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的夜无疑更为深沉。
街道的各个角落人头济济,不断地有铠甲裹身的兵卫有序的来回寻查着。不知何时,整个天地已是大雨如倾。
雨水从楼宇瓦当的雕刻兽头上倾泻而出,喧嚣的雨声,遍布了整个禹城。
楼宇小筑榭台,简略的桌椅对摆,清绿的竹编桌子上一横一纵放着两把剑——‘无痕’与‘水月’。
水月剑的主人——梦伶,跟霍凌宇自幼长大,其双方家族也是世代交好;只不过他们并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霍凌宇大梦伶五岁,两人相识多年,更像是‘青梅竹马’的兄妹。
七剑相聚过后,唯独他们二人又来到了这里——儿时的小筑,长夜坐谈。
红烛高烧,酌酒对饮。夜已深,但是数年不曾对面的两人,依旧没有尽兴散席之意。
“小伶啊,你也该找个归宿了,毕竟我曾答应伯父要好好照顾你。”霍凌宇举杯浅饮,眉梢淡有笑意,望着对面不过双十二三的少女,戏谑着,“再耽搁下去,我们的冷月女侠可就没人要了。”
“堂堂中原第一剑,怎的干起媒婆的勾当了?”梦伶蹙眉讥诮道。气质看起来较为淡雅,然而正值韶华佳龄的女子,却隐隐散发出沉静内敛的动人韵味。
“倒是你,这么多年也该释怀了。”放下酒杯,梦伶玉指轻抚无痕的剑鞘,眉梢间透露出酒后的倦意、其中却又隐隐有着怜惜,道,“执念太深,堪比顽疾;对于心身何尝不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是啊,只可惜我是个无法放下的人,真的很累啊…”霍凌宇微微一怔,无奈的话语中掺杂着自嘲。
——这么多年了,这个年近而立的男子,终究是无法跨越内心的那道鸿沟。
“此番南疆西域的以武论道,不知你有何看法?”察觉到霍凌宇话语中的冷嘲,梦伶叉开话题,“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总是不大平静。”
“嗯,此事不单单是论道这般简单;如今边疆战事再起,中原武林想必也是暗涛波涌。”霍凌宇看着窗外簌簌滴落的雨,正欲浅饮的刹那,霍然侧望而去,厉喝道,“什么人!”
也就在那一瞬间,窗外一道黑影掠过。
径直一跃而出,摆放在桌上的无痕剑乍然出鞘。剑吟声响,带起了一道寒光。
无形的剑气弥漫,桌上的烛火顿时一黯;梦伶也是蓦然起身,自榭台飞掠而出,迅猛的身形刮起一阵凌厉的劲风。
站于楼宇瓦当处,霍凌宇目光凛冽的四下打量。
“咻。”劲风声响浮现,身后梦伶闪掠而至,驻足亭立——长裙旖旎而荡,不过转眼便被倾注的大雨打湿。
“看来是逃走了。”梦伶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小筑顶端被微微移开的一片瓦,沉吟道,“不过,此人倒是好诡异的身法。”
“走吧,外面雨大。”霍凌宇四下打量一番,直至确认那道黑影已然离去,随即将衣衫盖于梦伶的身上,柔声说着。不过,其眉宇间的肃重却是没有一丝的淡化。
红烛已经烧了过半,较之屋外的喧嚣,屋内却是相当的静谧。深沉的雨夜,令人不由自主的欲要休憩。
二人先后返回小筑屋内。
“看来,中原又值多事之秋了。”霍凌宇不去理会打湿衣衫的雨水,冷笑,“方才那人,应该是光明圣宫的教徒。”
“哦,你怎么知道?”梦伶诧异的一蹙眉,脱口问道。方才,她可是连那人的身形都没有看见,而霍凌宇居然是能够识别出对方的身份。
“修炼光明圣宫心法的人,那种由内散发的特有气息是无法隐藏的。”霍凌宇额首低垂,把玩着空荡的酒盅,进一步解释,“我曾跟光明圣宫的护法交过手。”
“原来是这样…”梦伶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怔了怔,“难道跟下个月的论道有关?”
“应该是了,方才那人恐怕只是西域魔宫的普通探子,奉命探查我等的行踪罢了。”淡漠的颔首,霍凌宇轻语说道。
“看来,中原风雨欲袭啊。”梦伶看了一眼屋外倾泻的雨水,若有所思的喃喃着。
霍凌宇没有猜错,方才的黑影确实是西域光明圣宫的人。只不过并不是他口中所言大光明圣宫的普通探子,而是圣主月骨老人麾下——圣宫第二高手、星圣女。
西域大光明圣宫,第一高手非圣主月骨老人莫属。在其麾下有着星月二圣女、四护法、八卫。而星月两圣女,实力仅仅屈居月骨老人之下,在光明圣教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们走!”冷酒饮尽,霍凌宇将梦伶一把拉起,急速离去。
红烛依旧明亮、空气静谧的如同睡着了一般,待到午夜过后,充斥着整个楼宇的光亮,方才渐渐的消散。
可惜,霍凌宇却是不曾知道,方才的暗中窥视的黑影,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探子。而是他一直牵挂心中的那个女子——纳兰紫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