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原创小说）
原创作者：低处的迷雾
妖娆活得茫然，更茫然的是，就算在工厂里混得贼饱，往人前一站，还是一跌份儿的、使人容易撇嘴的倒班工人。卑贱，卑贱中也忧患着当不上干部的暗淡和迷途。也思谋攀附权贵的渠道和策略。结果，自学成材，没人指引。过年时就给金主任和米厂长送钱去了。
金主任是明着要，不给不行。年前开车间大会，先跟大家强调，过年期间要注意安全生产，遵守规章制度。别给他整事儿。顺便说：初五都上俺家喝酒去，谁不去也不好使。我扣他奖金。大过年的，谁能白去他家喝酒啊！后来，大家私下里一说，最少都给他那孩子扔200、300的。全车间100来人啊！只有两个含钙量高的没去。那，末位淘汰下岗啥的就是他俩了。
给米厂长送500块，那妖娆真是怀有目的。那是年底的一个下午，妖娆在老米办公室门口鬼祟地转悠半天，才一半紧张一半生猛地，一个箭步串进去了。忘了敲门，把老米吓一跳。但是，他那脑袋转得多快呀！马上就明白妖娆的意思了。他的笑里透着公仆般的亲切说：来啦？请坐请坐。妖娆慌里慌张地掏出装有500快的信封，说：过年了，这是给孩子的。买点啥。老米不觉得假的客气着：不行不行，这哪行。快拿回去。妖娆没扛住他变相的厚道，怕他真的不要。就激了，把500快往桌子上一扔。转身飞走。老米送出一句：谢谢啊！就光当一声把门关上了。以前没干过这事儿，显得非常的经验不足。但她心里踏实了。就想，这下好了。可以逃出工人编制的陷阱，冲进干部堆儿里扑腾扑腾了。最低也能帮她整个白班吧！可是年过完了，人员大调整大调动也完了。妖娆还倒班呢！没有一点动静。她就偷偷地想，妈呀！八成是自己收着的姿态太高了？想从车间调到科室当干部的心思，老米没看出来？他真的没看出来吗？
后来，妖娆知道了，求老米办事，最少也要3000打底。女的不想花钱就睡他。那麽，自己那500快可真是打水漂儿玩儿了。根本没法企及老米的底线。那确是比谁都白痴的科学幻想。可是，人家李可以就忽地一下进办公室了。妖娆既羡慕又嫉妒。真是没招儿啊！她哪里比自己强啊？
那天，班组欢送她，把金主任、工会主席、段长也叫上了。人都到齐了，菜也上来了。李可以站起来，啥也不说，咕咚一下喝了大半杯白酒，咕咚一下又喝大半杯白酒，一连干了三杯。才醉眼凌厉地扫下大家，喘着气儿，小声儿浪得不行，说：米厂长，不就是老米吗？那那是我地银。我让他干啥，那他就得干啥！大家压着气儿，挺爱看她在酒桌上嗲来嗲去的媚态。都赞赏老米是她的人。都服她传说也****的媚术。她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就坐下来，说：金主任，你整两句儿。老金说：还是你整吧！你整地挺好。又对班长老宋说：倒酒倒酒，喝。李可以甜甜地溜缝儿：喝哟！今儿个高兴。大家举杯开始喝了，刚开始还拘谨，三杯下肚之后，就都来神儿了。你一句我一句地瞎闹。酒桌上越来越热闹。李可以一直喝，一直笑眯眯的勾魂似地乱放电。她喝得一摇一摇地说，谁上厕所？没银去，那我自己去啦！从厕所回来，她直奔老金扑过去，嘎地坐到老金的大腿上。老金也喝迷瞪了，顺势搂住她的小腰。她也搂住老金的脖子不撒手，就是笑。妖娆没有她虎，谁灌都喝。妖娆看她那麽会勾人。就感叹到，真是个狐狸精。啥男的能有抵抗力啊！看看表，都11点多了。
有几个人张罗回家。老金搂着李可以站起来说：杯中酒，都给我喝了。祝贺小李当干部。大家咕咚咕咚都听话地喝了。老金很潇洒地一摆手说：撤！大家呼通呼通地下了酒楼。各自打车走了。老金，工会主席，段长和李可以顺路，就打一个车。段长抢先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坐位。老金搂着李可以和工会主席坐在了后边。快到家了，老金招呼段长说：走，下车，咱俩把小李送家去。段长说：我不行了，你自己去送吧！老金心想，跟你客气客气，你还以为我真的愿意让你去呀！真有意思。老金和李可以下车后。工会主席就忍不住了：这俩玩儿应儿，在车上就抠上了。还以为我没看见呢！段长和司机哈哈大笑起来。
夏天之后，工厂快玩儿完了。开始减员增效。有三个车间必须集体买断。谁不买，就让他下岗。啥待遇也没有。谁也扛不住吓唬，就都乖乖地买了。又一次人员调动，这回李可以可是风光了，当上了纪检科长。妖娆算是运气好，没摊上集体买断的车间。还照样倒班。
秋天的阳光依然温暖，妖娆可是什麽发展也没有。恹恹地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害怕哪天也遭遇下岗。上夜班的时候也不怎麽困了，光顾着愁了。早晨该下班了，她没精打采地往厂门口走。迎面看见李科长，妖娆谦卑地朝她笑了一下，李科长不爱搭理地把昂扬、慵懒、迟钝还不详的眼皮迫切地搭拉下去。以那种势力的庙堂孕育出来的高钙身段走过妖娆热情的沙漠。走过去，斩钉截铁地走过去。自信中滑腻出另一个洞天的肥美。忘形里孜孜裸奔的浮浪缠着她的肥臀飞起来。飞进权利腻成的香炉里，谁都爱插一下的乐趣挑拨了她今天的轻薄是一种道理，低陷着妖娆的老实是一种虚脱。鬼祟着妖娆的前程失去灯盏，失去掌声。那感觉让她痛不欲声。好象被新时代扫出来的旧式的贞节烈女一样，白活了。有时候她非常想抓乱自己的头发，恢复点面目和做派。为什麽人家会的，她妖娆就不会。人家不会的，她妖娆还不会。可能，自己真是个废物。
摘自何百玲小说散文随笔集《谁来疼爱这重病的人间》
小说《妖娆》收入映山红文库散文小说诗歌合集《锦绣》2012年7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