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深夜,四更时分。
冷月悬挂在夜空,那样的近、仿佛一伸手便可取摘下来。
房间异常的安静,连空气似乎都停滞了流动。此刻破颜亭立于窗牖旁,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眼眸中弥漫着迷茫的黯然。
——虽说那个人应允她们会先救出身困牢笼中的父亲,可是她们姐妹二人依旧心生顾虑。
毕竟对于那个神秘的人,她们没有一丝的认知,也不知是否应该选择相信他,更不知道那个人的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她们又能怎么办?
那个神秘的人,较之青龙无疑更为可怕。至少她们还知晓青龙的身份,但那个人却如同黑暗中的迷一样,神秘无踪、飘渺不定,令人琢磨不定。
这些年为了父亲,她和姐姐就如同砧板上的鲶鱼,只能随时随地的任人宰割。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房间内乍然响起了一道沉声的话语。
自落寞的沉思中乍然回神,破颜蓦然回头望去,看清来人后,眼神渐渐的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破颜只是淡淡地一瞥,旋即冷冷的质问道。
“我有一件事需要问你。”影魅目光复杂,但却轻语。
“哦?”眉梢一挑,破颜冷笑道,“是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我究竟是不是凌云阁的探子?”
“没错。”影魅淡漠的颔首。
破颜闻言,心倏地一沉,眼里有着落寞的嘲讽。
果然——对于他来说,一切存在于暗中的因素,恐怕才会成为首要关注的目标吧,而至于其他的则是显得无关紧要了。
“我很好奇。”眼神渐渐的冰冷,破颜隐隐有着薄怒,但却依旧冷笑,“若我说是,你会怎么办?杀了我?”
“没错。”神色微微一滞,但转瞬过后影魅依旧冰冷的回应道。
“呵呵,既然如此——”无情的一笑,神色带着讥诮与愤怒,破颜怒言,“那就别磨磨蹭蹭的,来啊!杀了我!”
目光沉冷,影魅缓缓的上前一步,眼神平静不带一丝波动。
而那一刻,破颜冷冽的眼神渐渐的涣散,内心泛起一丝冷嘲——看来对于他而言,她终究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过客罢了。
足尖轻点,影魅在破颜那样平静的目光下径直上前一步。不过那一瞬间,其冰冷的双目中掠过一丝一瞬而逝的柔和。
“你喜欢我?”影魅目光闪烁不定,却是淡淡地审视着破颜,突然间询问,“是吗?”
“你说呢?”微微怔了怔,破颜只是黯然的摇了摇头,眉梢一蹙,回问道。
这么些年了,她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在眼中,那一份感情早已无所遁形,成为了众所熟知‘秘密’。
再者以她的性子,又怎会予以否认这一份早已表露多年的感情。
脸色从淡淡的苍白渐渐地恢复,破颜走近窗牖端,似是想要触摸到那如华的月色,压低了声音,话语带有一抹凄凉与无奈,“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指尖的月色,如水而流,只有一丝淡存的光点。
窗外卷起了一阵风,伸出的手指微微的颤栗了一下,破颜的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娇媚的脸颊上拂过隐晦的臆动。
而后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男子,破颜淡淡的一笑。
——只是那平静而又惨淡的笑容中,却是掺杂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而破颜原本清澈的眼神在此刻则是变得渐渐的忧思了起来。
在这条道路中,原来仅仅是她追随着他,仅此而已。
“你应该明白。”影魅视线不自然的偏转过去,冷冷的开口,“杀手是没有爱情的。”
“是吗?”破颜嘴角上扬一抹嘲讽,“也许,这仅仅是对于你而言吧。”
不再犹豫,破颜黯然叹口气,莲步微移,自影魅的身侧走了过去;但在与之擦肩而过的瞬间,却是被后者一把拉住。
谁也没有想到,那一个瞬间,影魅将破颜一把拥入了怀中,随即狠狠的吻了下去。
双目徒然一睁,显然是被影魅这般猝不及防的侵袭所震,破颜竟是一时间呆滞了下来。
眼神渐渐的迷离了起来,她微微开启了嘴唇,回应着他。
二人的拥吻缠绵而深入,一丝盎然的春意在昏暗的房间内弥漫。
处于销魂拥吻中的二人,此刻却是浑然没有察觉到,前方楼宇瓦当边沿站立的一道人影。
月色下,那道人影身躯挺拔、临风伫立,如同黑暗中的雕塑一动不动。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瞳却是死死的凝视着前方、射出凶狠而愤怒的光。
那样可怕的目光,令人窥之胆寒。
双拳死死的紧握,那道人影终于是不再凝视,但眼神表面却依旧是那般恶毒的狂怒,而后侧首一转,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的掠去。
