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禾看到拐角处赫然停着的那辆军用人力三轮车时,她承认自己彻底笑场了。
但她仍然是很给面子的敛了笑,随即轻咳了一声微微斜了许尉一眼。
“这是——?”话音拉得很长,明显是在等着许尉“自报家门”。
“显然……这是一种交通工具。”许尉就那么云淡风清地一笑,一排小白牙顿时就光闪闪明亮亮的耀得人睁不开眼。
“确实……”安禾很应景地点了点头,甚至还托腮作思索状:“我还知道,它隶属非机动车的一种……所以说,它就是刚刚狂风同志‘开’过来的那一辆?”
许尉闻言很郑重地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嘿……我倒是没看出来……敢情你还是一‘板儿爷’呐?”安禾故作惊奇道:“行啊小同志,花样儿不少啊你!”
“谢谢夸奖。”许尉倒是一点儿也没谦虚:“我一向都这么——多才多艺。”
得,这脸皮儿薄得——都能纳鞋底儿了!
“于是你是要‘开’着这辆车带我去……额,兜风?!”安禾略略一挑眉道。
“对头。”说完许尉微微眯起双眼道:“怎么的,嫌着跌份儿了还是怎么着?”
“那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怕我太沉这小车轱辘无法承重吗?!”安禾打着哈哈道:“话说,我怎么瞅着这车这么眼熟呢……之前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当然见过。”许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就这种绿不拉叽的小三轮,炊事班那儿还好几辆呢……”
安禾这才恍然大悟。
“这也能行?”心下颇有几分无语的感觉,安禾有几分不怀好意的目光就那样飘向了许尉:“我说同志……这车别不是你家战士顺手牵羊‘牵’来的吧?我可听说,炊事班小刘宝贝这些车子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当然不是!”许尉立即肃容道:“身为特种大队的战士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呢?!”
“嗬,品德还挺高尚。”安禾有些意外道。
“那当然!”许尉回答得无比骄傲。
身为特种大队的战士,就算是“牵”三轮,也要“牵”得很有技巧啊……
特种大队的炊事班啊!你当他们只是挥挥大勺炒炒青菜吗?那可都是炊事员里的“战斗机”啊!那帮孙子要是真跟你较起真儿来,别说随处可见的菜刀擀面杖都能成为“凶器”,随便捞出一个就敢跟你单挑啊!天天张罗着这么多张嘴的伙食,炊爷们那身体素质,那可不是吹的啊!
举个彪悍点儿的例子吧,有谁能想到,炊事班的同志们为了防止“外敌入侵”,竟然能在自己的工作地盘上布下“天罗地网”,有一回狂风同志为执行许尉的“特殊指令”跑到炊事班去偷……咳,是牵三轮,结果被炊事班长抄起家伙、抡着菜刀就嗷嗷喊着在训练场上被撵着跑了三大圈儿。
由此可见,说特种大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一点儿也不为过。指不定哪天你在树上逮着只鸟儿,它就能成为战争时期有力的干扰器械呢。
咳,扯远了……
于是安禾便真也没跟许尉客气,一屁股墩儿就坐到了那三轮车里。
“嘿,内板儿爷……”安禾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愣着干嘛啊?走着——”
“坐稳喽!”许尉翻身上车,稳稳地蹬了一脚。“哎,你还别说……”许尉状似不经意地轻轻扫了眼安禾道:“还真有点儿……小沉。”
安禾那小暴脾气摆在那儿了,于是小姑奶奶作势就要跳车,却被许尉及时拦住。
“不过跟大花比起来,你可轻多了。”说着,许尉无比真诚地对安禾微微一笑。
“所以……大花是?”
“小刘在后院儿养得那头刚成年的小母猪。”许尉蹬着车子笑得一脸温柔。
安禾:“……”
像特种大队这样老爷们儿聚堆儿的地方,见个女兵难,见个漂亮女兵难,见个坐在三轮儿上还美得跟什么似的女兵那是难上加难。
可今儿个X军区特种大队的广大将士们,却真真儿地见了这么一幕教人既羡慕又捧腹的场景。
绿油油的小三轮,绿油油的小军装,黑发黑眉黑皮鞋,俏脸俏面俏姑娘,传说中如花似玉大名鼎鼎的安禾安军医啊!!!就那么哼着小曲儿晃悠着小腿儿坐在那三轮车的边沿儿,一脸的阳光明媚春花灿烂。
而后面儿那个蹬车的……咳,‘开’车的年轻男子……那悠然闲适怡然自得的小模样,让你恨不得能给他从那车座儿上扯下来狠狠地锤他一顿啊!
这气氛,这光景,这表情,这劲头,哪儿像是在蹬三轮啊?!开大奔都没这么乐呵!
一群饱受单身之苦的年轻战士们顿时被刺激得不行不行的。
始作俑者却依旧痞痞地扬着那两道俊眉跟那儿美得不行不行的。
“内板儿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安禾侧过半个身子挑着眉毛斜了许尉一眼。
“啧,一口一个‘板儿爷’叫着……上瘾啊?”许尉腾出一只手对着安禾的脑门儿就是“刷——”的一个弹指。
“真打啊还……”安禾嘟着嘴不满地小声嚷了一声。
“在军中,对待你这样的违纪分子,绝不能姑息。”许尉正色道。
“真的?”某人坏坏地一扬眉梢。
“当然……”许尉保持着那样的神色瞥了她一眼道:“当然……法外开恩的时候还是有的。”
“什么时候?”
“结婚报告批下来的时候。”
于是,安禾是彻底看明白了,许尉这是变着法儿“逼婚”呢!
