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禹哲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王莫霞一脸疲惫,手撑住下巴守在他的病床旁。似乎是思念猝不及防的袭击将心房占据,等到醒来的时候,脑海一阵荒芜落寞。
安禹哲想坐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脖颈上的伤口,疼的厉害,他不由得发出痛苦地呻吟声。
王莫霞被他的动作惊醒“禹哲,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妈...”安禹哲一张口,再次牵动脖颈的伤口,疼的直冒冷汗。
王莫霞看他表情痛苦,在一旁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泪。
安禹哲只记得昨天晚上米岑给他打电话说伊璃被绑架了,然后没一会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让他一个人到青木城西区的修车厂来。他连忙赶到那里,果然看到了伊璃。不过在他倒下去之前,她都是安然无恙的,不知道那些混蛋是否信守承诺,她后来有没有再受到伤害?
安禹哲顾不上疼痛,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小璃呢,怎样了,她在哪里,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你不要提她,这个女人真的没有良心,你为了他只身涉险,她倒好,丢下你一个溜得比谁都快!”
“妈——”安禹哲不悦。
看着儿子总是这样维护那个女人,王莫霞很无奈“儿子,妈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昨晚警察赶到那里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躺在地上,一身的伤,脖子还流着血,根本没有看到第二个人的影子。”
安禹哲欲言又止,王莫霞读懂了他的心思“你放心,我打听过了,她昨天晚上就丢下你回家了,没有受一点伤。”
他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没受伤就好。”
“禹哲,等你伤好了,马上带米岑去美国吧,她的病更严重了。”
“小岑...怎么了?”
“因为你失踪的事情,她惊吓过度,心脏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昏死过去,昨天半夜才抢救过来。”
“我去看她。”安禹哲急忙起身,可这一动,才发现伤口几乎遍布全身,根本无法用力。
“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去看她!”王莫霞立刻上前扶住他“小岑现在还在睡觉,你这样子去了只会再次吓到她。”
安禹哲只能重新躺回床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感觉到喉咙里冒火般灼热,身体每一处都疼,他甚至不能动。微微抬起左手,发现小拇指上莫名的多了一个戒指。
“小璃,这个戒指是我们订婚戒哦,等以后结婚了,我再送你一个鸽子蛋那么大的。”
“那我要把它好好保存起来,等将来你求婚的时候再用它跟你换鸽子蛋。”
安禹哲低头凝视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一阵痛苦深入肺腑,似乎感觉身体里曾最重要的东西在一点点剥离,这是一种剜心一样的难受。他死命捂住心脏的位置,想让这种痛苦可以减轻一些,可每呼吸一次,心口就抽痛一次...
戒指终于从他的手指滑落,在地上滚了很远,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再也,不见了。
没有谁是因为一时冲动而离开你的,那些难过无助又一次次忍耐的眼泪,你都看不见,就像堤坝下逐渐因腐蚀而拓宽的裂缝,你看见的,只是它崩溃的瞬间。
青春是回不去的城,是醉了不再醒来的酒,是不计后果的自负,是轰轰烈烈的不妥协。时过境迁,她还是那个她,日复一日的做梦,奔波,经历失败挫折成功的喜悦,偶尔沮丧,偶尔欢欣。但忽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学会妥协了,那个横冲直撞的自己,那个想倚剑走天涯的自己疯狂的梦,没有了他,还有什么用。
伊璃坐在钢琴边上,一双修长的手指飞快地跃过每一个琴键,弹奏出来的琴声凌乱而又嘈杂,可她的手指却像是停不下来一般的疯狂。
电话铃声响了,琴音戛然而止。
“帮我接个电话,告诉他我很好,可以吗?”伊璃拿起震动的手机递给易锡。
易锡望着她,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杀人,但最后还是接过手机“喂?”
“小璃在吗?”
“在,有事吗?”
“她还好吗?”
易锡抬头看了眼正坐在钢琴旁,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伊璃,沉默了会“她很好。”
“替我转告她,我后天的飞机去美国。”
“知道了。”
“谢谢...”电话那头的安禹哲沉思了会“还有,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如果说了什么很任性的话,请你多包容下。她的睡眠很不好,总是失眠,所以你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要调静音,这样她害怕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到你。她妈妈的去世对她影响很大,去年被检查出得了中度抑郁症,现在应该好了很多了,但你还是要多注意一点,不要再让它复发。对了,她喜欢海,有空的时候多陪陪她去...”
