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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再见青春

整个高三年级组都陷入了一种令人沉闷的紧张备战状态中,再也没有人嘻嘻哈哈或者大声喧哗了。今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将是连续一周的自修假期,同学们不需要到学校来,假期结束后,就是全国瞩目的,决定一生命运的高考了。

班长分发了最后一套模拟卷。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认真地做着这最后一套试题,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后的数十分钟,才有同学站起来,陆陆续续离开。

不久,教室里空无一人。伊璃收拾好东西,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干净的黑板,清澈的眼里带着一抹孤单的神色。

所有的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大学努力,而只有她,是真正的要结束自己的学生生涯了。

她再也不会在每一个醒来的清晨抱怨睡眠太少;再不会背着书包在铃声响起之前冲进教室;再也不会上课忽然走神想到好玩的事偷笑;再也不会在上课时看窗外的树,看树的颜色随四季变化,从脆弱的嫩绿到随风飘扬,那是光阴的翅膀。

那些曾经的容颜,那些岁月流淌过的印痕,转眼即逝,梦碎后,缱锩了一地柔情。

教室的后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安禹哲静静地站在那里,斜靠在门板上,看着坐在教室里发呆的伊璃。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伊璃转过头,看到那些金色的光线,纯净的眼眸中有许多细细碎碎的光芒跳跃。

她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狂跳。

安禹哲,安禹哲,安禹哲......

这是分开几个月的时光后,他们第一次独处。伊璃的泪水盈满眼眶,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却失语一般一个字都发不出。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四目交叠之下,传递着心底依恋又悲伤的情愫。

许久,安禹哲开口“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毕业了,以后永远也不会再坐在这里听课了...”伊璃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奈与伤感。

“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我不打算念大学。”

安禹哲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遍“你不打算上大学?”

“嗯。”伊璃点了点头。

听到她的回答后,安禹哲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你曾经不是做梦都想离开青木城去外地上大学吗?”

伊璃淡淡地笑“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区别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会明白。”

安禹哲黯然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眼睫毛伏贴在冰冷透明的肌肤上,他缓缓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撕扯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以前我不愿意承认,现在不得不承认,也许我们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你要的快乐我总是给不起。”

他是那样的深爱着她,只要她快乐,他愿意倾尽所有。

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终究无法拯救她的心,他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出的距离那么漫长,漫长的已经回不去了。

阳光如流水一般落在安禹哲英俊的眉眼之中,伊璃却没有勇气再看他,她一贯的坚强不过是一层伪装,瞬间就被击得支离破碎。

良久

“他,对你好吗?”安禹哲小心翼翼地试探。

伊璃微微愕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看样子他和别人一样也误会了自己和易锡的关系。

她再低下头,胸口一阵阵刺痛。

分别的几个月时光让他们之间变的无比陌生,原来真的没有什么天荒地老。

见伊璃不愿意回答,安禹哲又率先打破沉默“一起走吧,天色不早了。”

他们并肩走在城市的暮色里,恍然间,就像那个遥远了的相恋时光,真的不曾离去。她是多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可以再长一点,再久一点。可是,只要是路,总是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那是他们越来越迷茫的道路,踏在前途未卜的未来,她还在想着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视线慢慢覆盖了那些曾经,飞鸟开始慢慢歌唱,潮水慢慢漫过了忧伤,没有出声,到了终场。

安禹哲的声音很软很温柔,微微的寂寞,淡淡的疲惫,他说“伊璃,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快乐,但是你一定要幸福,好吗?这样才不枉费我的退出。”

“你也要幸福。”说完这句话,伊璃立马转过身,眼泪已经蜿蜒到她的唇角。

安禹哲定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伊璃,我爱你。”