而昏暗房间内拥吻的二人,对于外面瞬息所发生的一切,却是没有一丝的感知。
许久,屋内的二人终于分开。
“你——”那个瞬间,破颜定定的看着影魅,俏脸被大片的绯红覆盖,不知所言。
影魅不自然的侧过头去,身形一晃,径直掠了出去,只在下一个瞬间,便是出现在窗棂旁,但却没有回过头来。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影魅蓦然开口,背对着破颜话语平静,“但从现在,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害你。”
话语落定,还未待破颜回过神来,影魅便是如同一阵风般的掠了出去。
简单而又质朴的承诺,却是展现了这个冷血杀手的内心。
——原本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终究是爱她的;只不过,他对于那一份感情却是一直深埋于心,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脸颊上有尚未褪去的羞热,破颜眉梢洋溢着辛福的欣喜,凝视着窗牖,久久的不愿将视线移去。
——她内心所渴望的一段爱情,原来一直都存在。
而此时深夜的街道另一侧,异常的安静,连风的声音都能够清晰的听见。
一袭青衫的无欲站立在房屋的顶端榭瓦上,目光冷冷的眺望远方。
“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身后突然传来平静的话语。
“谁?”蓦然一惊、无欲闪电般的回头,冷声的质问。
“在下青龙。”来人微微一笑,回应着他。
“青龙?呵呵,原来是灵帝的首席近侍啊!”略带深意的一笑,无欲似乎对于来人的身份没有一丝的诧异。
在那一夜,他杀了青龙派来的下属,就已经明白,他的身份、面前的这个男子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转过身来,无欲望着面前的男子,却是微微的一惊。
——他,居然带着面具?
“呵呵,自古英雄冲冠为红颜,只可惜最终都会落得流水无情的下场。”摇摇头的叹息,似乎并未察觉到无欲的异动,带着面具的青龙自言自语道。
较之无欲的错愕,青龙的心中同样是有着一丝震撼的诧异——他没想到,面前这个血屠麾下排名第四的杀手,居然也会是灵帝的五大近侍之一。
看来灵帝,早已对江湖中各派的势力了如指掌,并且做了完全的打算和防备。
“你来干什么?”对于那略带深意的话语状若未闻,无欲只是冷冷的开口。
“你杀了我的手下,我就只能亲自前来了。”面具下响起沉声的话语,其中掺杂着一丝冷锐的无奈。
“呵,怎么,来给你的废物手下报仇来了?”无欲冷笑一声,反唇相机。
“我只是来传命皇帝陛下的命令。”终于切入了正题,青龙双手负在身后,平静的开口,“皇帝陛下要你暗杀血屠的宗主,彻底的瓦解血屠在江湖中的势力。”
“什么?”神色微变,无欲首次回过头来,面露震惊,“皇帝陛下要对血屠下手了?”
“没错。”青龙淡漠的颔首。
“以我一人之力,无法完成此事。”无欲摇摇头,沉声,“宗主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使现在伤势加剧的状态,我也没有必然的把握将之斩杀。”
“这一点,我自然是清楚。”青龙的话语渐渐意味深长了起来,“所以我才亲自前来。”
“哦?”无欲长眉一挑,狐疑的望向那张挂着白玉面具的脸。
自袖袍中取出一玉瓶,青龙将之丢甩给无欲。
抬臂反手一扣,将玉瓶收入掌心,无欲看了一眼,面露不解,“这是?”
“这是南疆的奇异草药所提炼的蛊毒——名为碎魂蛊。”青龙开口解释,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只要将它种入人的体内,这个人便会在一日之内丧失神志,变得嗜杀,三日后,便会成为一举完美的杀人利器,而到时候,这个人则只会听命于你一个人,如何?”
“什么!”脸色惊变,无欲难以置信的望去,愕然的喃喃,“南疆…”
“你究竟是什么人?”无欲面露一丝怀疑,“据我所知,皇帝陛下并未与南疆的任何势力有所瓜葛。”
“呵呵,据你所知?”讥讽的一笑,青龙淡淡道,“你真的以为你有资格知道皇帝陛下的所有事情吗?”
无欲面色一滞,但却无言以对。
青龙说的没错,在五近侍之中,皇帝陛下最为信赖与器重的便是这个排首第一的男人了,较之其他四人在皇帝陛下的手下,青龙的份量无疑更为重要一些。
“哼。”无欲冷哼一声,但却不再多言。
“呵呵,我相信这些奇异的蛊毒、会得到最好的宿主。”青龙冷笑,“不是吗?”
“这…”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瓶,无欲的神色变幻不定。
“怎么、心软了?”青龙见状,面具下的脸庞一沉,冷冷的开口。
“我知道了。”长长的叹口气,无欲低声回应,眼神但却变幻不定。
没有过多的废话,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青龙便是朝着西北方向疾奔而去。
几乎同一个时刻,青龙前脚刚刚离去,无欲也是不再迟疑,点足掠去,只不过与青龙却是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