因为芊芊突然说要去找小司，我想你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班回学校了，所以才带她来学校的。”
“结果在宿舍没有看见你，我想着你可能还在路上，就带着她在校园里转一转，却不料在这里遇见了这位小姐以及梅老师。”
“嗯嗯。”
我点了点头，认为这个答案合情合理。
“你想说这一切都是偶遇吗？你们分明就是刻意来找我和梅老师的。”
林雨珂看上去很气愤。
“还搬出小司，说想和我们谈谈，之后刻意将我们带到楼顶来。”
“这，小司，是梅老师说想就齐恩雅的事情，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问芊芊，所以才让我们一起来到楼顶。”
“喂，梅老师，你告诉小司事实是怎样的。”
林雨珂求助般看着梅歌行，然而梅歌行似乎并没有打算争辩什么。
“雨珂，今天就暂时算了吧。”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直在旁观，一言未发的伽南庭正准备转身离开。
“伽总…”
伽南庭并没有转身回头。
“谢谢你…”
我有些羞愧。
“小司，你家BOSS来干嘛了。”
“他破除了你身上的催眠术。”
“额，不是吧。”
“啊，伽总…”
“我也谢谢你，嘿嘿。”
林雨珂思维很单纯，这么一说她便坚信不疑。
“呵，不客气。”
伽南庭绅士般回应了林雨珂，便带着池夜离开了，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难道我真的让他有那么失望吗？
为什么他们都不能理解我对小芊的愧疚，我那份想要弥补她的心情。
“雨珂，我们也先走吧。”
说着，梅歌行便拖着林雨珂也一起离开了。
这是梅歌行第一次先舍我而去，难不成他也对我感到很失望？
我望着他们纷纷离去的背影，无法分辨问题的根源究竟出在何处？
“小司，你帮我把轮椅搬下来。”
苏明一把抱起了轮椅上的小芊，并抱着她举步维艰的走下楼梯。
而我一点点挪动着沉重的轮椅，感觉心情比轮椅更加沉重。
***
他们的沉默让我愈加想要逃避，而唯一让我好受的地方，就是小芊的病房。
因此，我愈加频繁的前来看望小芊，甚至不想回到宿舍面对林雨珂。
“梅老师，你别拦着我，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必须让她清醒。”
“雨珂，你给她一些时间吧。”
我听见病房外吵闹不已，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哐当…”
林雨珂踹门而入。
坐在轮椅上的小芊突然害怕的抱住了我，不停的颤抖着身体。
“雨珂，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我厉声斥责着。
“我今天要让看清楚事实。”
“什么事实？”
“这个女人她早就已经恢复了，她不但恢复了记忆，而且连瘫痪都已经好了，她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直立行走。”
“至于精神病，我看她是一辈子也别想好了，因为她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忽略了林雨珂口无遮拦的谩骂，因为，无论真假，林雨珂所说的，却是我心中所希望的，我企盼着小芊可以早日康复。
“嗯…嗯…嗯…嗯…”
此时，小芊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也许是林雨珂的气势吓着她，她把我抱得更紧了，一直摇头，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恢复了神志的人。
“当然是真的，梅老师和我亲眼所见，通向楼顶的楼梯她是自己爬上去的，当时我和梅老师简直目瞪口呆。”
“而且她的态度异常傲慢，她开口就说：小司是属于我的，她欠我的，我要用她的一生来陪伴我。她要求我和梅歌行从你的身边滚开。”
“小芊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我想林雨珂被幻妖控制，很有可能发生异常的情况。
“你快醒醒吧，你简直就是鬼迷心窍。”
“你，你给我站起来，我要你现在就给我站起来…”
林雨珂气势汹汹的逼上前来，她抓起小芊的胳膊，一个劲的往上提。
“啊…啊…，嗯…啊…”
小芊发出撕裂般的尖叫，她一边挥打着林雨珂，一边伸出手来抓住我求救。
“雨珂，你发什么疯？”
我一把将林雨珂向外推出，差一点把她推倒在地，还好梅歌行稳住了她。
这时护士也赶了进来，她大概也听到了小芊的尖叫声。
“你们在干什么？啊，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你们统统给我出去，出去…”
护士气势很强，三两下便把林雨珂和梅歌行赶了出去。
“巫小姐，你也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让她先休息一下。”
我听从护士的吩咐，只好也离开了病房。
我走出病房之后，在通道了遇见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
她烫着卷发，涂着鲜红的嘴唇和指甲，穿着包臀的短裙，还有黑色的网状丝袜，外面披着一件劣质的仿裘皮短外套。
“你等等，你就是让我女儿变成现在这样的那个女孩吧，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小司，小司，是吧。”
听她这么一说，不用想，她便是小芊的母亲。
“当年没能让你和你的禽兽舅舅付出代价，听说这次那女孩是你的同事是吗？”
“那件事和我舅舅没有关系，请你不要这么说他。”