伊璃的背影顿时僵住了,然后听见安禹哲离开的脚步声,沉重又缓慢。

他曾让她享受所有的包容和宠溺,可到最后,她带给他的却是不可磨灭的伤痕。在那段如火炙热又如冰刺骨的时光里,他总是患得患失,她却是若即若离。可惜的是他,一直在这永昼永夜漫长的时光里流浪,而她,却不断错失他。

他怀念过去的她,怀念她坐在他单车后座的岁月,怀念曾经因她的一阵微笑而激荡起来的风,夹着悲欢和一去不再回来的昨天,浩浩荡荡地穿越他单薄的青春。

明亮、伤感、无穷尽。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无数身影浩浩荡荡涌入考场,在经历了几天的苦战,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心中弥漫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就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再见了,这些年盛放的青春。

是不是从此,就再也不会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集了?从考场出来后,伊璃的心头有种微弱的涩痛压得她无法呼吸。

是不是从此,他就真的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了?

伊璃回家后,翻箱倒柜,找出了安禹哲那本自己没有看完的日记。她颤抖着打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眼泪打湿黑色钢笔,隽秀曾在她笔记本频繁出现的字迹。

我爱你多年如一日沉淀

放手给你所有碧海蓝天

伊璃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从后往前继续看,直到看到那一篇日记,她如遭雷轰,半边身体麻痹,几乎不能动弹。

6/28 晴

今天放学伊璃邀请我去她家吃饭,这个小妮子还亲自去菜市场买菜。她出去以后我和她妈妈聊了一会天,她妈妈似乎对我还挺满意的,嘿嘿,伊璃,看样子这辈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本来挺开心的,可是没聊多久,王管家打电话过来说妈妈不小心从二楼的楼梯踩空摔了下来...听到这个消息我大脑一片空白连忙赶回家,还好,上帝保佑,每层楼梯的底部都有一层厚厚的软垫,妈妈的脚只是扭了下,没有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我才想起来,自己下午就这样不告而别,想给伊璃打电话解释下,可是她却怎么也不接我的电话...算了,明天我亲自过去负荆请罪。

6/29 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走后会发生火灾,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们!伊璃该怎么办?没有了妈妈,她该怎么办?如果我昨天没有提前走,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我对不起她,我是个罪人!

伊璃的血液如海浪般奔腾着,她的大脑一片混乱,记忆中的情节一点一点复苏。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走的。

原来,他不是故意扔下母亲不管的。

原来,是她错怪了宿命。

原来,从来都没有仇恨。

“喂,安禹哲吗?”伊璃颤抖的打通他的电话。

“小璃,你怎么?”电话那头的安禹哲有些诧异。

“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在我家楼下等你。”

听筒里静了静,她能听到风声,哗哗的,仿佛铺天盖地。面对面说话时再熟悉不过的声线,甚至在遥远的某处,隔过门或窗,墙壁或栏杆,百转千回绕过来,也能辨出那特质属于他。可声音穿过悠长的电话线,沉重地敲击心上,却忽然变得陌生,不知是空间不对,还是时间错位。

“好,我马上来,我也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伊璃雀跃地挂断电话,立马洗了个头,从衣柜里特意挑了艾小诺送给她的裙子穿上,全部都收拾好后,她站在镜子前。那如蝶翼般得长睫微微颤抖,渐渐地睁开了双眼,一头栗色柔软的卷发,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穿着一件抹胸的淡银色的及膝短裙上,腰间系着一个白色蝴蝶结,有些可爱却又不乏高贵,裙摆镶着一圈蕾丝有一些零碎的水钻,闪闪发亮。她的脸庞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明眸皓齿。

安禹哲,这一次,我要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着你,从来没有改变过。我要告诉你,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很想你,告诉你,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女生了,告诉你,今后,我会像你爱我一样去爱你。

——伊璃

伊璃背靠着大象滑梯坐下。她还记得很久以前,她笑着从上面滑下来,然后撞进在下面等候已久的安禹哲怀里。

他总是会趁机双臂一收,紧紧抱住她。

“抓到你了。”

