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不止被诅咒撕裂的右肺，长时间缺氧的左肺也开始感到了如同被抽干水分然后点燃一样的灼烧痛觉。
我快死了……吗？
右侧身体仍然持续着撕裂般的剧痛，比起那个氧气问题更为致命。
瑞德尔仍然站在那里没动，他当然不需要动，只需要保持对峙状态等渚缺氧昏厥就可以补刀了。
要战斗，必须要战斗！但……
渚内心也很清楚他自始至终都是劣势，没有时停就代表没有一击致命的手段，用不适应的左手作战就代表灵敏度不如对手。时帝的能力总量的确很高，但在限定时间内能用出的灵能总是有限的，更何况受到重伤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肆无忌惮的用灵能，打持久战的话重伤和氧气迟早能把他拖死，瑞德尔只需要保证不被自己干掉就行。
神使那边有着洞知一切的先知，在渚死掉的下一刻就会前来救助瑞德尔吧？
“呜……”
要死在这里了……吗？
尽管哭也改变不了什么，渚的右眼角仍然流出了一滴泪珠，真是不争气的软弱家伙。
明明必须尽早解决战斗，但攻过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的事实打击着渚。
右侧身体遍体鳞伤，氧气即将耗尽，无法使用任何阴招，而面对的对手则只有两道小伤。
肺部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支气管内就像灌入了高温的沙子，灵即使没有氧气也能勉强行动一些时间反而导致了痛苦的延长，渚单膝跪在地上拼命地呼吸想得到一点氧气，视野边缘逐渐染上黑灰色，肌肉和骨骼不能行动还能勉强用灵能驱动，但眼睛和大脑没有氧气是不行的。
结束了吗？
大脑陷入一片混沌，瑞德尔好像在说着什么，但那个声音在气体密度极低的环境下显得模糊不清。耳边寂静无声，但又似乎幻听到了死神的低语。
渚就要输了，就要死了。
或许他最开始就不该答应洸才对。
就这么什么都不做苟且偷生地回到家中，像个旧人类的样子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就好了。
事到如今他也看清了差距，‘时帝’的实力要远胜于‘阅心者’，改变时光的力量可不是吹出来的，如果换了熵来战斗估计纯靠灵能都能堆死阅心者。
问题是‘渚’，而不是‘时帝’，弱小的不是躯壳，而是披着时帝这样光鲜外衣的旧人类。
怎么说呢，就好像让一个小孩子操作星际战舰一样，所有的败因都来源于渚，当时那道黑色气体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换个有点智力的人都不会碰吧。
无能。
仅此而已，没有除此之外的败因。
而且渚……到底期望着什么呢？这样战斗究竟能得到怎样的结局呢？神使的先知已经侧面说明了灵的寿命，到时候贡德因寿命终老而死的时候他又能怎样？
终究还是以自己为中心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导致的结局，渚很清楚这都是他在任性而已，出生与死亡都是自然法则，人总是会死的，就连那个GM都会死，他一个旧人类又凭什么挽回死者？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洸。”
仅仅是被拯救了而已。
因为被魔王拯救了，所以提出了不符地位的任性要求。
区区一个旧人类而已，哪来向洸提出要求的资格？难道事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渚是多么的无可救药吗？渣滓？
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衣装都改变不了丑恶的本质，无论拿到多么强大的武器都改变不了弱小的事实，洸到底是为什么才帮助着这样的他呢？说到底洸到底欠了贡德什么人情值得她这么做？
在此之前渚根本不敢直视自我，恐于发现自己并非什么有价值的人，而既然心怀一丝希望，就不愿承认自己确实是个渣滓。
可事实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欧薇安……父亲……莲……”
还有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
