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镇在村子里不是一个活跃的人,这缘于他的家庭情况。
在陈镇年幼时,爸爸因为常年在煤矿挖煤维持家计,在他三岁的时候得痨病去世,妈妈带着妹妹伤心的远嫁邻市,从小只剩下他与爷爷奶奶一起长大。
对于自已的爸爸,陈镇的记忆中曾经有点模糊,只是爷爷奶奶经常会在生活中提及,或者陈镇在学校里、在生活中遇到不开心时,会一个人默默的捧着爸爸过去的相片看看,那是他长这么大拍过的唯一一张照片,爸爸去世前全家照的一张全家福。
黑白照片里,全家人看起来都很开心,每个人脸上带着笑容,再仔细点瞧,能看出照片里妈妈和爸爸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有一层淡淡的愁云阴影。当年拍这张相的时候,爸爸已经病得不轻,大人们心里已经只有伤痛和无奈。
稍大点,陈镇能越来越清晰的记起爸爸的样子,梦里偶尔会出现那道身影,总是脸带着笑容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却很真切,让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每当梦醒时分,陈镇总能摸到湿湿的枕头,落寞的擦干眼角的泪,有些凄凄,睡不着,内心变得越来越坚强。
除了那张照片,陈镇已经回想不起心里头对妈妈的印像,自从她改嫁后,他再没见过,最初的那几年他很想妈妈,脑海里总出现妈妈临走时不停哭泣、不停抹眼泪,抱着他不放的画面,想起哭得晕天暗地的妹妹。
小时候,陈镇并不知道妈妈去了那里,他以为,她是去亲戚家串门,于是常常跑到村口去迎接,问别人看见自已妈妈回来了吗,每天坐在村口等到天黑才肯回家,但每次都是失望。
回家问爷爷奶奶,妈妈和妹妹倒底去了那里,什么时候才回来,爷爷奶奶只能看着他悲伤,暗自垂泪,却无言以对。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陈镇又满怀期待的去村口等着。
随着陈镇慢慢长大,起初时常问自已,妈妈为什么没有回来,村里三姑六婆都逗他,同龄小孩都取笑他妈妈跟别人跑了,他就打架。
时间长了,慢慢懂了,悲伤好像消耗殆尽,陈镇的内心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期待,他不再去村口,人也变得坚毅沉默起来,到了上学的时候,生活似乎已经朝着应该的人生轨迹发展,他不再去想这些堵心的事,只想好好的照顾爷爷奶奶。
略显贫穷的家境,沉默寡言的性格,淡寞勤奋的性子,让陈镇在村子里没有交到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村子里的人还算纯朴善良,村民会时不时接济帮扶这家老小困难家庭,陈镇虽然不太说话,但待人接物懂得礼节,对所有事务都心存感激。
无论什么样的人,生活在这个世上,不同的人总会遇见与自已心意相投的朋友,生活中的人需要陪伴,心里需要倾诉的对象,这就是缘份的由来。
陈镇在村子里也不算特别难处,他只不过外表冷寞不太爱说话,让人觉得不好亲近,并不代表他为人不良。所以他在村子还是有两个很要好的伙伴--吕家兴和周小林。
吕家兴家境不错,属于陈家村的富裕人家,他爸是县运输公司的司机,八、九十年代中国汽车很少,司机是相当牛逼的职业,更何况他爸还是捧铁饭碗的司机,比较优渥的生活质量使他长成了一个胖子,圆滚滚的身子为他赢得了一个相当响亮的名号——“胖球”,而周小林家一般,没什么特别。
不同于其他人,三人臭味相投,都比较大胆,玩得比较有想法。也许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吕家兴两人风骚的从童话书里盗取了一个洋气的名号--“三个火枪手”,经常打着旗号招摇过村,找人“火拼”。
对于他们两个活宝的浪行,陈镇不置可否,但该出手时总会出手。
人生的经历会改变一个人,陈镇就是如此,他瘦弱的身子里有一颗坚毅的心,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他是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人,生活教会了他万事必须靠自已,爷爷奶奶慢慢变老,才十岁的陈镇已经学会了干很多农活,而且做得有板有眼,艰苦的生活让他知道幸福来之不易,一个人不经历磨难就不会懂得珍惜,珍惜每一个人每一个机会,他拼了命的帮爷爷奶奶干活,拼了命的读书,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已的生命里有珍惜、有爱、有价值。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转眼陈镇已十二岁,个头一米四五,虽然还是那么瘦,但身材挺拔,整个人显得精神,此时的陈镇,有一点与众不同,他的眼睛有点怪异,眼珠子黑多白少,集中精神死劲的盯住一点,看久了让人心里发麻,心神不宁。
这天下午,陈镇约了胖球和周小林一起去山上放牛,这是他们平时找乐子的途径之一。
陈家村地形很有特点,前后两面是山,一条小河从中穿过,两座山的山脚与小河都隔着一片平整的农田,称得上是有山有水,世世代代不受自然灾害影响,农业收成能自给自足,吃饭不成问题,在那些年代,对村人来说,能吃饱饭是人生一大幸事,但大山也影响了出村的路不好修,车子进不来,一直靠肩扛背挑,村里物质经济比较落后。
三个火枪手把牛赶到山里,撒开缰绳,让它们自个儿吃着草,然后商量着去山上的岩洞探一探。
说起这个岩洞,村里一直流传着许多精彩神秘的神话传说,历经数代人口口相授,形成了版本无数的传奇故事流传下来,什么八仙聚会、土地神地宫、武林高手修练洞府、明代最后一个皇帝栖身处等等,有神话、有历史、更有江湖。
太遥远的事已经没办法得到证实,比较让人信服的是清未民国时期的故事,因为隔的时间不是很久,某些在当年岁月出生成长、身体好、年寿长的老人还在,他们或许经历、或许见证过当时发生的事,讲起来有鼻子有眼。
其中最有名的莫过是民国初期战乱和抗日战争时期的故事,兵荒马乱的时局,村民们纷纷躲进岩洞中避祸。