敢情这位少校同志最拿手的不是领兵作战,而是明里暗里都挖坑让她跳!
“老赵,撒楞把我兄弟领出来啊!”不失体贴地伸手扶安禾下了车,刚一站定许尉就冲屋子里面嚷嚷。
“吵吵啥吵吵啥!大老远的就听见你那老嗓门子……”由远及近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猴崽子八百年不来一回,每每一来不是奔着你兄弟就……”男子的话音在见到安禾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然而只是片刻的工夫,他便意识到了安禾身份的“不寻常”。
“尉子……这位是……”老赵的尾音拖得很长,很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
“我对象。”某人无比自然地朗声答道。
对、象……
安禾身子一抖,内心止不住有点儿寒。
虽然说是那意思没错……但这词儿……也忒——俗了点儿不是?!
“合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弟妹了呗?”老赵全面而又不失礼数地暗自打量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即刻便浓了几分:“弟妹啊,你好你好,我是这儿的军犬班的班长,叫我老赵就成!”
安禾对这位亲切可掬的老大哥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便脆生生地笑着应了句:“赵大哥你好。”
这一声大哥喊得老赵那是心花怒放,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末了儿连跑带颠地离开,还不忘连连嘱咐许尉和安禾跟这儿候着。
“他干嘛去了?”安禾不解。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许尉嘴角略略一钩,竟然有几分摄人心魄的感觉。
不多时,老赵再度出现在许尉和安禾面前。
但他的身边却多出了一个……额,是一条军犬。
在见到它的瞬间,安禾的眼睛“刷——”地就亮了。
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安禾一个箭步就跨过去,凑到那条军犬边儿上就开始跟人家套近乎。
安禾打小儿就喜欢狗,见着这种难得一见的军犬更是步儿都迈不动,只是由于家里反对,自己养狗的念头才不得不打消。
这会儿这样的军犬让她碰见了,你说她能不“爱不释手”吗?!
“嘿、嘿!”一旁的许尉不乐意了:“大活人还跟这儿站着呢!你俩要偷情也得背着点儿我啊!”
“嘛偷情!我俩这是纯洁的友情!”安禾不满地冲许尉辩驳道。
或许是由于老赵对军犬打了手势,大家伙被安禾紧紧搂着不仅不挣扎反倒还享受得紧。
许尉一见这光景儿,瞬间就不蛋腚了。
“林子,我平时怎么训练你的恩?!”许尉点了点军犬的脑门儿道:“朋友妻不可欺,这么点儿小事儿还用我教你?!”
“噗——”安禾忽然没忍住:“许尉,你刚刚叫它啥?”
“林子。”
“噗哈哈……”安禾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下次看见我哥,我非告诉他这事儿不可,林子、林子……哈哈哈哈……”
看明白了吧?林子除了是这条军犬的名字,也是安禾的表哥林修的小名儿。
“我说……”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安禾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盯着许尉道:“这家伙是德牧吧?”
直立耳,中短毛,黑背,杏眼……啧啧,瞅瞅这身段儿,瞧瞧这线条儿……美啊,美死个人哟!
“是啊。德牧。”许尉轻笑着开口:“怎么样,跟我一样形象气质俱佳吧?!这可是我兄弟。”
“哟、哟……瞅你那熊样……还你兄弟?”安禾瘪瘪嘴:“你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跟你称兄道弟,要我啊……我是不乐意!”
“啧……一天不跟我抬杠丫就难受是不?”说着许尉对着安禾的表情竟骤然严肃起来:“告诉你啊,你得跟它保持距离听见没?!它可是公的!”
安禾闻言翻了个白眼道:“瞅瞅你那德行……连狗的醋都吃……”
“嘛狗!犬,这是犬!军犬!”许尉严肃地纠正道。
“啧,狗和犬不都一个品种吗?!姐姐我小学语文没学好,在我看来它俩意思一样!”
“这可是原则问题!”许尉动辄就给问题提升了个层次道:“你别看林子现在不声不响的,告诉你它要是明白你说的是啥,它都得跟你急!”
“哟,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安禾看也不看许尉一眼直接越过他跟他兄弟套瓷。“林子,你可别学你大哥啊,咱不像他那么小肚鸡肠哈!你好好表现,回头见着陆副司令家那条金毛我给你说说媒,看看能成事儿不!”
许尉默默无语,依稀记起安宇曾经跟他提起的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位小姑娘追着邻居家的大金毛满街掐的场景。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他没记错,那条狗是公的。
“弟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尉子的话是没错的……”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笑得满脸通红的老赵适时地插了句:“这军犬班的军犬们,都是有军籍的。”
“它们现在就是在军队中服役。”许尉补了一句。
“嗬,这么帅……”安禾这才后反过劲儿来。
“军犬是具有高度神经活动功能的动物。”许尉耐心地对安禾介绍道:“它们的听力是人的十六倍,对气味的辨划能力更是比人高出几万倍。”
安禾没有作声,继续听许尉的科普知识讲座。
“军犬视野广阔,有弱光能力,善于夜间观察事物。”许尉微微一笑道:“林子更是这方面的好手。很多次夜间任务都是它打头和我们一起冲锋陷阵的。”
“哟,酷毙了你……”说着安禾抱着林子贴了个脸儿:“它还会干什么?”
“追踪、鉴别、警戒、看守、巡逻、搜捕、通讯、携弹、侦破、搜查毒品、爆炸物……会得多了去了。”许尉不无骄傲地夸赞道。
“嗯,那可真是比你强。”安禾无比诚恳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