明明自己击伤了莲，理应被关进监狱甚至处死也不为过，但他们却几乎毫无理由的帮助着自己，尤其是欧薇安，如果没有她的包庇渚已经因为莲的事情进监狱了。如果说这也仅仅是因为贡德曾经照顾过她的话，把渚送来这里毫无疑问代表着她对渚有信心——真是莫大的失误。
作为此岸魔王的洸还有作为愚者的欧薇安，她们明明都拥有渚无法想象的智力才对，为什么偏偏在渚的问题上如此盲目？把时帝之骸和人类的未来寄托给他，她们到底相信渚的什么？
不知道，也不必去理解了。
毕竟渚就要死了。
他以时针作为拐杖想支起身体，结果时针太过锐利地插进了地面让他失去平衡摔到地上。
骨骼撞击地面发出钝音，右侧身体接触地面溅出鲜血。
“有什么遗言吗？”
单纯出于对奋战至此的渚的敬意，瑞德尔将灵能化作气体作为声音的介质问向渚。
“我还没死……”
这一次渚将灵能作为拐杖，拄着一道微薄得仿佛马上就要消失的灵能光柱站了起来。
他还要战斗吗？凭着那样的身体也？
“还要战斗吗？”
“还有，咳唔……愿意相信我的人在……”
渚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但既然洸和欧薇安愿意相信渚他就不愿在败北前认输。
可渚这个人类已经走到末路尽头了。
拖的这点时间让灵能恢复了少许，但现在根本不是灵能的问题——他就要因为失血和缺氧致死了。
他之所以能站着只是因为他以灵能作为驱动身体的能源而已，并不是靠肌腱和骨骼，而是以灵能驱动身体，这虽然能让他动起来但并不能救他的命，灵能不能当氧气用。
只能用这样的身体战斗吗？没办法了，那就用这样的身体战斗吧。
渚将灵能溶进身体构成类似骨骼和细胞的存在，强行使得缺氧而发紫的身体再次运作起来，原本这么做是会导致后遗症的，不过反正都要死了。
不过如此勉强这具身体看来也只能支持最后一回合的战斗了。
只剩最后一回合？那好吧，就在这个回合内解决一切。
时帝的灵能量非常高，即使战斗了这么久剩余的灵能也非常充裕。
倒不是爆发力低的原因，渚必须顾及到右侧身体的伤势而不能全力战斗，否则如果稍有不测可能就会让保护右臂的灵能崩溃，他本就没多少操作灵能的经验。
而此刻反正也不肯能活下去，还不如就此全力以赴。
——还是没能活着回去啊，我是个不孝子吧。
嘴角流露出惨淡的微笑，渚握紧了时针向其内部灌输着灵能。
——呃。
灵能毕竟没万能到代替脑细胞进行思考，大脑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恍惚了一瞬间，渚的左手失去了控制，松开时针由它落向地面。
输了……吗？
渚用最后的力气看向眼前，瑞德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突击了过来。
超乎瑞德尔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渚根本不管落向地面的时针，反而是赤手空拳地向他对冲而去，将原本倾注于肌肉和骨骼中支持行动的灵能外放到体表构成可以硬接一刀的铠甲，在零的距离下以头槌撞向瑞德尔的头部。
迄今为止的战斗都是渚做出攻击，瑞德尔预读到那个攻击进行反击……但这次不同。
是瑞德尔率先发起的攻击，那之后渚再做出反应，如此一来瑞德尔的大脑对读心的情报做出反应的时间就没那么多了……那已经超出了他的反应上限，而且这种情况下就算真反应过来他也没时间改变攻势，只能在刹那之间也用灵能做出面罩抵挡渚的头槌。
靠着碾压性的灵能优势，渚撞开了瑞德尔，灵能面罩与渚的头盔对撞之下是爆发力更强的渚占据了优势。
瑞德尔的身体被毫无悬念地撞飞，但并没有受到极大的伤害，可渚已经没有体力和氧气容许他回头拿时针了。
渚和瑞德尔的身体在空中撞成一团，渚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伸手抓住瑞德尔的右手试图抢过长刀。
Σ(?Д?;)?？！
战况瞬间逆转。
瑞德尔居然在最后的关头失误了，他本就是后发制人的类型，却在时帝面前企图夺取先机。
在最后发觉渚的目标是夺刀的瞬间，瑞德尔抬脚直接踹在渚的胸口。
——结束了。
“居然……打得不错。”
瑞德尔躺在港口的废墟上，伸出手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刀。
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个旧人类的战斗，最后那个回合的决断换了熵本人也不过如此。
他还是冲动了，在看到渚山穷水尽之时急于粉碎他最后的希望。
