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伺候着叶赏批阅奏章,平安则在一旁擦拭着桌椅床柜。叶赏认真地读着每一份奏折,一些奏折用红色毛笔仔细圈划批注后放在右手边,又留了几本认真读过,却不曾圈点的放在了左边。
“平安,去传秦公公。”约是过了有两个多时辰,叶赏终于放下最后一本奏章,向后靠在椅背上。
平安应声退了出去,紫鹃走到叶赏身后为她按起了肩膀,嘴里却说道:“娘娘您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脑袋不累身子也受不了啊。”
叶赏闭上眼睛笑了,嗔笑道:“我都没喊累,难不成你这小丫头站累了不成?”
“主子您就爱开奴婢的玩笑,奴婢可是真心替您心疼的。”
“我知道。可是紫鹃你也读书不少,你应该知道身在此位就一定不能喊累,要担起这个责任。唉,天下万民要管,乱臣贼子需防,又怕宫中后院起火,这太后岂是随便说当便当的?”叶赏正色起来,紫鹃也认真听着,只当是娘娘又给她上一堂课。
“不过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娘娘为何留下几本奏章看了却不批?难道是这几本折子内容无用?”紫鹃歪了歪脑袋,又虚心地请教起来自家主子。
叶赏哈哈一笑,却只告诉她,一会儿你便知道是为何了。
片刻功夫,平安便领着秦公公进来了。叶赏用手一指左边那几本折子,吩咐道:“秦公公将这几本奏折给皇帝送去,让他自己批过之后再拿给我看。”
秦公公一直跟在先皇身边贴身伺候,以前他只听命于先皇,先皇的所有话都是对的。而现在不管现在太后是谁太妃又是谁,他只要小皇帝好就够了。因此看出眼前这位太后娘娘精心选出几本折子给小皇帝练习批阅,他自然是高兴并且感激太后的。
秦公公带着折子退了出去,叶赏按了按眉心,挥挥手也让平安出去,独留了紫鹃一人。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紫鹃自觉地继续为主子按摩,顺便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奴婢觉得这个平安性子沉稳不多言语,手脚利索心思也细,倒是个不错的奴才。可是奴才觉得娘娘您并不太喜欢她?”
“这你也看得出,你的心思也不差啊。”叶赏又向后靠了靠,整个身子的力道都压向了椅背。“我倒也不是不喜欢她,只不过还看不清别人送的是垫脚石还是绊脚石的时候,还是不碰为好啊。”
紫鹃本想再问这个别人指得又是谁,转念一想,平安平乐这两姐妹不正是先皇赐给娘娘的人吗?难不成,先皇不止想借叶家扶持新皇,还想过河抽板卸磨杀驴?紫鹃单是想着就觉得背后窜起一阵冷风,忙也住了嘴不敢再问下去。
其实怪不得叶赏多疑,世人都知无情最是帝王家,尤其还是这样一个临死都能想到要安排叶家作为外戚扶持小皇帝的君王。皇帝再信任她当她如妹妹一样,但他始终都是皇帝。他既然能想到要他叶家扶持新帝,就不会想不到如果外戚强大专权应该怎么办。留个后手等小皇帝的王位坐稳了,再唆使皇帝废了叶家废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既然先皇有可能为万家留一个后招,那她叶赏也有必要多留几个心眼,给自己留一个保障。
但这个保障只有叶赏和李铭金知道,叶赏只对李铭金吩咐了,不仅要查南王的棋子,也要查先皇最后安排娶她为后时,跟随身边的所有亲信的去处。
至于叶赏为什么会只吩咐李铭金一个人,而且对他从不设防,叶赏答不出来。或许只是一种直觉,叶赏看着李铭金的眼神就直觉地认为,李铭金一定不会是皇帝留下的一颗棋,他一定值得她信任。
这种直觉很可怕,就像一场豪赌,然而却是叶赏最爱倚靠的东西。叶赏很多时候,都非常愿意跟从自己的心,自己的直觉,去完成一场对人心的赌博。她就是有这样一种必胜的直觉与气势。就像她决定压上自己去赌万宇及的心一样,很危险但她只信自己会赢。
再说李铭金一个人浑身冰冷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御花园。其实一开始他并不想来御花园的,只是一时心思混乱,双腿也不听指挥地乱走了起来,再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是走到了御花园,正立于一株茉莉之前。李铭金伸手抚上了一朵茉莉花瓣。
是啊,娘娘还有这株茉莉可选,即便茉莉不是上上选,终究也比地上的杂草要好了太多太多。
想到这里李铭金又觉得,如果南王真的可以为了娘娘放弃夺位,那娘娘和南王在一起也算是上上之选。毕竟那个男人也是英俊挺拔才华横溢的翩翩君子,娘娘后半生的感情能寄于此处应该也能得到幸福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这个大总管,替娘娘守好秘密看紧了后宫众人。
李铭金正想着,只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一回头,手上不自觉地用了些力,一朵茉莉轻飘飘地坠了下来。他迅速转换了情绪抬起头,看到来人正是他的多年老友陈柏。
“李大总管,一个人在御花园想什么呢,连娘娘喜欢的茉莉都掐掉了?”陈柏看到李铭金面色晦暗不明,想着说一句俏皮话开怀一下李铭金。
毕竟是多年旧友,李铭金知道陈柏是想他心情好一些,但忽然听到了一些刺耳的话,于是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娘娘喜欢茉莉的?”
陈柏以为李铭金情绪好一些,便接道,“这几日全宫上下都知道娘娘的几位大宫女亲自摘了许多茉莉花,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唉,娘娘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莫要胡乱猜测了,更加莫要四处乱讲。”李铭金叹了一口气,开口劝道。
陈柏摇着头笑了,“你呀,做了太后娘娘的心腹大总管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