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坐在她的床头,为她守夜。在睡梦中,她踢开的被子,那美丽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真想亲她,那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但是他没有。他帮她的被子盖好,并为她理了理调皮而不安分的头发。他凝视着她,熟睡中的她,形成一座雕塑。
火站台上,满眼都是人。但是他们不管,紧紧地相拥,然后抱头痛哭。有点像生离死别。他最后一次亲吻了她的眼,美丽纯洁的眼。他也最后一次把她眼中流出的泪花吻干。他要让她的泪花进入自己的生命里、血液里。永远与他在一起。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他强忍住眼泪,捧起她的小脸蛋,对她说。妹,你去吧。记住在南方好好的活着。知道吗?永远好好地活着。回应他的是泪眼朦胧。他狠了狠心,走下了火车,不再看她。
然而车窗后传出来的伤心与无助,还有那依恋与渴望,是那么深深地震动了他,使他永生不能忘却。火车轰轰的响着,她离他远去,远去。真到在视线中永远消失。
他一直在网上等她,每天晚上。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给她留言、给她写信,但都没有回复。打她的手机,也总是关着。他没有办法再联系上她。好像从此,她似乎真的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他知道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子,一定很多人喜欢她。她一定是谈恋爱去了。想到这,他心里有点酸酸的滋味。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网上等她。从来没有停止过。
花开花谢又一年。
他还是这样子:报纸、网络、电视。他的眼睛不断地在这三者间穿梭。只要有深圳这个字眼的消息,他一定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看完了停下手头所有的动作,静静的坐上一会。
一样的天气,一样还是在那长城,一样还是他们去年坐的那个位置,恍惚中他分明看到她那灿烂的笑容和那清脆的笑声洒了一地。他跑过去,可等到跑到跟前时,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呢?他的热情一下子从沸点降到冰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毫无目的走在长城上,这里所有的欢乐都被她带走了。他恨自己的弱懦。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纯纯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略带有一点蓝,对!就是天空的蓝。这是一只狗,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他立刻买下了这只蓝眼睛的小狗。蓝惜,蓝惜!就是他给它取的名字。
蓝惜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长得很快,肥肥的,挺可爱的。长长的毛拖着地板,走起路来身子一摆一摆的,像个小媒婆。他下班回来,它总是乐癫癫的跟着他身后,用那纯纯的眼睛望着他,并且还跑上了很友好地想与他亲热。
想她了,他会一直抱着蓝惜,让它坐在自己的身上,向它诉说对她的思念。而它也乖乖地坐在他的膝头,一动不动地听他诉说她的一切,并不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他的手或温柔的低低的叫几声。
他与它是好朋友,并且相处的很融洽。他离不开它,因为在心灵上他需要有一个倾听者。而它,可以给他所有的慰藉。
蓝惜对他的女友却一点也不友好。虽然他们时常见面。每次她来他家,进门后,它总要一阵狂叫,并且一直盯着她。他喝斥它,但不管用。后来他的女友说蓝惜的眼睛让她不敢正视,她不喜欢它,要他把它送人。他不愿意,从此她也就不再上他的门了。
他又陆续谈了几个女友,她们都怕狗。最后都与他分手了。也是在长城上他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没想到她和蓝惜一见如故,相处得很好。她怀孕的时候,家里老人要把蓝惜抱走,说是在怀孕期家里不能养生畜。可她不听,不舍得蓝惜离开。十月怀胎,一个大胖小子呱呱落地,全家欢喜。蓝惜更是高兴得绕着屋子打圈圈。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这个大胖小子开始会自己吃东西了。这时,大家惊奇地发现一个很怪的事情:他不愿别人把东西送到他的小嘴巴里,然而掉在桌上或地上的东西,他反而很欢喜的用舌头舔,样子和蓝惜一样。他狠了狠心,把蓝惜送人了,送给他最好的朋友。
一路上,他没跟蓝惜说一句话。而蓝惜一个劲地在车上低沉地呜呜叫,并一直用舌头舔着他的手。它不愿意离开他。它知道自己只属于他。这狗真漂亮,哦,漂亮的眼睛竟然溢满了泪水。朋友一个劲地称赞着蓝惜。爱不释手。
公司要派人去深圳出差,他一直在努力的争取。从机场出来,他给出租司机说了个地址,走了很久,才找到那家公司。她的公司。人事主管的话,无疑是把利箭,刺透了他的胸膛,血痕累累。
她是个积极、助人、活泼的好姑娘。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她提前结束假期,赶去上班。就在这条繁花似锦的深南路上,车来车往,一小男孩过马路的时候,很怕、犹豫不决,眼看着一辆大货车急速的开过来。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推开小男孩。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被汽车撞飞了,瘫在血泊里的红裙子,如同一朵绽放着的玫瑰,在呈现着她生命的美丽。看大海,想大哥。一个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妹妹就这样走了?永远地走了。海浪在诉说:曾经有个女孩,她常常来到这里;曾经有个女孩,她一直在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曾经有个女孩……