那一脚的确命中了渚，但渚居然在夺过刀的瞬间直接把它投向自己的胸口……可惜偏离了心脏两厘米，不过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就算伤及心脏在没有灵能的情况下也难以一击致命。
渚在最后的回合中也意识到了瑞德尔不可能再给他机会发起刺击，索性直接把一切都赌在了掷刀上，只可惜运气不好。
被瑞德尔踢飞的渚砸穿了一道墙体，翻滚两圈落在地上，应该是死了吧？
“这是……空间裂缝？”
果然身为战士不能立Flag？！
在判断战斗结束而准备补刀的瞬间，一道深蓝色的巨大裂缝——比港口的体积还大，出现在了瑞德尔的眼前。
是莲？可他要来也不至于做这么大的门啊。
比起那个必须先杀掉渚才行，在不能判断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优先击杀目标总没错。
只是补刀的话并不需要多么强力的攻击，瑞德尔为了追求速度而以灵能构成箭矢令其飞向渚的头颅。
……？
从门内伸出了手。
那是体积接近于黑龙龙爪的人手……姑且形状是这样的，但那个手的组成很怪，简直就像……是投影？感觉像是由光线组成的手臂，但稳定性很高。
那样的手掌在出现的一瞬间向渚拍了下去，其速度甚至比瑞德尔的灵能矢还快，连同渚身下的地面一同砸成粉尘。
这怎么看都直接拍死了？！是友军？
被那种体积的手掌直接命中怎么想都死路一条啊……就算是时帝的肉体强度恐怕也被拍成肉酱了。
在那之后从门内现身的存在是体积甚至超过黑龙的巨人，构筑他身体的暗蓝光线很不稳定所以无法从外形分辨男女，头部也是一片纯粹的光线，并没有突出表现五官的部分。
您……谁啊？
随着港口的崩溃他们已经来到了太空中，没有气体的话就算他想问话也传达不到巨人那里。
而且那不是重点，瑞德尔试着读取巨人的思维获取他身份的情报，但巨人根本无法被取为对象。
不能被取为对象——也就是并非生物的意思，例如木头和铁块这种东西，还有……魔王。
洸和雨芷也有思维但却不能被读取，因为她作为魔王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为生物，而眼前这位巨人恐怕也一样。
可到底是哪来的……？
他已知能随便改空间的强者应该只有莲和Witch才对，这巨人……怎么看都不是生物啊，而且对方杀死了渚但也不能说是友军，这种游戏里为了抢夺灵能和能力而发生抢人头的事情并不奇怪。
大概是发现了瑞德尔的存在，巨人在拍死了渚之后转头……转动疑似头部的部位看向他。
而后举起了巨剑。
您瞅啥？？？？？？？？
瑞德尔在战场上获取情报的手段极端依赖读心术，遇见这种带抗性的真是一肚子问号。
不过这怎么想都是要攻击的样子，瑞德尔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做出护盾，他的灵能剩得不多，应该无法再支持一战了。
这种凭空掏把武器出来的能力是人偶师？可人偶师又没有撕空间的能力，莲开门也不可能开得这么大，这个巨人到底是……
“是你做的吗？”
毫无预兆地，男性的声音回响在瑞德尔耳边——他在人类的新闻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应该是不会错的。
“人偶师吗？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
“熵的伤是，你做的吗？”人偶师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这家伙还真把那个旧人类当熵了？渚的确是时帝没错，但那和熵完全是两码事。
比起那个，在没有介质的太空中到底是怎么达成对话的……问题太多了！
“大概……可能……刚刚路过了一位平凡无奇的高中生……”意识到这种时候总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干的，瑞德尔只能暂且瞎编……瞎的好像太过头了！应该说假面骑士的。
“是你干的吧？”
“让我想想，回忆一下……”
尴尬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真空可以传声但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缺氧，神使也是需要氧气的生物，如果持续很久得不到氧气补给怕不是要跟渚一样缺氧到死……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去死吧。”
