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楼之约的今天,天灯楼格外的热闹,吃饭的,住宿的,赏曲,每个角落都布满了人。
方潭打开窗,看了外头的人群,惆怅道:“主人,夜无声会如约而至吗?”
屋子里的男人,正闲情雅致地逗弄笼子里的鸟,和方潭的迫不及待相比而言,他反倒一点都不着急。
此人一袭华贵的镶金花纹紫衣,墨发高高竖起,样貌清秀俊雅,窗帘下细碎的阳光照着俊美的侧脸,苍白带点病态像常年没见光样,那冷锐的目光不含一丝杂念、淡定从容得似乎看透一切。
沈奚初无声无息,以夜无声的身份坐在窗沿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景象。
“夜无声!”方潭转身,看到夜无声悠哉悠哉坐到白斐的对面时,眼睛都瞪直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夜无声微微颔首,向小题大做的方潭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傲娇地笑笑,“好了,眼下该是本宫和你们王爷谈生意的时候了,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可以出去啦。”
方潭愣在原地,这夜无声不是敌是友,他怎可离开主人的身侧。
夜无声翻了个白眼,威慑道:“怎么?你想打架吗?”
“方潭,出去吧!”白斐轻描淡写道,目视方潭关上门,走远后,白斐抬起眼眸,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今天,夜无声穿了一身淡雅的白衣,衣服干净整洁,几乎纤尘不染,乌黑的墨发一如既往的竖起来,蓝色的发带有一些垂下,乍一看去,竟有些平常人家的游子模样。
白斐在观察夜无声的时候,夜无声面具下的血眸,也目光灼灼盯着他。
夜无声将玉骨折扇放在自己的手边,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起眼睛,悠悠说道:“祁王,说吧,你想怎么样才肯告诉本宫,无崖子宫主的下落。”
张狂的语气,听着真让人不舒服。
白斐淡淡瞥了对面的人一眼,捡了些鸟食,扔进笼子里,面笑心不笑道:“夜宫主,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你,勇气可嘉啊!”
“呵,对于自己的敌人,难道本宫还要摇尾乞怜,笑脸相迎吗?祁王,我们今天约在这里,本来就是进行平等交易的,没有谁比谁高一等。再者,本宫的目中无人,又不是只针对你一个!”夜无声轻轻说道,眼眸波澜不惊。
“你既然来了,就说明这场交易,本王已经占了主动权。成,或不成,决定权仍在本王身上。夜宫主,行走江湖,最好识时务。”白斐又悠然自得得捣鼓着鸟食,状态是一点都没有急躁。但说出的话,却又让人听着没有任何感情。
夜无声的水杯顿了顿,眼光平视他,将含着的茶水咽下去后,心情平静了些。“你是怎么,知道我师傅的下落的?”
他自己查了这么多年,几乎动用了逍遥宫所有的密探,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而恰恰是白斐这个身外之人,却掌握的一清二楚。只怕,逍遥宫的内部关系网,白斐都摸透了。
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可真不是空穴来风!
夜无声开始正视起这个对手来。
白斐疲惫地叹了口气,笑道:“本王怎么知道的,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无崖子现在人在何处,就对了。”
夜无声吸了口凉气,袖口里的手握成拳头,瑟瑟发抖。
白斐将夜无声的隐忍都看在眼里,仍笑道:“夜宫主和你的逍遥宫,这些年为何要同天下作对,同独孤王室作对?”
丰国的王氏的就是独孤,当今的小皇帝的名字就叫独孤玉。
“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夜无声质疑道。
“关心关心你!”
“无可奉告!”
为什么同天下作对?为什么同王室作对?
其实,身为逍遥宫宫主的夜无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逍遥宫宫主历代传下来的传统。
一开始,夜无声也同白斐这样,很不理解这样的做法。明明是杀贪官污吏,为何要偷偷摸摸,只要揭发了他们的罪恶,自会有掌管刑法的人惩罚他们。
可是,这些当官的,都有一个共性,贪婪,永无止境的贪婪,一个人做坏事被抖出了,就会官官相护,永无真相大白,还百姓的公道的一天。
因为,一个官贪污不可怕,而是一群人构成一个集团时,才最可怕。
于是,夜无声渐渐接受了这样为民请命的方式,即使江湖把他们的行为,已经描述成了妖魔,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在其位,则谋其政。
杀狗官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就根本回不了头。他身为逍遥的的头领,如果他都怯懦了,逍遥宫成千上万成员的性命,就不能要了。
除此之外,这也是她排解沈奚初这个压抑身份的唯一发泄口。活着,总得找一些有意义,有趣的事情做,人生才不会那么黯淡无光。
夜无声的目光闪了闪,咬咬牙,顺手拿出自己的令牌,又若无其事道:“你拿着这块令牌,去城中的粮铺,他们会给你们凑够三千粮饷的。”
白斐对于夜无声的爽快有些意外,他看了看他,并看不出什么异样。他转转自己的拇指上的玉环,淡道:“无崖子被宋镇明抓了,一直关在他的将军府。”
“什么?”
夜无声捏住水杯,声音微微颤抖:“我师傅,一直被宋镇明关着?!!!”
“本王也只是刚刚查到此事,知道他和夜宫主的关系匪浅,又碰到粮饷被烧之事,索性顺水推舟告诉了你。他好像就被关押在宋临房间的……”
“宋临!”杯子唰地就被激动的夜无声捏碎了,夜无声恐怖的血眸露出阴狠之色。
宋临!
他最敬佩的师傅,原来一直被关押在宋临,她沈奚初曾经最爱的男人的眼皮底下。
师傅失踪的那年,逍遥宫乱成了一套,各个分会的领头趁机作乱,她一个女人,为了守住师傅的逍遥宫,不得已练就这随时会入魔的魅术,从此变得不人不鬼。
起初,他还以为宋临是理解她,爱她的,原来,宋临一直站在旁观者的态度,默默观望着……
沈奚初拿着瓶酒,边走边喝,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巷道里,“宫主,宫主。”千面狐跟了上来,扶住沈奚初。“这附近还有祁王的人。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沈奚初疲惫不堪地倒在千面狐的怀里,“千面狐,我终究还是输了。”
“宫主这是怎么了,宋临又对你怎么了?我去杀了他,杀了他就没有其他事了!”千面狐欲走时,沈奚初却又拽着他的衣服,“把你知道的事,都跟我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