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可正要反驳,叶子楣忙挽住杜可可的手臂,说:“可可,你不是早饿了吗——莫言李宾,你们也别呆在这里说个不完了,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说吧。”
四人走出了屋子,莫言把大门锁好,刚走到杜可可的身边,杜可可的脚就忽然的扭了一下。莫言忙把她扶住,说:“你别装得这路很邪很难走,你这样我们以后在这里开铺谁还敢来啊?”
杜可可白了他一眼,说:“我是真的扭着了——又不是故意的。”
莫言往她的脚看了一眼,说:“要不要我背你?”
杜可可刚要往他的背上爬,忽然瞥见叶子楣正在窃笑,不由得忙说:“不要,你的背那么多的骨头,我可受不了。”
莫言拉长着手往自己的背摸去……
李宾挤着眼冲着莫言说:“你俩和好还真快啊……”
莫言向杜可可抛去了一个怪异的可又自认为很传情很漂亮的媚眼,得意地说:“本来就没有战争,哪用的着和好——我们凶也只是诚恳的毫无遮掩的善意的相互批评,相互指出和纠正对方的缺点和错误,可远没有战争那么严重,何用和好?其实我们一直就好着,只是有时你们误会了我和杜可可的友谊——我和杜可可的友谊可深着呢,不是一句不好听的话一阵大风一场瀑雨就能瓦解的,你说对吧?杜可可。”
杜可可埋头加快了脚步勇往直前地走着,说:“你说什么呀,我没听到。”
莫言顿时就失望地停住了脚步,望着杜可可那娇小诱人的后背,摇头叹气地对李宾说:“唉,一番肺腑之言就这样给风吹走了……她还非要我跟她凶她才听得进去。”
李宾安慰了他几句,他这才又加快了脚步追上杜可可和叶子楣。
四人走进了一间大众化的餐馆,点了几个菜,悠闲地等着厨师弄好服务员端上来。
莫言把他目力所及的地方看了个遍,说:“我们真应该找一间环境好一点的馆子,又不是没钱,何必还要像以前要饭一样的糟蹋了自己——真对自己不公平。”
李宾说:“你别以为有那么几个钱就可以做大爷,我们还是劳动人民呢,可不能培养了大爷的习惯,过早地脱离了人民群众和人民群众划清了界线分了等级。”
莫言说:“可也不能没钱一个样有了钱我们还是一个样啊,总要有点变化吧?”
杜可可说:“你变化够大的了……”
莫言说:“我怎变了?”
李宾说:“又开始展开互相批评,互相指出和纠正对方的缺点和错误了?”
莫言说:“她这是在批评我的优点……哦是了杜可可,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听到我那番肺腑之言,我可是酿造了几个晚上才成形才找到机会借他们的耳朵作掩饰而特意冲你说出来的啊。你倒好,全没听到。”
叶子楣说:“莫言,可可她听到……”
莫言说:“你别护着她,我不是气她听不到,我是气她有错误不肯承认。”
杜可可说:“我有什么错误了?”
莫言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她有什么错误。
杜可可说:“说不出来吧,什么错误的根本是你心里不平衡看我碍眼而扣给我的‘莫须有’的罪名,是以强大欺负弱小无耻的恶意的冤枉我。”
莫言说:“——好,这次是我冤枉了你,是我的错——够勇敢够诚实了吧?有错必认。”
杜可可被她逗笑,说:“不如说你脸皮厚。”
莫言得意地说:“好,我脸皮厚,我又承认了,你呢……”
杜可可说:“我没有你脸皮厚。”
李宾说:“叶子楣,我说了吧——叫你别担心他俩会吵翻了,你看,不又没事了?”
叶子楣瞟着莫言和杜可可说:“还真的是又没事了。”
莫言说:“遇见她是我倒霉——以前我是不骂脏话不跟人吵架的,别人骂我我还冲着她笑还给她倒茶递水让她润润喉好继续的接着骂。现在倒好,我都被她培养成吵架高手了……呀……”
杜可可忽然在莫言的手臂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莫言大“呀“了一声,把馆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动了,都不由得拿眼睛看着他,杜可可叶子楣和李宾也都装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杜可可关心地问:“你怎么了?都要你别喝得太急了,这茶水还烫着呢。”
莫言傻笑了几下,把馆子里的眼睛都哄走后,低沉着声对杜可可说:“你是不是又想把我培养成打架高手?我想你还真欠揍呢。”
杜可可说:“哪你揍我啊,我不还手?”