“转折太快了吧！”瑞德尔意识到不可能正面挡下那样的巨剑，只能尽可能地向侧面逃去。
来不及了。
巨剑的速度要远超于瑞德尔的速度，瑞德尔绝望地看向头顶上方的巨大剑刃，其上盘绕着恐怖的线形灵能，虽然还有点差距，但这家伙的强度居然已经接近了全盛状态的渚！
要被秒杀了吗……？
没有格挡和逃避的手段，简直就像面对死神的镰刀……不对这个世上没有死神，简直就像面对洸的一击那样绝望。
瑞德尔倒也没和洸战斗过，不过在必死性上是一样的，要不是开局阴到了他打渚应该也是这个结局。
然而，在巨剑即将命中瑞德尔的一瞬——！
“辛苦了。”
“先知大人……？”
巨剑化为铁丝那么小的碎片分崩离析向侧面滑开，雨芷就站在他的面前。
这一切发生的得太快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雨芷是怎么击碎巨剑的，但就结果而言她的确做到了。
身为阅心者的瑞德尔迄今为止还没有在一日之内遇到过这么多的问题啊……
“差点以为要赶不上了呢，你没事就万幸了。”
“这到底是怎么赶上的？周围应该没有能进行传送的地方……”
“是靠和那家伙一样的手段过来的，类似于莲那样的传送门。”
“可你们应该没有空间性的能力才对啊？”
“我是魔王啊，和GM一个等级的存在，光靠自身的能力也能做到同样的事，顺便你们之所以能够对话是因为他改变了这里的物理规则，使得真空也能传递声音。”
“太强了吧？！”
自己的常识在短短几秒内崩溃殆尽，瑞德尔呆呆地看着雨芷淡然的笑容。
那是自信自己能掌控一切的笑容，仿佛一切如她所料——尽管已经失去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具体的事等我回去再解释，我这就把你送回去。”雨芷这么说着，做出和巨人出现时一样的裂缝不由分说地将他丢了进去。
“先知……吗？”巨人似乎也有点不知所措：“真是的，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啊。”
“不都是你的错吗？人偶师大人？”雨芷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笑容不改地回应。
“时帝·熵右身的伤是你的诅咒吧？没有魔王级的诅咒怎么可能将他伤害至此。”
“没错，希望你们能好好享受这份礼物呐。”
时至今日事态已经变得一团混乱了，就好像被猫玩乱的毛线球。
人偶师并不是很理解现状，而雨芷则带着仿佛清楚一切的微笑。
“那么这边不做出回礼可不行呢，别以为我会看着你逃跑，放走瑞德尔只是不想同时面对那么多敌人，现在我已经锁定了以我们为中心的，半径十光年的球形区域的空间，你是不可能在我的锁定下逃走的。”
“呵，呵呵呵呵，终究还是小孩子啊。”像是听到了优质的小丑剧一样，雨芷发出了愉悦的笑声：“逃走？我？”
明明是非常开心的笑声，不知为何听起来却令人脊背发凉。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底牌？洸是不会直接干涉我们的，区区一个情报系的辅助还以为能和我抗衡吗？”
虽然事发突然，但雨芷也仅仅只是故作镇定而已。
人偶师已经屠杀了整颗星球的居民并杀死了八封，还得到了在此之上的力量……虽然是借来的。
雨芷仅仅只是个先知而已，能有什么能耐？
“有趣，这就是无知带来的勇气吗？那就开始吧，就让你这种靠借来的力量勉强抵达魔王边缘的人看看真正的差距！”
——虚张声势！
人偶师确实没有抵达洸和GM那样的境界，但不重要，他可是战斗特化的存在，而雨芷呢？就算她真的有魔王的强度，一介情报系的辅助还能反杀自己不成？
“那就和你的大话一起破碎吧，先知！”
一开始的巨剑被击碎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又不是什么认真的攻击，此刻人偶师拿出全力认真与雨芷交战，直接制造出了数万把剑刃向雨芷投剑。
因为碰撞体积的原因每把剑都只是普通大小，但人偶师为剑刃附着上灵能将其化为无坚不摧的恐怖武器，在得到了神迹一样的强化而触及魔王边缘后他甚至得到了某种类似‘附魔’的能力，大概是为武器追加概念吧，此刻飞向雨芷的每一把剑都带有绝对贯穿的效果，即使她以灵能抵挡也无济于事。