“够了!”易锡冷冷地打断安禹哲的话,并掐断了电话。
昨天晚上易锡在伊璃家门口等了一晚,怎样打电话和敲门都没有反应,直到凌晨才看到她失魂落魄的回来。无论他怎么问她,她都不说话,只是发疯似地冲进浴室,拼命地冲洗,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肉搓碎一样。她仰着头,眼泪混着热水汹涌而流,这即将窒息的感觉仍然没法消除她内心的恐惧和痛苦。
已经进去了两个小时还没出来,易锡在外面拼命地敲门。
伊璃终于从浴室走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盛满了绝望与哀伤。
“你到底怎么了?”易锡用力捏住她的双肩,眼眸如同寒光利刃。
伊璃屈起手臂抵在两人之间,别开头不看他。
“是不是因为他?”
伊璃这才缓缓回过头来,冷静地对上易锡的目光。
“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安禹哲,你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易锡松开抓住她双肩的手,一双眼睛涨的通红,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和悲伤“所以,你这么的难过,痛苦,是因为他要走,舍不得,对吗,没有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是的,如果没有他,我会比死还痛苦,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你永远代替不了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伊璃的薄唇吐字如冰“所以,我希望你放弃我,我的心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你永远也感动不了我。”
“我真的有这么让你厌恶吗?甚至让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易锡的声音收紧,有隐忍的怒气。
“易锡。”伊璃盯着易锡,一双眸子乌黑,浸润在薄薄的泪光中“你和瞳要订婚了,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幸福的,不论将来我在哪里,我都会永远祝福你们。”
易锡的胸口一阵刺痛,眼眶微红,沉吟了许久,才滞重而迟缓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是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抛下一切带你走,只要你告诉我你愿意,愿意把你的所有余生交给我,我现在就带你走!我们去小渔村,或者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我们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暖黄的灯光轻轻照在易锡漂亮的侧脸上,看上去忧伤而又温暖。
伊璃的心头有种强烈的涩痛压得她无法呼吸,这个傻瓜,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丢下自己。她不是没有被他打动过,只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他应该拥有更好的...
伊璃的眼睛还肿着,只是眼泪已经干涸“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更不会喜欢上你。”
“是吗?”易锡突然猛地揽紧她,带着颤栗“在小渔村的时候,你明明答应跟我在那里生活,一起养猫养狗,一起种花看海,为什么说变就变了?”
他含糊地呢喃“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对不起,易锡,真的对不起。”伊璃任由他抱着,声音细如蚊语,微不可闻。
有些人,注定是漫长岁月里的惊鸿一瞥,不用难过,无需伤悲,就像静静地欣赏一颗从天而降的流星,从繁华走向陨落,再到破碎,在苍茫大地上,留下一个孤独的我和一个无法兑现的梦。
安禹哲,我有预感会喜欢你很久很久,久到我甚至都忘记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在后来漫长而无望的时光里,我喜欢上了另一个少年,他有着和你一般灿烂而温柔的眉眼,说话时悦耳的声音。他笑着看我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年少恣意快活的时光一般。可他不是你,喜欢也不是爱情。
于是,梦醒了,回首了,搁浅了
我们终于散落天涯了。
安禹哲坐在飞机上,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轰隆隆的巨响让他的耳朵胀得难受,云层里的光刺的眼睛生疼,他拉下遮阳板,与这个城市做最后的告别。
这场爱像一窗玻璃被撞碎,我擦着锋利的碎片血肉模糊地开始一段不再有你的人生。可我的眼睛远远地望着那座伤心城,放着你最爱的歌曲当背景,想起曾经我把你当命一样去疼,就当你是我做过的梦,再说多爱你都已经没有用,我知道你不想听。再见,伊璃。
——安禹哲
易锡没有想到,那一次竟然是他和伊璃最后一次见面。在安禹哲离开青木城的那天后,伊璃也跟着失踪了。易锡把整个青木城都翻了个遍,却怎样都找不到她,他没日没夜的等在她家楼下,她都不曾出现过。
那个悲伤的女孩,就这样突然离开了,不知所踪。她走得杳无影迹,从此,他像是找不到纲目归属的生物,心似轰荒。
“爱情曾来到过的地方,依稀留着昨日的芬芳,那熟悉的温暖像天使的翅膀,划过我无边的心上。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直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青春是一首流年,胜的彻底,也败得刻骨铭心。
九月的青木城,我在向这个季节告别,那场和爱情有关的演绎,始终不过是场格外繁华的戏,我在戏里,你在戏外。可最终都逃不过曲终人散的告白。
花开花又谢,潮起又潮落,点缀了时光,凄美了爱情。如若初见,春暖花开,醉笑陪伊三千场,不诉离伤,倾情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