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恩胆子小,听他俩说那人跑远了,才战战兢兢地凑到窗前,自言自语着:“门口的花篮,也应该是他送的吧?”
叶孤城眼望窗外,思索着说道:“看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不会是傲霜妹妹的爱慕者,那他又是谁呢?”
沈傲霜也在低声叨咕着:“太吓人了,屋子里灯光明亮,他竟敢爬到窗口,伸头来看,还是让陆明峰住在这里吧,也好有个照应啊。”
沈傲霜的提议,赢得了叶孤城和张怀恩的一致赞同,家里有个大男人支应着,总归多了个强大的依靠。
一顿晚餐吃得百转千回,叶孤城放下了碗筷,也没帮着她们收拾残局,便回到张昊天的卧室,斜倚在床头,闭目思忖着木子雪为什么会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与之前所认识的木子雪简直判若云泥,不可理喻。
尽管水性杨花的木子雪在叶孤城心中,已经无药可救,可念起她昔日里种种的好来,却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两个人同在一个公司工作日久,又是朝夕相处的亲密搭档,平日里还得到过木子雪颇多的照应。有一次他与公司主管顶牛,差点被开除,也是木子雪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低三下四地去求公司老总,才把那场风波平息,就算沈傲霜不把他们之间的窗纸点破,他也早把木子雪当成了最为亲近的人。
可叶孤城哪曾料到,一趟金华之行,便将这一切都给改变了,竟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两个人同甘共苦积攒而来的情感,竟抵不住房子车子和票子的惊鸿一瞥,是她天性贪婪,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叶孤城想破脑袋,也没个确切地结果。
就在叶孤城将苦酒送至唇边,饱尝苦痛之时,张怀恩却恰好应时而出,填补了他内心出现的空缺,让他来不及品味失恋所带来的切肤之痛,便要强作欢颜,去迎迓暂新的开始。
张怀恩乖巧懂事,打小就被父母和哥哥视为张家的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奉若至宝,从不让她轻沾馊水。这几日住在哥哥的房中,也是沈傲霜忙前忙后,炒菜做饭,刷锅洗碗,从不让她涉足堆满锅碗瓢盆的厨间,尽到了一个好嫂子的职责。而心上人的到来,却让她一改往日里的安逸,抢着去拾掇饭桌,又把餐具草草地涮了一遍,才悄悄地溜进叶孤城的房间,看他在忙些什么?
叶孤城闭着眼睛,心中风起云涌,不得安宁,却不知张怀恩就立在床边,全神贯注地瞅着他那张黝黑的面孔,只等他突然睁开双眸,来吓他一回。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叶孤城想到伤心处,便随口念道一句。
张怀恩在旁听罢,沉思了几许,便断定叶孤城至今也未释然,心中的那个疙瘩还是系着死扣,不得解脱,便出口应道:“接着该是问天不语花落泪,独自一人守空杯了吧?”
张怀恩猛然出声,着实把叶孤城吓得不轻,就见他浑身猛地哆嗦一下,又连忙从床上跳起身来,呆呆地愣在张怀恩面前,却不知如何解释刚才所吟的诗句。
“还在念着她?”张怀恩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声。
“没,没有,”叶孤城矢口否认着,又怕张怀恩不肯相信,便画蛇添足地补缀着,“她是谁?”
厚道人撒个谎,必是漏洞百出,惹人怜悯,张怀恩瞅着可怜巴巴地叶孤城,竟笑出声来:“嘻嘻,还用人家挑明了吗?不过怀恩把话说在前头,想归想,做归做,如果你对木子雪没有半点留恋之情,那怀恩也不可能实打实地喜欢上你,只因你重情义,有担当,才赢得了怀恩的敬重和青睐,我绝不是第二个木子雪,你也别再长吁短叹,让我们共同面对新生活,不好吗?”