雨芷看到这副自信过头的景象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从纤细的腰侧拔出两把长刀……面对人偶师那宏达的攻势这两把长刀就太寒酸了，它们通体呈现出血红的光泽，虽然配合雨芷的绯红和服帅得飞起但在数量上有致命性的不足，即使全力挥舞也不可能击落所有的飞剑。
守备？她还真没考虑过那种事。
雨芷以长刀斩向飞向她最快，也是第一个抵达她眼前的飞剑，人偶师的飞剑毫无悬念地被切碎。
然而发生的事情不止于此，所有飞向雨芷的剑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姿态被切碎了，数万飞剑同时破碎，金属碎屑密集如海潮暴涨。
“握在手上的武器虽然做不到这样的事，但剑这种东西投掷出去就和你本人无关了，只要附加上‘共享伤害’的概念就能轻易解决。”
雨芷并没有向瑞德尔隐瞒什么，她作为魔王的性质已经消失了。但作为魔王的身份并不会改变，单纯从强度来说依旧远高于人偶师。就好像人偶师通过改变规则影响真空使得传递声音变为可能，雨芷也可以链接这些飞剑。
“给我的……武器？”
“我可没看见那些剑上写着你的识别名，写着也不能证明它们是你的东西，就好像路边的石块一样，只不过是比较锐利的金属而已。”雨芷在脚下振出气流吹散周围的金属碎屑：“嘛，教将死之人这种事也没多少意义就是了。”
就好像人偶师能为武器附加属性一样，雨芷也能做到同样的事，只不过是为一堆没有生命的金属注入概念而已，魔王怎么可能连这种事都做不到？
“那么这边的回合了哟，小心点别被FTK啊。”
FTK……也就是First Turn Kill的意思，看来对雨芷而言刚刚的那波根本连攻势都算不上。人偶师这种强度的存在本不可能被一回合秒杀，但见证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之后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要逃吗？
做出这样思考的人偶师迟疑了一瞬间，而雨芷则抓住了这刹那的间隙。
在战场上分神有多致命已经由无数先烈证明过了，雨芷抓住这个机会向前突击到人偶师面前，以长刀砍向人偶师的颈部。
人偶师的身体巨大如同黑龙，别说一把长刀，就算砸一个岛屿上去都不见得能撼动几分……但她怎么可能会管这种事，反正先砍了再说。
然而人偶师立刻制造出新的巨剑挡住她的脚步，既然知道了原理就很简单了，人偶师在剑内填满灵能使得剑不会受到雨芷的控制，剑身由于注入了超越承载上限的灵能而闪烁着电光火花，直接遮蔽雨芷整个视野的巨剑挥下，恍如天罚。
而雨芷的应对也很简单，以左手中体积连巨剑千万分之一都不到的血色长刀附加灵能迎了上去，视觉冲击之大堪比蜂鸟大战犀牛。
然而眼前的情况再次超出人偶师的预料，雨芷轻描淡写地撕碎他的巨剑，剑之碎片在体积如此细小的长刀前向雨芷的身侧溅射弹开……是灵能的差距。
雨芷的刀中倾注着远超人偶师数十，数百倍的灵能，这是武器质量的差距。再怎么说那也只是临时造出来的剑，能承载的灵能总量远居于雨芷的长刀之下。
——上当了！
人偶师也清楚他手头没有合适武器的情况下难以通过临时造的武器战斗，因此他能依赖的武器只有一把。
随着巨剑的崩溃，剑内藏着的某物显露其形。
是时针，雨芷如她所料轻易地击碎这样的巨剑，但时针总不可能被那种攻击打碎吧？雨芷可是顶着巨剑发起的冲锋，那样极端的速度下相当于她自己撞上时针的剑锋！
“……傻子吗？”
雨芷直接无视了洞穿她心脏的时针，她的身体即使被洞穿也毫不动摇，长刀插入人偶师的表层皮肤，体型堪比黑龙的巨人身体在一瞬间崩溃，显露出其中藏着的人类身体——人偶师的本体。
尽管外表是那样的巨人，核心是人偶师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他面露惊恐之色，在极端短暂的时间内再度制造出无数刀剑挡在雨芷面前却又立刻被斩为碎片。她连时针都无视了过去，这种废铁又有什么用？
原本看起来就不像固体的巨人瞬间崩溃，露出在其内部潜藏的人形。
其一自然是人偶师本体，而身体已经被修复了一部分的渚也在那里，身体被类似肥皂泡的泡泡包裹着。人偶师似乎在来这里之前携带了一些氧气并储存了起来。
真是命大啊……
雨芷也没打算追击，她和人偶师只是对视了一眼，而后人偶师和渚便立刻消失了。
也就这样了吧，雨芷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要是一不小心惹到人偶师的后盾就连她也不一定能稳赢。
回去吧。
……?
