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宋歆瑜扶着爷爷坐下,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如小时候一样,坐在爷爷身旁,将头搁在爷爷腿上,两只眼睛怔怔望着雪白的墙壁。
“爷爷,我是不是错了?”
宋老太爷干枯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发顶,徐徐说道:“孩子,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白和黑,谁都会犯错,你有权利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可美好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震东他是个好孩子,失去他你会难过的。”
宋歆瑜不安的摩挲着右手无名指的婚戒,眼睛里突然涌出一股潮湿,问道:“爷爷,你是不是又想奶奶了?”
“嗯,”苍老的声音饱含感情,“爷爷答应过你奶奶,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爸爸,可爷爷没有做到,所以,”“爷爷要好好照顾我,看着我成长,看着我生儿育女,看着我把宋氏发扬光大。”宋歆瑜抢过他的话,喃喃说道。
“是,没有看到我们的歆瑜幸福,爷爷是不会合眼的。”
“好,那爷爷你一定要活到久一些,更久一些,我要生一打的孩子,让他们天天缠着你,扯你的胡子,你就把我小时候的事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别学我这个没用的妈妈。”
“傻孩子,他们会喜欢你这个母亲的,一定会的。”
“嘿嘿。”宋歆瑜就傻傻的笑,又问,“爷爷,你怎么知道权震东对我而言就是最合适的人呢,难道你会算命?”
“爷爷不会算命,可爷爷看得出来,他啊,是真心待你好。”
宋歆瑜没有再接他的话,只是摩挲着手上的婚戒。
“我想,他可能已经走了。”
然后,响起叩叩的敲门声,“歆瑜,我们谈谈。”正是权震东的声音。
房间。
宋歆瑜率先推门进去,权震东紧随其后进来,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身,她要推开,他充满悲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宋歆瑜,让我抱一抱,就一会,一会就好。”
权震东也很痛,他抛弃的是他身为权家的子孙应该担下的责任,纵然他并不后悔,可终究觉得难受,尤其是看到他的母亲在自己面前落泪。他的母亲,那么骄傲高贵的一个女子,竟然……
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宋歆瑜,紧一些,再紧一些,只有这样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暖,他的一颗心才能平静安稳。孤注一掷的豪赌,风险太大,可他甘愿冒险。
宋歆瑜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痛,他的苦闷,他的为难,他的焦灼,她都能体会,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说不出任何话,再等等吧,宋歆瑜,她对自己这样说着。
翌日。
宋歆瑜驱车直奔沈冰冰的住所,有些事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她必须要找个人倾吐,而这个人,也只能是沈冰冰了。
沈冰冰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她给开了门,宋歆瑜几乎是立即欢喜的扑腾过去,沈冰冰好歹躲开了,啐她,“要死啊你,别伤着宝宝。”
“嘿嘿嘿,”宋歆瑜就笑,伸手摸了摸,还是觉得不过瘾,拉着沈冰冰在沙发坐着,弯腰把头贴了上去,她真的听到了宝宝的动静,登时笑开了花,好神奇,真的好神奇,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闹完了,她站起来从冰箱里挖了一罐啤酒喝着,酝酿着情绪,然后慢慢说道:“你不知道吧,我爸妈可以说是被权震东他妈害死的。”
够震撼的开场白,沈冰冰脸上那点笑陡然消失的干干净净,抬头看着她。宋歆瑜又灌了一大口啤酒,一鼓作气把当年的事说了。
沈冰冰脸上的惊讶之色久久不曾褪去,紧接着又长叹几声,真是想不到,他们两人之间竟然还隔着这么一层恩怨,果然是造化弄人,好好的一对璧人,偏偏要经历这些磨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歆瑜摇头,“我不知道,我很想说服自己原谅杨慧文,进而接受权震东,可太难了,我只要想到我的父母还那么年轻,就因为杨慧文的冲动,他们甚至来不及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恨意就滚滚而来,挡也挡不住。”
这般的恩怨,饶是决断若沈冰冰亦难以言说,更不知应当如何劝解,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坚信权震东深爱着宋歆瑜,然而,要宋歆瑜过自己心里那一关谈何容易,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
“我并不是替权震东说话,可是,我想他一定也很痛苦,但凡他只要能少爱你一些,他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可他深爱着你,所以他站了出来,替他的母亲来还债,歆瑜,你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的,别太苛责他,他太不容易了。”
宋歆瑜苦笑着,仰头一口喝干啤酒。
“我知道,可只要看到他的脸,我就会想到是他的母亲害死了我的爸妈,我很痛苦,沈冰冰,我真的很痛苦,爱不得,恨也不能。”
沈冰冰抬头看她,纵然曾经遭受李昌皓和蒋倩的背叛,宋歆瑜亦不曾露出如此的苦痛,可见,她为了这事,真的是备受煎熬。
爱不能爱,恨又恨不起来,该是怎么样的折磨。她紧接着又长叹一声,如果不是怀着孩子,她一定陪宋歆瑜一起喝酒,大醉一场图个痛快。
宋歆瑜把空的啤酒罐扔了,转身又把冰箱里的一打啤酒都搬了出来,麻利的开了一罐,“行了,话也说了,在家里我怕爷爷他们担心,也不敢喝酒,今天你就别管我了,让我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沈冰冰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默许。
宋歆瑜的酒量并不是特别好,可大概是越想喝醉,就越是醉不了,整整喝了六罐啤酒,她还是没醉,于是只觉得加倍的难受,趴在桌上胡乱说着话,前言不接后语,有一句没一句。
沈冰冰几乎都看不下去,到底还是忍住了。
直到把一打啤酒全部喝完,宋歆瑜终于倒在桌上,醉了,沈冰冰起身推她,她也没有反应,这回真的是醉了,再一看,她白皙的脸上分明已经是一片潮湿。
这样的痛,沈冰冰不曾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她掏出手机给权震东去电话,“歆瑜在我在呢…嗯…今晚就睡我这吧,放心,她没事,嗯…我会照顾她,你明天一早过来接她,行,那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