“好,好,好,我叶孤城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只不过一时想不通罢了。”叶孤城听着张怀恩并没介怀,自然心存感激,连声叫了几个好,也是表达着他出自心底的歉意。
爱情总是自私的,哪个女子不想占领所爱男子的内心高地,让他再也无暇去顾及旁人。张怀恩初涉爱河,尤其希望自己的恋情白水鉴心,一尘不染,不掺杂任何的私心杂念。但她毕竟是趁着木子雪违信背约之际,见缝插针地填补了叶孤城心中短暂的空白,也可以说,这份感情来得有些理亏,总让张怀恩生出做贼心虚的念头来。有了这个底色,张怀恩便想起沈傲霜传授的机宜,只好耐着性子,用文火慢慢地炖着叶孤城,做好徐而图之的打算,才能牢牢地拴住叶孤城,最终修成正果,全须全尾地拿下他。
念及到此,张怀恩瞧着叶孤城神色不定,生怕他对待自己,也存有杯弓蛇影之心,便浅笑着说道:“请叶哥哥别怕,怀恩自知苹果香甜,却不会贪图轻省,不劳而获,只想着与钟爱的男人,携手创业,休戚与共,那样获取的硕果,才觉着心里踏实。”
这话恰好疏通了叶孤城的心塞之处,竟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分说地把张怀恩抱进暖怀,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叶哥哥绝非不知冷热的人,只是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想那木子雪欺我少年穷,竟以改投我兄弟的门户,来羞辱我,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我倒要让她睁开瞎眼瞧瞧,看我叶孤城是如何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就对了嘛,信手拈来的爱情,必不可惜,患难之交才见真情,虽说权倾朝野的大贪官和珅一无是处,却对结发之妻冯氏感情笃定,尽管府中妻妾成群,但对冯氏矢志不渝,哪怕她死后,也是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再说那明太祖朱元璋打下江山,坐稳皇位,不也对大脚马皇后言听计从吗?所以说嘛,白来的东西,必定少了支撑,也就不会天长地久,怀恩看好叶哥哥,就让她拭目以待吧。”好女人从来不怕男人穷困潦倒,仓廪不实,只是担心他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张怀恩刚为叶孤城唤醒了斗志,又添油炽薪,再加一把火,让他的豪情壮志就此烈火熊熊,永不熄灭。
跟着张怀恩紧锣密鼓地勉励,叶孤城顿时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满怀激情的叫道:“请怀恩妹妹放心,从此哥哥就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倒不在乎木子雪对我刮目相看,但绝不会让怀恩妹妹大失所望的。”
“嘿嘿,怀恩可不图你有钱有势,锦衣玉食,只求安安稳稳,夫唱妇随地过好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张怀恩摸透了叶孤城的心性,也担忧他急于求成,不管不顾地死拼硬闯,弄不好事与愿违,反倒不进且退了,便温婉地劝慰着他。
其实听闻陆明峰将至的消息,叶孤城就在心里盘算着,准备借势登高,先把工作给辞了,倚靠着陆明峰的实力,自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再说,如果老天成全,或许能够轻松地赚到他人生的第一桶金,可听张怀恩这么一说,又有些犹豫了起来:“也对,哥哥当下的工作,虽说薪水不多,但维持咱们俩的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只等明峰兄弟到来,再从长计议吧,毕竟我此时已经不是孤家寡人,还有个爱人需要呵护哪。”
叶孤城动情地说完,竟把张怀恩感动得抱紧叶孤城,低声饮泣起来,惊得叶孤城连忙问道:“哥哥又说错了什么吗?”
哪想到沈傲霜在门口回了一句:“傻样呗,没看怀恩妹妹使劲地搂着你,那是被你打动了,还愣着干嘛,不赶紧趁热打铁,好生抚慰着人家啊。”
沈傲霜说完,便替他们关好房门,又闪身挪开,为他们的二人世界腾出空间来。
张怀恩面色绯红,羞涩地推开叶孤城,也跟着沈傲霜回到卧房,低眉顺眼地念道:“哪有这么快,姐姐不是说,还须用文火来炖,才能使我们的感情更加牢靠吗?”