没死……吗？
渚慢慢睁开双眼，身体仍然有些疼痛但没有感到可能致死的伤害。右侧的身体感觉有点僵硬，似乎做了什么精妙的紧急处理。
“醒了啊。”
“看来状态还行，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察觉到渚的醒来之后，坐在他身边的莲和人偶师向他问候道。
呃……一开始好像是和瑞德尔激战，然后，然后就……怎么了来着？大脑昏昏沉沉的，有点想睡一觉。渚将右手袖子挽起来，完好无损的右手就像出生以来从未受伤过一样。
这么说来右胸也没事吧？渚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似乎也已经完美地痊愈了，现代的医疗条件虽说很好，但想治好那么严重的伤势应该至少也需要十多个小时的时间才对，这期间里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很好所以别照我眼睛了！”人偶师听到这话后收起了灵能光源，渚睁开眼睛后眨了眨开始询问现状:“阅心者死了吗？还有我父亲呢？”
渚似乎并没有获得读心的能力，这么说来他没能成功杀死瑞德尔吗？当时的激战中大脑供血供氧都有点不足，他一时没能回想起来当时战斗的结局。
渚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这里是他家的客厅，人偶师，莲和欧薇安站在他的身边，贡德则躺在沙发上处于昏迷状态。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情况感觉……我输给瑞德尔了？不对，最后我好像向他的心脏掷刀了，那一刀如果正面命中应该能杀掉才对？
内心的线索乱成一团，渚冲到贡德身边用力摇动他的身体：“还醒着吗？父亲？喂！”
“你这样会伤到他的。”人偶师走过来用手摁住渚用力晃动贡德的手臂，渚作为时帝的力量极高，这么用力晃的话甚至可能把贡德的骨骼扭断。
“是我太急了，那个，我和瑞德尔的情况……”
“很遗憾的输掉了。”人偶师很沉痛的告知了他事实：“不仅如此，贡德的心跳和脉搏只有我来到这里之后的一半不到，恐怕过几分钟就会衰弱致死了。”
致……死？
不想理解，不想接受那是怎样的事实。
“欧薇安！有什么办法吗！”
“别把每个人都当成洸那么万能的存在啊。”欧薇安也露出无奈的神情拒绝道，她再怎么说也仅仅是个辅助而已。
“那个，莲！一开始在GM的神域有个神使的识别名叫Healer吧？现在把我送去铭魂之塔……”
“……我不能帮你，对不起。”莲只是移开了视线，眼中闪烁着悔恨的光芒。
“人偶师！帮我做一个治疗的仪器！怎样都好只要能暂且延续他的生命……”
“很遗憾，死亡不是病也不是伤，这个样子的话就算Healer降临也不可能救得了了。”
“怎么会这样……洸！听得见吗！”
在渚身边仅存的三位灵都表示了无力，渚只能再向洸求助，无论多么恐怖的事只要洸肯来的话总会有转机的吧：“我什么都给你！不管什么契约什么目标你要拿多少命来换都可以求求您了先出来！”
没有任何应答，周围的三人仅仅只是无奈而悲伤的看着他。
洸并没有理由拯救这样的渚，她已经给过非常宝贵的机会了，而渚没能抓住。
“莲，算我求你了现在把我送到铭魂之塔去，就是神使的大本营，现在的话还来得及，我的灵能还够开一次时停可以尝试一下秒杀瑞德尔，拜托了！”大概是理解到洸不会突然现身伸出援手，渚再次的求助于莲。
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渚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了，灵能已经回复到满，身体状态看起来也不错，这种状态的渚开个时停的确有可能秒杀瑞德尔。
然而铭魂之塔毕竟是幽魂的大本营，在对方的主场作战就算真的能杀死瑞德尔他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渚并不知道魔王不受时停影响的事实，正如洸不会受到影响那样，如果他真的想靠时停突袭铭魂之塔只会被雨芷当场砍死。
“我不能看着友人去送死……而且我没有铭魂之塔的详细坐标，冷静一下吧，渚。”
冷静？这种时候叫渚冷静？！
“坐标什么的你们应该知道的吧？”渚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欧薇安和人偶师：“我只要救人！开了门之后我直接开时停冲过去杀完瑞德尔就回来，到时候只要能救活我父亲我这条命送你们行不？”
“三个人怎么分？”欧薇安似乎想接受渚的提议。
“不不，他没理由能活着回来吧，而且莲的门不能开在铭魂之塔内部。”人偶师制止道：“不过我还有办法。”
“请说！”