洞内宽敞,可以容纳四五百人,洞道奇特,易守难攻,有当地的地主老财派家丁霸洞,把家产财宝藏进洞内,日夜把守,不许村民进洞躲难。
关乎生死再懦弱的人都会拼死力争,所以村民们奋起反抗,纷争中大乱,死伤不少,最后终究是两败俱伤。后新中国成立,一切不知所终,初时还不断有人进洞寻宝,时间一长,一无所获,只剩故事,近三十年再无人起此念头。
陈镇他们之前已经去洞里探过两次,洞内日光照不进去,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漆黑。
前两次因为准备不足,照明的火把燃烧的时间太短,没进洞太远就不得不折返,有次走到半途火把熄了差点出不来。有了以往的经验,这次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但做好了两个火把,吕家兴还偷偷拿了他爸的手电筒,开夜车用的电筒亮,应该会有个意想不到的探险。
胖球拿着电筒裂着嘴笑,兴奋的翻跟斗,其实是在地上打滚,被周小林在头上敲了一爆栗才得消停。陈镇依然如故,默默的不发一言,一个人安静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两人打打闹闹在那耍宝,如此怪异的三人组,让人啼笑皆非。
三人艰难的爬过一些石壁,气吁喘喘的来到岩洞口。
洞口边竖着一块巨石,上刻三个大字:灵蛇洞,字体是苍劲有力的隶书繁体字,看起来有些岁月,一股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没有具体落款,看不出是什么年代刻的,历史更是无从考究。
灵蛇洞洞口朝下,巧的是洞口正对着对面陈家村陈氏祠堂的大门,站在高处一看,两者之间像两只张开巨嘴的长虫在对吼。
洞口高两米宽一米五,四壁被人凿得光滑平整,很是敞亮。
因为经常在电视电影里看到很多高手在岩洞中生活、隐世、练功的画面,陈镇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明显感觉这个洞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臆想以前曾有高手在这里躲避仇家或隐世修练,心里好奇又兴奋,一直纵恿两个伙伴进去探险,期待里面会否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走进洞口,脚下是一条人工凿造的石阶,标准的凿造尺寸整齐好看,长长的蜒伸进洞内,倒过来看又像一条百足蜈蚣正从洞内爬出来似的,非常形似。
沿着石阶走进去五百米的距离,洞口变得越来越窄,洞顶也变得越来越矮。当到达石阶终点的地方,洞口已只容得下一人进去,到此胖球吕家兴心里最苦,嘴里抱怨着唠叨不停,硬挤了过去,装着痛得咬牙切齿。
这种狭窄的过道紧接着一直继续,三人挤在一起,一路小心翼翼的通过,稍不注意,就会被洞顶尖锐不平的石头撞得生痛难忍,黑暗中心里头敝得慌。
陈镇在三人中胆子最大,为了节省电池,他点起火把走在最前面,刚开始的这段路他们已经很熟悉,走得比较快。
通过这段两百米远只容一个人穿过的狭道,洞内又变得宽阔起来,而且成倒斗状越往里越宽,洞顶高度亦是如此,整个空间成了一个倒圆形锥体,锥尖是洞口进来的地方。
岩洞再往里面又是什么形状?整个洞有多远多深?他们没有深入过,更谈不上岩洞尽头什么情况,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个迷,只感到有一股冷风从里面徐徐吹来。
三人来到洞内大约三百米处,地势已经很开阔,洞顶升得很高,估摸着有七八米。
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四周的洞壁,陈镇心里估计这段岩洞大概有两百平方米宽的面积,地上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散落着一些破布衣裳,不知是不是当年村民避难的地方。
三人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一直都是在前面狭窄的地方便因为火把无以为继而退了出去,此时能走到这么开阔的地方,洞内空气充足,三人不由得齐齐吐了口浊气,之前胸中的那股压迫感一散而去,看着眼前的岩洞,心里欣喜雀跃,涌出探秘的兴奋劲。
陈镇不敢冒然往里走,提议先把这段溶洞探一探。
三人并排举着火把沿四周洞壁缓缓察看,洞壁潮湿阴暗,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并不平整,大大小小的石块嶙立,尖削入空;形状各异,造形充满特色。
三人时而在一些形状古怪的石头处停下来仔细观看一番,轻声议论像在课本里看到的某某动物或植物,壁面上有细细的水印渗出,造成黑白灰三种颜色浑然其中。
陈镇他们仔细的把四周看了一圈,除了石头外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也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物品,然后决定再往里走。
三人回到中间地带,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因为刚才看得太用心,并没发现火把越来越暗,没走几步,火把变得时暗时亮,没来得及点第二根就完全熄灭。
洞内突然一片漆黑,把三人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整个空间一阵寂静,一阵渗人的冷风吹来,惊得胖球吕家兴哇哇大叫,周小林抖擞不住。陈镇强压住心里的紧张暗骂他俩一声:“怂货,你不会打电筒啊”。胖球一听,才想起手里握着的电筒,抖擞着把电筒开关推上,洞内瞬间一片光亮,强劲的光线直射而去,光照得老远。
看到光,三人都平复了心情,毕竟都是半大个小孩,刚才突然黑的那一阵,把胖球和周小林吓得不轻,好奇心终究抵不过担惊受怕,现在有光了却不想再往里走,嚷嚷着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