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斯梅拉达跪在绞刑架下,披散的长发盖住了半截身子,她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埃及姑娘在挣脱可恶的副主教逼婚之后,她疯狂地向罗兰塔楼跑去。她跑得气息奄奄,跑到隐修女老鼠洞铁窗中那个位置的时候,就听到“隐修女”的低声狂笑:
“哈哈哈!姑娘,你就要被绞死了……”
“我怎么得罪你了?”
“埃及姑娘!埃及姑娘!埃及姑娘……”
不幸的爱斯梅拉达,又低下脑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面,她明白自己不是在同人打交道。
“你怎么得罪我?还问我!哼!埃及女人,怎么得罪我!好吧,你听着。当初我有个孩子,你明白吗?当初我有个孩子!告诉你,一个孩子!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我的阿涅丝!”
她在黑暗中好像吻到了什么。
“你知道我的小女儿在哪儿吗?我让你瞧瞧,这就是她的小鞋。我只有这一点念想了……还有同样一只,你知道它在哪儿吗?你若是知道,你就告诉我,就是在天边,我也要爬着去把我的女儿找回来……”
她说着,就从窗口探出另一只手臂,给埃及姑娘看一只绣花小鞋。因为天已经大亮,能够看清小鞋的颜色、形状了……
“让我好好看看这只鞋……上帝啊!上帝啊!”
这时候,她没有揪住的那只手,急忙打开脖子上挂着的绿玻璃珠的小香囊。
“我的女儿……”
原来,埃及姑娘掏出一只小鞋来,同另一只完全相同,完全是一对儿。小鞋上贴着一块羊皮纸,上面写着这句谶语:
同样的小鞋找到之时,就是母女团圆之日。
隐修女的动作相当地迅速,当即对比了两只鞋,又看了看羊皮纸上的字迹,她立即喜笑颜开,脸上焕发出了天堂的喜悦: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我的母亲!”
“……你的手,把手伸过来!”
姑娘把手臂从窗洞伸进去,隐修女一下子扑过去,嘴唇紧紧地贴在这只手上,沉醉在这个吻中。她在黑暗中,就这样默默无声,然而,却泪如泉涌。可怜的母亲,积十五年的辛苦,一滴滴过滤出思念的泪水,储藏在她这口又黑又深的井里。现在,母女相思的泪水,喷涌而出,一下子都倾泻在女儿的这只小手上。
她猛然直起身,掠开额前的灰白头发,一言不发。
不到一分钟功夫,母亲就打开了她居住的小屋的铁窗子。母女间的情感通道打开了,她拦腰抱住女儿,将女儿拉进她居住的小屋:
“来吧!让我把你拉出深渊……”
她把女儿拉进小屋,就轻轻地放到地上,然后,又抱起来,搂在怀里,仿佛她还是原来的小阿涅丝。她在小屋里走来走去,如痴如醉,边吻女儿边同她说话,忽而哈哈大笑,忽而嚎啕大哭。
“你瞧,我的孩子,”隐修女说,“我会多么爱你。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去过美好的日子。我们的家乡兰斯,我继承了一点财产。兰斯,你知道吗?不,你不会知道,因为那时你还太小。你也不知道,你生下来的时候有多么漂亮。有人好奇,从七里远的地方来看你的小脚!我们有土地,我们有一所房子。我让你睡在我的床上。上帝啊!谁想得到呢?我找回了女儿了!”
“母亲啊!那个埃及女人早就跟我说了。埃及女人中,有一个心肠非常好,是去年死的。她一直对我像奶娘一样照看我。就是她把这个小香囊挂到了我的脖子上,她还常常对我说:‘孩子,好好保存这件宝贝,它非常珍贵,日后能帮你找到母亲,你这是把你母亲挂在脖子上。’”
隐修女又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来,让我亲亲你!等我们回到了家乡,我们就会把这一双小鞋送进教堂给圣婴堂。我们这一切,全亏了圣母。上帝啊,你的声音是多么甜啊!你刚跟我说话,就跟音乐一样吗?啊!我的上帝啊……我可找回孩子了!天下有这样的喜事,能叫人相信吗?……”
“我们要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这时候,战马和各种兵器撞击发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恰好传进了这个小屋。马队似乎从圣母院那个地方过来越跑越近了。埃及姑娘惊慌起来,立刻投进了隐修女的怀抱。
“救救我!救救我吧,妈妈!他们来了!”
“天啊!我倒是忘了,有人追捕你!你干了什么事儿了?”
“我也不知道,可我却被判了死刑。”
“死刑!……死刑!”
就在这时,小屋附近传来那教士恶毒的叫声:
“在这边,腓比斯队长!”
他们追捕到了隐修女的小屋前时,知道隐修女和失踪的埃及姑娘有关。
“喂,疯老婆子……别对我撒谎,刚才有个女巫交给你看管,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刚才倒是有个高个儿姑娘塞给我,如果您指的就是她,那我就告诉你,她咬了我,痛得我放开手,就是这样……”
经过好长时间的搜寻,腓比斯队长和那些卫兵还是搜寻到了埃及姑娘。他们要把她押赴绞刑架。
在这个关键时候,隐修女大吼一声,扑到女儿身上,猛地将她拉回来……可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好的,我的心肝宝贝,妈妈来保护你!”
母亲答应着,紧紧地搂着女儿,遍吻女儿的身体。母女二人倒在地上……
昂里埃·库赞把手臂插到姑娘美丽的肩下,把她拦腰抱起。姑娘感到这只手,“啊!”地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了。刽子手们极力想掰开母亲的手,然而,母亲的双手紧紧地搂着女儿的腰肢,死死扣住,无法挣脱。几个人硬是把姑娘拖出小屋,连带把母亲拖出了屋子,母亲也是紧闭双目。
库赞拖着母女二人,来到了行刑架下,把绳索套进了姑娘的脖子上。
“不!不!我不愿意!”
母亲一直把头埋进女儿的衣衫里,只见她浑身颤抖,还听见她加速亲吻女儿的声音。
刽子手将姑娘搭在肩头,但是,母亲已经看见那个迷人的姑娘顷刻间被折成两段。
这时,匍匐在地上的母亲怒目圆睁,她没有嚎叫,而是从地上一跃而起,像猛兽捕猎一样,一下子咬住了刽子手的一只手。人们跑上前,好不容易把刽子手血淋淋的手从母亲牙中拉出来……几个人重重地摔在石板路上。她被人扶起,却又轰然倒下去……她已经断气了!
刽子手们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拼死营救而放弃姑娘,他夹着昏过去的姑娘向绞刑架梯子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