“首先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事实，现在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救贡德……先听我说！”人偶师察觉到了某种恐怖的杀气：“不过贡德现在只是被洸封印了大脑和外界的联系，虽然救不回来但我至少能让你和他说上话！”
不够啊，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快做！”
人偶师伸出手放在贡德和渚的脖子侧面，将极细的灵能侵入他们的脑内并连接起来。
“人类的大脑活动具现化之后就是神经信号。”欧薇安为莲解说道：“他打算直接读贡德的神经信号，然后将其直接发送给渚。”
“这……可能吗？”莲被那样精密的操作吓到了，人的大脑由数以亿计的细胞组成，精密程度就算以现在的科技水平看来也是非常复杂的构成，即使只是读取神经元也是无法想象的工作量。
更别提他还要复制那些神经信号给渚……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反正你在这个游戏结束前肯定学不会。”
——你做得太多了。
——父亲……是我的错，抱歉我输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而渚今年也只有十多岁而已。
确实的丧失感如同酷刑，将半个月前的绝望更为直观，更为确切地展现在渚面前。如同说上一次还因为没有直接看到贡德的死亡而使得绝望没有那么直观的话，这一次的绝望却是发生在渚眼前的事。
真是诡异啊，此岸的魔王是那么的温柔，可季节与时光却如此冷酷。
——我就要死了，对吗？
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仍然保持着听觉，贡德在方才的对话中已经大概理解了事实。
——……是的。
很不甘的，简直就像在贡德的死刑判决书上签字一样承认了这个事实。
渚和洸之间的契约是如果他能杀掉瑞德尔就能换回贡德的生命，因为无能而败北的此刻他也不认为洸有那么多余的慈悲。
贡德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大概非常恼怒而绝望吧？
——别自责了，我迟早会死的，对于我们这些长辈来说，看着你们先死反而痛苦得多。
接受时帝之骸前的渚曾是个旧人类，如果一直相安无事的活着的话即使贡德已经到了中年也是他先衰老而死。
对于那样的未来，如此关爱渚的贡德想必也非常讨厌才是。虽然人类年轻时大多厌恶死亡，但到了一定岁数之后却反而容易接受了。
——有什么遗愿吗？我会竭力完成的。
——别太在意我的事，好好活下去吧。对于我们这些执行官来说这都是早就知道的结局。
仍然是，这个样子。
贡德早已赚到了足以挥霍一生的金钱，但却仍然坚守着执行官的岗位不退役，很多执行官在结婚生子之后就会退居一线，可他却从未离开岗位一步。即使是理解了即将死亡的事实，他也在给予后人继续向前的勇气。
为什么呢？无意识间不争气的，悔恨的泪水从渚的眼角滴落。
贡德真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人，上天给了他能保护一个星球的力场能力，他居然仅仅拿来撑起一个家。
——我会尽力的，有什么想说的吗？
——现在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说起来贡德好像还不知道游戏的事情?当时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有灵级知道，平民想发现这样的规则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对不起……就让我撒个谎吧，渚在心底对贡德谢罪道。
——我输给阅心者之后幸存了下来，对方好像也比较迷茫而不敢攻过来，墨什里卡的其他灵都在呢，挺安全的……对不起。
——为什么？
——把父亲这么含辛茹苦养大的生命擅自拿去冒险……是不孝的行为吧。
——那我这种抛着在家里孤身一人的儿子去当执行官的父亲又算什么呢？权当扯平就好，你并不欠我什么啊，记住这点。
出于那份身为父亲的温柔，贡德这么教诲道。
——您为什么想当执行官呢？
——理由很多，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责任感吧？不是很想儿子看到我一天到晚闲在家的懒样，就算有时候受了些伤，但一想到儿子还在家里就总能继续战斗下去。
居然是那样单纯诡异的理由?！
即使听到了那样的理由渚也不是很能理解贡德的努力，仅仅为了给儿子当榜样就战死了什么的也太惨了吧？
——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嗯，帮助你的贵人很多吧?