莫言说:“你别以为我不敢——我现在是没这个心情。”
杜可可飞快的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说:“我刚才没出多大力气啊,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故意吓我们是不是?”
莫言为自己刚才那神经过敏的大叫找到了借口,说:“不吓你们吓谁,不然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李宾说:“刚才还真的被你吓着了,还以为你没吃饭抵抗力下降要闹出人命了呢……”
莫言忽然醒悟般的说:“对了,怎么菜还没有端上来,怕我们没钱给是不是?”随即唤来一个服务员,说:“怎么我们的菜还没上来,再等下去可真要闹出人命了。”
服务员流利清脆地说:“很快,再等一下。”然后逃般的走了开。
叶子楣说:“嚷饿了吧,再喝杯茶……”叶子楣给莫言倒了一杯茶。
莫言说:“你们不说我倒是忘了,一提醒我就马上觉得饿了。”
四人又胡扯了一会。莫言忘不了自己还没有吃饭,又觉得饿了,埋怨说:“这‘很快’是相对什么来说有多快啊?怎么又等过一个世纪了还不上来?”
李宾说:“你别嚷嚷,再继续喝茶……”
莫言说:“不喝——老往厕所里跑,我怀疑还就是给跑饿了。”
李宾说:“那你就再嚷嚷吧。”
莫言却不嚷了。
杜可可说:“这店也真是太慢了……”
莫言说:“就是啊。我以前还不相信饭店会饿死人,现在是相信了。就这速度……我们应该昨天打电话来叫他们准备,今天来吃我想才不会来这里干等着挨饿。”
杜可可为自己被打断的话生气,说:“你聪明——哪你昨天为什么不打?”
莫言丝毫没有发觉杜可可正对着他生气,认真地说:“我忘了,又没有人提醒。”
李宾说:“杜可可,你别陪他嚷,一有人陪他嚷,他就忘记饿了。你要报复他就不要陪他嚷让他惦记着自己还没吃饭让他挨饿。”
叶子楣说:“好了,菜上来了。”
四人拿起筷子看着服务员托着一碟菜向他们走来,谁知道服务员走到他们这桌却绕过了他们,向另一桌走去……
莫言瞪大着眼睛盯着服务员笑盈盈的和那桌的人在说着笑,猛地一把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气冲冲地说:“我是等不了了。”然后大步地走向收银台,冲着老板说:“我们的菜弄了没有……”
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省气地说:“几号台的?今天的客人多啊。”
莫言回头看了一眼台号,说:“十号——可也要得给我们弄啊,都等得我那几个朋友像非洲难民几天没吃东西似的了——如果还没弄,我们就走了,还赶时间呢。”
老板走出收银台,赔着笑脸说:“你等一下,我去帮你看一下。”然后走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已捧着一碟菜,笑嘻嘻地说:“都差不多弄好了——这是你们叫的吧?我给你们端去。”
“我来就行了——有人结帐了,你忙你的——叫他们再快点。”莫言从老板的手上接过菜,雄赳赳气昂昂得胜凯归般的向杜可可她们走去。
李宾边往自己的碗里挟着菜边说:“你对老板说什么了,怎这么有效?”
杜可可说:“一定是使出流氓劲威胁人家了。”
叶子楣说:“不会是哄着他,说我们吃完了付给他双倍的价钱吧?”
莫言但笑不语,菜陆续的上齐了。
叶子楣又试探着说:“你认识那老板?”
杜可可:“你别问他,越问他越不会说。”
莫言吃得半饱了,也真的怕他们都听了杜可可的劝都不再问了,憋不住的神秘地说:“我只说了两句话。”
叶子楣说:“哪两句?”
莫言把一块肉放进嘴里,说:“你猜一下。”
李宾说:“我们猜不着,你就说吧。”
莫言埋怨李宾,说:“怎么没猜就说猜不着呢,又不是白痴低能儿那类人——再猜一下,猜对了我把我碗里这块烧鸦皮奖给你。”
杜可可说:“无聊……”
莫言忙冲着杜可可说:“杜可可你别再挑拨离间,我正玩起兴趣呢。”
李宾说:“谁跟你玩,不猜了,免得吃了你那块烧鸦皮又恨我几天。”
莫言愣了一下,看向叶子楣说:“叶子楣,你呢,也不想要我碗里这块烧鸦皮?”