那些快乐的记忆依旧温暖醇厚。

伊璃听见脚步声,一抬眸便看到了小跑过来的安禹哲,他的脸上还有细细碎碎的汗珠。

“等很久了吗?”安禹哲的声线里有着特有的醇厚和温柔。

“不久,”伊璃似乎有些紧张。

清风吹过安禹哲的白衬衣,柔和的阳光逗留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他看着她,仔细地凝望着。

安禹哲开口,语气仍是那样温柔,只是眼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伤“你要告诉我什么?正好我也有事情跟你说。”

米岑的病又恶化了,主治医生告诉他必须要进行手术了,否则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比起国内,国外的医疗设备更先进,手术成功几率更大一些。安禹哲决定下周就带着米岑去美国动手术,然后放弃清华,留在美国念医科大学,主修心脏科。他无法忍受亲眼看着米岑一点一点被病痛折磨、吞噬。

可是他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回来,等他再次归来的时候,这个女孩是否会已为人妻?

曾经对她的那些执念,该放下了。

“你说什么事?”伊璃看着安禹哲,一阵微风扑来,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

“你先说。”

“以前都是你迁就我,这次让你先。”

安禹哲有些惊讶地望着伊璃这张美丽而憔悴的脸,迟疑地开口“我...要和小岑去美国。”

他一说完,她的脸色突然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沉默了许久,伊璃强忍住内心的慌张与不安,开口“是吗?那挺好的。”

她的双瞳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雾。

“你要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伊璃迅速转身“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

“也许吧。”

伊璃长长的睫毛微微地一动,清亮的泪水缓缓地流过他苍白的面颊,如同流星最后的光芒、灿亮却悲哀。

安禹哲,最终,我还是失去了你...

他们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伊璃听见安禹哲叹气,轻微的声音被周遭的喧闹淹没,很快消散在浑浊的空气里,无迹可寻。

伊璃打破平静“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了。

“好。”安禹哲点头,眼眸在刹那间闪过一丝哀伤。

那场记忆尤深的电影是《泰坦尼克号》,她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上静静地看着屏幕。泰坦尼克号沉下去的那一刻,她发出一声如有若无的叹息。那一瞬间,他们都希望时间可以静止。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伊璃的眼睛红红的,她说你能最后背我一次吗?

安禹哲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他感到背上有滚烫的液体烙在他的肌肤上,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说祝你幸福。

然后跳下他的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我知道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是一定记得回头看看我。就算我不在你的视线里,也请偶尔转过身,说不定带着你呼吸的空气,会漂洋过海、会横跨星空、会被季节轮换时带起的风,一直吹到我身边。

——伊璃

安禹哲看着她的背影,晶莹剔透的眼眸里出现一层湿润的雾气,可他却哽咽着让自己微笑。

小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总是好痛,痛的不可开交。我看的出来,你也很痛,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现在我们分开了,我反而常常看见你和易锡打闹玩笑,你会笑的很开心,我没有用,拯救不了你的心,治不好你的病,可是他都做到了。我爱你,即使他把你从我的生命中抢走,可我却真的一点也不恨他,相反,我发自内心的感激他,能够给你我给不了的幸福。我总是在小岑身上看到过去时你的影子,你们都是那么善良可爱的女生,我要陪着小岑走过也许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程,我要拼尽全力让她好起来。

伊璃留给安禹哲最后的记忆是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消失的背影,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直接被蒸发留下灼痛的痕迹,梦魇的时间点直接停留在盛夏。

安禹哲就这样失去了伊璃,那么不想失去她的他就这样失去了....

伊璃,伊璃,伊璃

他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直到舌头也开始发麻。

伊璃

这个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女生

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六月的青城,你带我去看电影,我听你说昼夜交替的天空,最寂寞七月的流水,我们仰望着同一片天空,你曾说在季风的背后有我们的誓言,我还能在相遇的地方等你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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