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玄苍起了一个大早,今天是除夕,他还要带着门中弟子好好过个年。过去的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总有新的希望。每年这个时候,他总要写好多的春联,画上一些新符,送给各门门主,用以更换新颜,祈祷来年。
“阿璃,你想怎么过年呢?”玄苍看着阿璃的小脸。窗外早已经积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阿璃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大雪发呆。玄苍不知道她的心思,只顾着问她。“我想去长宁,看李大叔。”墨璃轻声回答着。玄苍轻笑,“你真的是去看李大叔?”“真的,比金子还真。”墨璃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玄苍,眼神清亮,一点都不像别有所求的样子。
“长宁太远,今天我们现在这里过个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长宁好了。”玄苍爱抚着她的长发。少女的头发乌黑柔亮,从她来到落雪居开始,玄苍就没有刻意为她剪过头发。“阿璃过来,师父给你买了红发带,给你扎头发好不好?”玄苍向着墨璃招手道。
墨家节用,身无金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财富。他前几日到市集采购写春联的笔墨,看到这根红色绣着金色凤纹的发带,想起墨璃,如果她扎上,一定很好看,于是就买了给她。墨璃乖巧的爬起来,走到玄苍身边蹲下让他给自己扎头发。“师父,等元宵过了,您帮我把头发剪短一点吧?”“咦,为什么想剪头发?”玄苍用桃木梳帮墨璃梳理着那头乌黑的长发,柔软的长发就像丝绸一样顺滑,让他的心跟着柔软起来。墨璃淡淡的说:“我最近跟着张苏言在学习步法,头发太长,晃来晃去不方便的很。盘成发髻又太大太重了。”玄苍的手一时凝滞,他舍不得墨璃的这头长发,他还想着墨璃及笄之时,天一能为她插上她母亲留下来的那只金簪……玄苍沉默一会,轻声说:“好吧,等元宵过了,再说吧!来,让师父看看,扎的如何?”墨璃高兴的站起来,蹦蹦的走去拿铜镜。一时间,玄苍还觉得她还是自己怀中的小女儿,一副娇憨的少女模样。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少女,已经决然到为了练习步法,要剪去一头长发了。玄苍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悲伤……
“吃娇耳啦!”天启的弟子们凑在一起,玄苍从厨房里端出一盘五颜六色的娇耳。大家围坐在一起,温暖的内室里,其乐融融。红色的是红芥菜,橙色的是番萝卜,绿色的是葵菜……玄苍用尽心思,想让弟子们能快乐的过一个年。
墨璃夹起一个圆嘟嘟的葵菜娇耳,送到嘴边,有点烫,无法入口。她的思绪回到一年前的那个雪夜,寒冷的月下,那个少年对自己说,要给天下人一个吃得饱穿得暖的太平天下。而此时,他在哪里?天下又有多少人在这个同样的雪夜里,能吃得到这样的娇耳,能有这样的温暖……
此刻,西凉镇南王府。卫景翔在曾稷的陪同下,第一次真正踏进这个自己外祖父的王府。少年站在镇南王府的门口,抬头看见西凉王亲笔题写的“镇南王府”四个大字,感觉这一切遥远又不真实。曾经,他只是在雪夜里,与狗争食的被踏入泥土的孩子。今天,就穿着白狐锦裘,亲兵环绕,堂而皇之的在这个镇南王府登堂入室。
贺若霖早就在门口等他,虽然他们早就在玉阕关见过不止一次。见到他的车马到了门口,贺若霖连忙迎了过来,一把把他拥入怀中,使劲的拍了拍他坚实的背部,特别高兴的说到:“又结实了不少呀!”卫景翔一时,鼻尖一酸,却笑道:“谢谢舅舅!”
大厅里,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人影憧憧的镇南王府里,热闹非凡。
面前放得是上好的羊肉牛肉鹿肉,大碗的好酒。曾稷看着卫景翔正端着一碗好酒,定定的发呆,不由的在案下,轻轻的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对着曾稷自嘲一笑。曾稷关切的问他:“可是不胜酒力?”景翔轻笑一声,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师父笑话我呢!”贺若霖见状,哈哈大笑,“好酒量,真是我贺若家的男儿!”说罢,又亲自给景翔斟满一碗,两人对饮起来……
走廊上,景翔一个人怔怔站着,看着月光下闪着寒光的积雪湖面。几支残荷,枯枝琳琳。她还好吗?在哪里?是不是和自己的父母正暖暖和和的吃着年夜的饭。那些受过的苦,流过的泪,这一年,她是不是都不再记得?想起她的笑容,已经微醺的景翔,仿佛看到池子里的枯荷,重新绽放。转眼间,又已经是枯荷模样。景翔摇摇头,让自己尽量清醒,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一路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衣衫未解的倒头就睡……
窗外,爆竹声声,已是新年。墨璃在房间里,轻轻解下红头带,折叠好,工工整整的放在床边。抽出绑在小腿上的乌尔刀,在手上把玩起来。刀柄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不知道这刀刃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想着想着,慢慢的困倦睡去……
墨家九天和墨家钜子,却在这一刻汇聚在一起。在书山文海的最高一层,三杯淡酒,十人静默……
新的一年,会有新的希望。天下,等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