叶子楣温柔地笑着说:“不是不想,是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你就说了吧……”
莫言就怕叶子楣不说破析号后面的那一句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说:“那我就告诉你——杜可可你冲着我傻笑是什么意思……”
叶子楣说:“你别管可可,别受她挑拨了——说啊。”
莫言又狠狠地白了杜可可一眼,然后看着叶子楣微微笑的说:“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没有说好听打动他的话,也没有说难听威胁他的话。只是问他我们的菜弄了没有,还没弄我们就不要就走了,说我们很赶时间呢。就这样,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杜可可忽然一口饭喷在自己的碗里,趴在桌子上直笑得莫言莫明其妙。
叶子楣和李宾也在笑着,李宾说:“你真的这么说?”
莫言好像有点明白他们笑什么了,说:“我真的这么说,没骗你——不信你们去问那老板。”
杜可可好不容易不笑了,抬起头来看着莫言,说:“信,谁说不信了?你不这么说我们才不信呢——就这么两句话,还装神弄鬼的弄得挺神秘,像藏着一个大宝藏非要人打骂不肯说出来似的。”
“就是这么两句话,你去说啊?我要是不去说你们还在饿肚子呢——笑。”莫言看着杜可可嘴角边的那几颗饭粒,续说:“难怪廖伟请都不肯跟我们来吃饭,原来早料到了有人是这副吃相,把头放进碗里面啃着似的——恶心。”
杜可可问叶子楣要了一张面巾纸,在叶子楣的示意下在嘴的周边摸了一下,把嘴角的那些饭粒摸干净。
莫言继续挖苦杜可可说:“现在摸干净还有什么用?食欲已给你影响了。”
杜可可说:“那正好,没有人跟我抢烧鸦皮吃。”
莫言说:“——还有李宾跟你抢呢,别以为影响了我的食欲你就安全了,我有的是‘同志’。”
李宾说:“别扯上我——是了莫言,我们‘聊吧’开张要不要请人为我们挑一个好日子。”
莫言说:“别信那一套,我们以前还不是扮老装瞎的给人算命——全是蒙人的。”
叶子楣说:“总要看一下日历吧……”
莫言说:“那你去看,可别挑到下个月啊,我想就这几天把它搞起来——不过,最重要的是开张的那天有人给我们送几个花篮。”
杜可可说:“谁会给我们送花篮啊?”
莫言说:“陈美红可能会给我们送一个……”
杜可可说:“你还真的打算通知她?”
莫言说:“她都叮嘱我们要通知她了,难道我们要让她失望?况且她对我们也不错……”
杜可可说:“我看你通知她是假,惦记着她想见她是真。”
莫言说:“随便你怎么说……”
叶子楣说:“可是就她一个花篮也没用有啊?”
杜可可说:“就是,一个花篮孤伶伶的摆在门口,还不如不要。”
李宾说:“我再去找几个人给我们送吧……”
莫言说:“不用找,你的那些朋友我都见过了,不会有人送的——我们自己出钱买来送给自己……”
李宾一拍桌子,恍然大悟,说:“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上次有间服装店开张还不都是自己掏钱买花篮送给自己——你还记得吧?莫言,我们还帮他搬过两盘呢。”
莫言说:“我就是想起这个才有了主意的——还不是一样的引人注目引人羡慕把自己哄得抬头挺胸屁颠屁颠地乐。”
叶子楣说:“那还要不要再给自己买几面锦旗挂在墙上?”
莫言说:“这个太早了……”
叶子楣回去以后连夜翻日历挑了一个日历上写着宜开张的日子。然后四人忙着收拾打扮屋子,到相关部门办理证件,准备花篮,请朋友去凑热闹……一切都办妥了,都兴奋地等待着那好日子的到来。
开张的这天,来了一大堆的朋友,可还真的就是陈美红送了一个花篮来,其余的都是自己出钱买来再在花篮上胡乱的写上一个名字再送给自己整齐地摆在铺门口的。不过这天也真的是热闹,鞭炮放了足足有十分钟,引来了方圆百米的一众在家里发呆睡觉吃饭看电视骂老婆打孩子的左邻右舍,也吸引了不少路过或闻声赶来的路人围观……在骄傲过自豪过笑骂过飘飘然过……送走一切猪朋狗友和陈美红夫妇后,莫言四人才忽然的觉得身心都疲倦,没了力气再为自己高兴……
早早的关了铺门,像刚开张就又倒闭了。各自回到住处蒙头的睡了一大觉,第二天都早早的赶了来,满怀期待精神饱满地等待生意上门。
在他们的思想中,只要他们一打开门,生意就会涌进门来的,可是现在……
莫言打破沉默,说:“有家的感觉了吧?”