“那也得学会随机应变啊,如果气氛刚好,地点适合,情绪到位的话,就别抻着了,该咋样就咋样吧,要是能与挚爱的人,倾心一吻,也算是人生中莫大的快乐了。”沈傲霜想起与张昊天的恋情,却不是慢火来煮,而是以猛火煎制而成,从中省却了诸多程序,也没费太大的工夫,便抵达了两情相悦的彼岸,而今张怀恩已然博得叶孤城的欢心,无须再扭扭捏捏,欲说还休,若是矜持过了头,便是一顿夹生饭了。沈傲霜就怕她拿捏不好,总是遵循自己给她的建议,一味地用文火来熬,搞得叶孤城不知进退,难以取舍,便不妙了,就赶紧出言点拨几句。
男女情事好比无师禅自解,就算沈傲霜放任不管,张怀恩也会应付自如,便轻声笑道:“人家都懂的,只不过当着姐姐的面,咋好意思和他嘴对嘴地亲在一起呀,想想都怪难为情的。”
“那姐姐可就不再多事了,妹妹要记住,叶孤城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别错过这段美满的姻缘便好。”沈傲霜说罢,便低眉寻思着心事,再没吭声。
张怀恩念及叶孤城也许正在隔壁的房内,眼巴巴地等着她过去,便在心里渴望着沈傲霜能够出声,把她撵到叶孤城的房内。哪成想沈傲霜低着头,不知在琢磨着什么,也不再理会她了,急得张怀恩胸口处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乱蹬乱踹地不着消停。
张怀恩暗暗地下了几次决心,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最后都因羞涩难当,不好轻易地放下自尊和颜面而作罢。如饥似渴的叶孤城何尝不是如此,此刻也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自然想着与心上人黏在一起,多些缠绵,说些体己的情话。尽管在心中不停地寻找着由头,想把张怀恩给叫过来,却都觉着不合时宜,便不断地被他否定掉了。
百无聊赖之时,叶孤城登录了手游,想通过游戏中的私聊频道,再与张怀恩倾诉衷肠,却不料接到了花想容发来的私信:叶帮主,请赏个脸面,定个时间,请你吃顿大餐。
你有啥事,不如就在这里说吧,最近我太忙,也许没空赴你的宴请,还望你能理解,谢谢。自从花想容那次帮着张昊天安抚聚义厅的帮众,叶孤城对他也萌生了些许的好感,并把手机号送给了他,以便让花想容在帮会里再次出现异动时,随时和自己保持联系。谁知花想容前次却不再掩饰自己的性别,竟用手机来邀请他吃饭,叶孤城以身在外地为由给推掉了,这次他又发来私信,弄得叶孤城不明所以,只好回话推让了一番。
花想容却不肯作罢,又发来一条留言:叶帮主,有些话不方便打字说,还是见个面吧,到时候就能解除你心中的很多谜团,来不来,请随意。
叶孤城看着花想容回复的短语,不禁笑了,心里暗自说着,嘿嘿,你个花想容真会开玩笑,没等我叶副帮主戳穿你的假面具,你竟然腆着厚脸皮,迎头而上,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啊?但是去还是不去,叶孤城也没拿定主意,便借故敲开了对面的房门,为了掩饰他的真实动机,还把手机握在掌中,进屋就让她们俩瞧看花想容相邀的讯息,并犹豫不决地请沈傲霜给他参谋参谋。
“哼,他能知道些啥?”沈傲霜对花想容在游戏中的骚扰,从来就没放在心上,特别对他拙劣的品行更是不屑一顾,听说花想容心怀秘密,便倍觉好笑,出言相讥。
张怀恩盯着花想容发来的那几句话,无意中念叨了一句:“哎呀,他会不会就是送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