“呵，你敢说他就没有对着那个死丫头吞咽过唾沫，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不过我也不追就了，倒是你现在这个同事，你可得劝劝她啊，像她那样的家庭，区区几百万应该不是问题吧。”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总比让一个正值大好时光的女孩，在监狱中度过要强吧。”
“顺便告诉你，司法鉴定出来了，那女孩正常着呢！呵呵呵呵呵…”
她一阵阴笑声后，扭摆着腰臀，跺着高跟鞋离开了。
而齐恩雅司法鉴定结果，我其实已经知道，可是我却没有丝毫办法。
***
逃避，唯有逃避，除了小芊，我谁也不想面对。
我将她的病房变成了我逃避一切的狭小壁橱。
门又一次被一股怒气撞开，梅歌行追逐着林雨珂，想要阻止她，然而林雨珂铁了心要这么做，谁也无法阻止她。
猝不及防，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红色塑料桶直接扣在了小芊的头上，桶里那散发着嗖味的液体泼了下来，里面还夹杂着无数烂菜叶、西红柿、鸡蛋壳…
我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这件事任谁都无法忍受，而本身就有人格障碍的人则更加容易暴躁和狂怒。
果不其然，小芊没有忍住巨大的怒涛，唰地一下从轮椅上站起身来，两三步跨上前去，“啪”的一声给了林雨珂一个响亮的耳光。
“贱人，你敢对我做这种事？”
她怒吼着，红色塑料桶被她的声音震颤了下来，哐当当掉落在地上，顺势再翻滚了几周，滑行很长一段距离，才慢慢停了下来。
“小芊，你…”
被怒气左右的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开始有些慌乱，继而游弋着目光开始寻找补救的措施。
而林雨珂则露出挑衅般的笑容斜望着她，显然她做到了。
小芊干脆径直倒在地上。
“小司…”
她将手伸向我，她或许以为我会将她扶起来。
“你不要再装了。”
林雨珂吼道。
“小司，你想想吧，我听梅老师说了你同事的事情，她现在还等着你呢。”
我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在地上表演的小芊。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就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小芊看我没有反应，她有些放弃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我这才走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将她扶到床上，让她坐下。
继而，她看见我即将无情的转身的瞬间，她一把拽住了我。
“小司，原谅我，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我看见她们和你在一起，那么快乐，而本来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我嫉妒，我真的好嫉妒。”
“小芊，你能恢复，我真的很高心，这并不是为了想减轻我自己的愧疚感，我是打心底为你感到高兴。”
“人生没有不能重来的时候，既然老天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我希望你能获得真正的幸福，而不是死死抓住过去不放。”
我说给小芊听的这句话，似乎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不想在待下去，滑落小芊的手，我想要就此离开。
“小司，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小芊，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地方，但我希望，你可以撤销对齐恩雅的指控。”
“还有，袁毅似乎也住进了这家医院，他是一切纠缠的开始，或许也能是终点。”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并且再也没有踏足过。
过了两天，齐恩雅照常回来上班了，她特地找到我，对我说着感谢的话。
然而事实上，需要说感谢和抱歉的，是我才对。
可是千言万语却有口难开，我只好紧紧的抱住了她，就仿似彼此的心意会因此而流向彼此的心脏一样。
我也要真心向伽南庭道歉，给他冲泡好咖啡，端进去，递给他，然后由衷的说一句:“伽总，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用客气，因为你战胜了自己”
伽南庭似有深意的说着，嘴角浮起笑容，端起咖啡浅品了一口。
而我还要向梅歌行道歉，而最应该道歉和感谢的，当然还是林雨珂。
只是我们似乎已经成为了那种不需要客套话的关系，只需相约出去吃一顿小龙虾，再一起调戏着梅歌行即可。
后来，我还是没有忍住，在梅歌行的陪同下，又一次去到四医院。
我想，小芊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我只是想要再看一眼。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远远看见了小芊的身影。
只是，她并不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而是推着轮椅前行的那个。
而坐在轮椅上的人，则是袁毅，小芊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袁毅看上去平静而安详。
大概，这才是属于她的，宿命的牵绊。
我看着他俩，不知不觉间，那些在我心中笼罩多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出现了晴空万里的气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