——主要是洸……您认识她吗？
——嗯，虽然可爱但实在有点不讲理啊。
跟渚印象中的洸差不多呢，不过魔王为所欲为也的确没什么问题。
——然后就是愚者·欧薇安和行者·莲，如果不是她们我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吧。不过还是洸的帮助最大……虽然我没抓住就是了。
与单纯的帮助不同，洸给予渚的是希望。
——渚很喜欢那孩子吗？爱情意义上的。
……
……
这种‘临死之前让我看看儿媳’的即视感是什么情况？！
——我没考虑过那样的事情，不过怎么想都高攀不上啊。
毕竟是魔王那样的存在嘛，这种好事怎么想都轮不上他。更何况洸在渚心目中是女神一样的存在，抱有爱意的话总有种玷污洸圣洁的罪恶感。
——是吗？但洸在和我对话的时候说过‘渚是个很努力的人，不出意外肯定能击杀瑞德尔的吧’这类话，对你的评价很高哦。
这么盲目的吗？
经历了那一战之后渚也清楚他比瑞德尔强大不止一个级别，一开始他还因为同为灵级而对阅心者有点忌惮，但现在想来他当时不拿时针的话大概光靠拳头都能打赢对手。洸会对他有信心也很正常。
真是……愧疚啊，而且就算真的有女性愿意施舍渚爱意贡德也活不到他婚礼的那天了。
贡德的心跳和脉搏逐渐衰弱，渚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现在并没有任何力量在影响贡德的身体，他也没有遭到任何伤害或诅咒，只是平稳但不可抵抗地死去。
就要……结束了？
——知道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哭吗？
大概是听到了鼻音的抽泣，贡德这么问道。
——嗯。
——别为这种事悲伤啊，傻孩子。这一切总会发生的，倒不如说我很高兴没能参加你的葬礼。退居幕后吧，既然已经没有牵扯到那些事的理由，今后应该也能平凡地度过一生才对。
贡德似乎不知道游戏的事情，渚在这件事上狡诈地选择了沉默，事到如今他没必要增加贡德的心理负担。
——嗯。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真遇上什么大事的时候去找识别名为愚者的人类就行，但平时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必要的情况别杀人。
——嗯。
——时间，真残酷呢。
就像得到时帝之骸时那样，某种力量就像输血一样注入了渚的身体。
然后，自己获得了力场这一能力的事实深刻于渚的脑海深处。
结束了啊。
渚擦干眼睛看向人偶师，对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贡德已经停止了大脑活动。
“我明白了，各位先回墨什里卡总部吧，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神使那边可能会突袭过来。”现在人类的灵除了八封都在这里，渚感觉总部有点危险而向他们要求道……当然主要目的还是想一个人待着。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三人都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莲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欧薇安一副不关她事的表情移开了视线，人偶师则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悲伤。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渚又要求道。
这是他唯一的请求了，在被瑞德尔击败之后大概就是这三人救了自己，但渚现在真的没心情道谢。
“不是，呃，那个……总部被我烧掉了。”人偶师支支吾吾地说，欧薇安向莲招了招手，莲好像明白了什么很有默契的离开了。
“烧总部？什么意思？”渚有点没听明白人偶师的话。
“大概……就是字面意思。”
？？？
这是什么玩笑吗？或者人偶师听错了他的话？
渚口中的总部指的当然是人类的核心母星，一个有一百七十亿人类居住的巨大星球，如果整个人类是一个人体的话，那么总部就同时承担了心脏和大脑的工作。
“不不，我说的是母星的那个总部啊，你们平时工作的地方，那颗星球……”
“被我烧掉了，然后于战斗的余波中摧毁，渣都不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