他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听那涛声与鸟鸣。如果时间会倒流的话,他一定会告诉她:妹,别走好吗?哥爱你!爱你!然而此时,面对这空旷无际的大海,他去对谁诉说呢?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旅馆。那是她的城市的旅馆。这时朋友打电话过来说,蓝惜在他离开北京的第二天,偷偷的跑回家,在路上给车压死了。
天若有情
当柔和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在我身上时,我醒了。头有些痛,昨晚又喝多了。我从床上坐起,发现身边有个女人,准又是醉酒之后带回来的,我不在意地下了床,用冰凉的水刺激我的神经。我打开门眯起眼看了看天,发现我的“野狼”倒在地上。我要开始和我的最爱摩托去飞驰,在出门之前我没忘扔下几张钞票在床上。
秋天的早晨有点凉,我骑着“野狼”在高速路上飞驰,风吹在我脸上的感觉使我很兴奋。飞车是我的生命,只有在我骑着摩托超越一切的时候,我才不会感到空虚,麻木。不过我最近的颓废需要更长时间的奔驰。
在我狂驰了几百里后,我回到了我的房子,踹开了没有锁的门后,我吃了一惊,我开始怀疑我走错了,原来乱七八糟的狗窝变的清洁,明亮,一切东西井然有序的摆在各处。这时鼻子里又飘进了很久没闻到过饭香,我满怀疑惑地走进了厨房,一个美丽的背影呈现在我的眼前,尽管是背影却能打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纤细的身材,飘然的长发随意地盘在头上,却漏下一缕。也许是我的脚步惊动了她,默然回首,一张惊世骇俗的脸再一次让我呆住了,这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的脸,脂百的皮肤,一双深邃的眼睛,惹人怜爱的鼻子下面是薄薄却线条明晰的小嘴。“你回来了。”那女人的一句柔柔话语把我唤醒取而代之的是惊诧:“你是谁?”那女人低下头,轻轻地说:“昨晚你……”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昨晚带回来的女人,我更惊诧了:“你怎么还没走?你没看到我放在床上的钱吗?”听到这句话,那女人的脸有些变了,伤心地说:“我第一次和父亲吵架离家出走,就遇上了你,你,你还认为我是个妓女。”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神态,我不由一阵怜惜,但我马上暗暗地骂自己:“修宁呀修宁,你怎么带回这么一个麻烦。”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非儿。”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的平稳:“好,非儿,听着,这是一个错误,我昨晚喝多了,我无心的,你要多少钱?我会赔偿你的,但你必须离开这里。”说完我看着她美丽的脸。“什么?”非儿的语音发颤,一双美目饱含了泪水,“你赶我走?”我有些不忍,但想想我自己,想想以后的日子,我咬了咬牙:“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是坏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一辈子的男人。”非儿的眼中流露出可怜而又坚定的目光。我受不了这个,我一脚把桌子踹翻,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搞乱,最后拉住非儿,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要跟我?好,跟我来。”
我把非儿拉上我的“野狼”带着非儿来到了“废车场”。这是我们飞车徒聚会的地方。里面有许多人,非儿显然是被这些人的相貌、打扮吓坏了,一直躲在我背后。“修哥。”阿标看见了我,“带这么漂亮的妞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双飞燕”呀?”我说:“好!”我拉著非儿上了车。“双飞燕”的规则是:男方架车,女方则要站在车后座上,谁先到终点,谁胜。非儿有些害怕,但却毫不犹豫的上了车,马达轰鸣,比赛开始了,车象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非儿一声尖叫,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尘土飞扬,沙砾飞溅。我心里又升起了一片空白,只知道向前冲、冲、冲……。终点即在眼前,阿标和我并排,终点在一面墙的前面,阿标已经为能在墙前停下来而减速了,而我却加大了油门,向前冲去。阿标在后面喊:“你疯了!会摔死的!”我比阿标前了两个车位到达了终点,但却向墙撞去。突然,我一个180度横把,想凭着我多年的技术止住车,可是车速太快了,我和车一起摔了出去,我被车压在了底下,非儿也倒在了我的身旁。一阵巨痛从车下的腿部传来,我知道我的腿断了。非儿雪白的脸上被尘土染的这一块,那一块的,头发也凌乱了,但她只是关注的看着我,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下来,声音哽咽:“你怎么样?”她站起身拼命地想把“野狼”从我身上移开,但几百斤的摩托却丝毫没有动弹,她向人群哭喊:“你们看什么?还不快来把摩托弄走?”阿标走过来,扔下1000块钱:“为了1000块钱玩命,值得吗?”我挣扎地从车下爬出,看着非儿那娇小的身躯不停的在颤抖,我心痛了,一把拥住她深深地吻了她,吮干了她脸上的泪珠,轻轻地说:“走吧,我们回家吧,我再也不会赶你走了。”我扶着非儿,一步一拖地向外走去。阿标喊住我:“你忘了钱。”我回头灿烂一笑,“我已经得到了。”