李宾说:“我倒觉得自己好像不再年轻落叶归根了,闷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等死似的。”
叶子楣说:“是不是外面那块招牌有问题不够吸引人……”
招牌是莫言和杜可可设计的,招牌的右边是杜可可画的“国花”牡丹,左边是莫言画的“国宝”大熊猫,中间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呈金字塔的形状——最顶层的字是“聊”,依次是“聊吧”、“尽情聊”、“为你解闷”、“陪你说说话”、“为你排忧解难”、“拯救你精神世界”、“还你个全新的生命”。这些字是莫言和杜可可轮流执笔完成,谁想到什么谁就把它写上去,而且都写得龙飞凤舞,极考究人的眼力和识字水平。
杜可可和莫言连忙说:“招牌绝对不会有问题。”
莫言解释说:“我觉得我们的那块招牌最有特色,是全市唯一的,都恨不得去申请专利了——路过的人只要不是精神麻木的都会停住脚步被它吸引站在它面前对它研究一番,然后明白了好奇了再明白了佩服了随即一定会走进我们这铺,对我们研究一番……只要他进来和我们开口说话了,那我们也就赚钱了——所以招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叶子楣说:“如果水平太低看不明白呢?”
莫言:“……”
杜可可说:“看不明白更好,看不明白的只要他还有那么一点好奇心,都会进来看一下,问我们……那我们不是又赚钱了吗?“
李宾说:“如果从这里路过的全是精神麻木、识字水平低又没好奇心的呢,那我们这铺……”
莫言说:“你以为我们这里是‘文盲一条街’加‘杀手聚集区’呀,怎会全是这种人跟这里经过?”
叶子楣说:“哪会不会是我们这里太偏僻了,要不要再做一块招牌放在巷口?”
“不用。”莫言自信地说:“昨天那么一闹,公安局和交通部的人都知道制止我们不要影响太大了,还有什么人不知道的?”
杜可可说:“我觉得是我们太不够耐性了——我们开门还没有一个钟,而且现在八点都不到——你看,整条街都静悄悄的,人们都还没起床呢,谁来这里瞎聊。”
李宾也走到门口探头四望了一下,说:“噢,我们是起床开铺得太早了。城里人懒着呢,不比农村人一听到鸡啼就睡不着就要起床瞎摸。以后我们可不要这么的勤快,自己找罪来受。”
“被别的开铺的人看见还以我们是白痴呢。”莫言也走到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大街,说:“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城里人都是‘黑白颠倒’的——快别望了,进来关了铺门。”
杜可可和李宾连忙从门外跳了进来,关上了门,屋里面的空气顿时好像流得慢了,让人仿佛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叶子楣说:“哪我们什么时候再开门?”
莫言说:“九点。”
杜可可说:“哪我们现在做什么?”
李宾说:“我要再睡一会。”然后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睫毛却还不住的跳动着……
莫言说:“随便。”
杜可可看着莫言,说:“你呢?”
莫言也看着杜可可,说:“——杜可可,你过来一下。”
“做什么?”杜可可慢慢的向莫言移去。
莫言又盯着杜可可的脸看了一会,说:“我以前真的好像见过你,而且……”
“你怎么又说这个?”杜可可一扭头,走回了原来站的地方。
莫言跟她走去了几步,说:“不说不行啊,这像个梦靥似的老贴在我的脑子里,不弄清楚真的死都不瞑目——你说……。”
杜可可说:“弄清楚了又怎样?见过而且还很熟又怎样?”
莫言说:“……至少我会放心,知道你不是我的敌人不会在我的背后捅我一刀……”
杜可可说:“没见过,我们以前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放心了吧?”
李宾忽然从桌面上抬起头来,吼着般的喊:“睡不着了——开门吧。”
叶子楣说:“开吧,也就还差半个多钟到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