我从没这么舒服地过过日子,非儿是一个温柔到极点的女人,我的腿在她的殷切关怀下,渐渐康复了。非儿是富贵之家的女孩儿,她从小在父母的关心下成长,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父母越来越说不到一起去。终于有一天,和她父亲大吵了一架,她父亲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她便离开了家,在酒吧喝醉后被我带回家,而我这个从小失去父母,没人疼爱的浪荡之人,竟然得到了非儿这个人间尤物,这也许是上天赐予我的吧。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在我忍不住拖着快好的腿又去飞车回来之后,发现非儿已经不在了,我发现一张纸,上面写着:“宁,我离家很久了,很想念我的父母,我回家看看,也正好把我们的事情向他们说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我吃晚饭。你的非儿。”
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就这样坐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又等到了晚上,我眼睛直直地盯着门,随时准备迎接进来的非儿,突然,我的CALL机响了,我拿在手里还没来得急看,就听见门咔嚓一声响,我激动地跑到门口,边开门边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可当我看见门外的人,我一惊:“怎么是你?龙哥?”龙哥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前辈,他是职业杀手,并且是一个从没失过手的一流杀手,龙哥冷冷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只觉得一股杀气从龙哥身上散出,我预感到不妙,立刻挥出拳头,龙哥用手一格左拳重重击在我的脸上,我被击倒在地,手中的CALL机落在我的眼前,上面写着:“宁,8:00我在新港码头等你。非儿。”这时龙哥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我痛苦地一曲身,在龙哥又抬起脚时,我用力踢了龙哥的另一条腿,龙哥摔倒了,我爬起来,努力向外跑,可受伤的腿又再次使我被龙哥抓到,他把我逼到墙角,龙哥掏出刀子,我感觉死神已向我降临,我并不怪龙哥,我深知道道上的规矩,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再见非儿一面,我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龙哥:“让我活过8:00。”龙哥依旧面无表情,可刺向我咽喉的刀子却不见了,我只觉得肋下一凉,龙哥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我低下了头,看见肋下已渗出了鲜血,我知道龙哥的刀法,他不会留下活口的,我看了看表,7:40。我忍着巨痛,推出“野狼”,我骑着“野狼”,满街的灯火在我眼前晃过,我头渐渐晕眩,忽然我滑倒了,车子滑出十几米远,撞破了一家珠宝店的玻璃窗,我不管人们惊奇的目光。我晃晃悠悠地推起车,正准备上车,看见在玻璃碎片里闪烁着一颗钻石戒指,我拾起了它,放进口袋,继续向新港码头奔去,远远地看到非儿,她跳起来向我挥挥手,这使我精神一振,我驶到她跟前,非儿焦急地说:“快走,我爸爸不同意我们的事,他找人去杀你了,我偷偷跑出来,我们出国,永远在一起。”这时非儿的话在我的耳中只是一阵阵嗡嗡的响,非儿看着我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没关系,我们到国外躲起来,他们找不到的。”我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再清醒一点,从口袋里掏出戒指,亲手戴在非儿的手上,我深情地抱住非儿,紧紧地,象要把她溶入我的身体。真不想离开她呀,这一刻若能天长地久,那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我丝毫不放松我的双臂,感觉随时非儿都会离我而去,我又深情地吻了她,这一吻是我与非儿的诀别之吻,天地间只剩下我和非儿,我用尽我的最后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非儿羞涩地推开我,低下头,轻轻地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还是快走吧,我爸一会儿就会追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我看着她焦急的脸,心里紧紧地揪成一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想止住向下淌的泪水,我看见了漫天的星斗,非儿也顺着我的眼光望去,天空中出现了一颗流星,长长地滑过,非儿快乐地说:“看,流星!我听说流星出现时许愿是最灵的了。”说着,她就虔诚地把双手合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地说:“但愿我们能长相似守……”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心酸极了,我的伤口提醒我该走了,我骑着“野狼”静静地滑下坡去,非儿全然不知,我最后回头看了站在月光下的非儿,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我发动车子,加大油门,冲向了前方。
风中好像传来了非儿的哭喊声,自以为坚强的我,此时脸上被叫做眼泪的东西一颗、一颗地被抛向后面,我脑海里全是非儿痛苦的样子,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没回头去看她,我怕,我怕我看见她后,会忍不住回去,我不能让她为我的死伤心,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离去吧,胸口的痛远比伤口的厉害,我忍不住头仰天,声音嘶哑的狂吼一声,天地万物为我哭泣,天空下起了雨,这是上天诸神在为我落泪,我在狂喊,我变成了野兽,非儿……为什么?为什么?上天给了我,又要让我们分离,我恨!我撕扯着头发,衣服。狂风让我不能呼吸,啊~我发狂地冲向前,眼前渐渐变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