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旭
1.
这一天陆承熙公主兴高采烈地来到闵旭的晴庐，无比兴奋地对她说：“闵炀，你太厉害了！那个兽鸟石蛋，顾源好喜欢！”
“喜欢就好。”闵旭淡淡地道。
陆承熙公主忍不住兴奋地讲起了她和顾源见面时发生的事情：“那天他跟着他的父亲拜见我父皇。我便找了个机会和他说话，他还是那样，只说不记得我了。但当我把兽鸟石蛋拿出来给他看，他就会心地笑了笑，说自己确实想起了一些事情，并很高兴地收下了它。然后，我就和他聊了起来。我问他能不能陪我出去玩，他却说他要去海边找东西。我问他找什么，他拿出来一些古里古怪的字符说，就找这些东西。唉，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这些稀奇古怪又没什么大用的东西感兴趣。”
“所以，我接下来就需要替公主找到这些东西。”闵旭说。
“不是替，而是陪！”陆承熙公主美滋滋地说，“我都想好了。你陪着我一起跟着顾源去寻找这些东西。最关键的是，你要表现出你在追求我！”
闵旭一口茶差一点喷出来。
陆承熙公主却带着几分得意地解释道：“我算是总结出来，顾源为什么对我没有印象了。那是因为我母后和顾贵妃有过节，父皇又灭了梅家全族，所以顾源自小都不会有意接近我，最多和我算是礼节上的问候。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我曾经为他做过什么，帮过他什么。所以，现在，你、我，还有他，我们三个一起去寻找他喜欢的东西，一路上，你找尽一切机会告诉他，你有多喜欢我，我有多么可爱。慢慢的，他就会开始留意我，发觉我的好。”
闵旭真的有些受不了她的幼稚。可是没办法，闵旭必须要通过她将琉璃送到皇上的身边，只有把琉璃送到皇上身边，闵旭才有更多的机会得到更有利于闵家的信报。
就这样，陆承熙公主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潜逃出皇宫，在闵旭的陪伴下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顾源公子。
闵旭万万没有想到公主口中的顾源竟然是沙漠里遇到的梅思远。闵旭有些错愕，顾源却会心一笑，很高兴再相见一样。
就这样，闵旭、承熙公主、顾源一行人沿着西海岸拜访了很多渔村和小岛。
闵旭问他要找什么，他拿出一本册子给闵旭看，说想把册子里画到的东西统统找到。
闵旭看到一个眼熟的花纹，便说道：“这个我有印象。”
“闵公子，你在哪里看到过它。你外祖父是西海岸的大族，肯定知道很多东西。这个花纹是海上民族的吗？和镰岛有关系吗？”顾源兴奋地握住了闵旭的手。
闵旭轻轻地挣脱掉，摇了摇头说：“小时候我在纹河见过。”
“北炙的纹河？”
“确切地说，不是北炙人。是一群云游四方的卖艺人。他们长得和北炙人不一样。他们多数长得很白，但有一些是麦皮色或者浅棕色的皮肤，很美，无论男女都有一双非常漂亮的单眼皮、耳垂很小，脸比较长，发际线略高，多数女孩子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很漂亮。”闵旭回忆道。
“你看看，这本册子里还有哪些是跟卖艺人有关的？”顾源急切地问道。
“嗯，有这个，还有这个，哈，这个也挺像的。”闵旭翻着小册子说道。
“那快告诉我，这些卖艺人现在在哪里？”顾源问。
“不知道。我离开纹河已经有一年了。”闵旭道。
“那你跟我说说，那些卖艺人有哪些习惯，有没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穿什么样的衣服，爱吃一些什么……”
“我没有听他们说起过他们的语言，也很少见他们写过我不认识的字。他们比较爱吃肉，爱吃甜食，很少吃辛辣的食物，而北炙人却不这样，他们爱吃辣的食物。你给我看的那些花纹，我分别在他们的衣领、靴子和头巾上见过。”
“还有呢？”
“没有了。我只见过一次他们。”闵旭说。
“好遗憾。我好想去纹河找他们。”顾源道。
“找他们做什么，扫把星。”闵旭在嘴里嘟囔道。
“你说什么？”顾源问。
“哦，我说纹河很远。”闵旭道。
闵旭这一路见缝插针地向顾源赞美了好几次陆承熙公主，说她没有公主架子亲善可人，说她天真可爱热心助人等等。
但顾源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一直忙着跟沿海的渔民们交谈，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问人家的祖先从哪里来，请求看人家的族谱，问人家会不会写大泽文字以外的文字，还要人家唱歌谣，讲述跟海盗有关的传说。好在他仪表讨人喜欢，又喜欢赞美人，嘴巴甜，所以渔民们都不反感他，基本都满足了他。
他拿出一个大本子，将听到的，看到的东西统统记下来，抄录下来，很认真的样子。
闵旭不经意间笑了，这是闵旭第一次因一个外人笑得这么开心。
在西海岸游历了快一个月，终于完成了顾源计划好的行程。
最后一天晚上，闵旭躺在海滩上，仰望着星空。
“闵府两位少将军的遗骸，一直没有找到吗？”顾源问。
“没有。这些年祖母多次托人去找过，圣上也派了使臣去寻找，可当年的暴民死的死，散的散，要么割据一方敌视我大泽人，已经碰不到知情人了。”闵旭怅然道，“你好像对北炙非常感兴趣。”
“不光是对北炙。我觉得苍穹之下有好多我们没有解开的谜团，而很多谜底就在我们的脚下。我看过很多地理志，有好多地方都想去走一走。”顾源说到这里眼睛里充满了光芒。
“都看过哪些地理志呢？”闵旭顺势问道。
“《博大陆记事》、《北地详纪》、《南国考》、《茂地神传》……大泽能叫得上名字的地理志我都看过。在上饶的时候，我也看了不少上饶文本的地理志。但最想看的还是蒲老夫子写的《博大陆游记》，但是很可惜，现在只能看到上半卷，很难看到全本。”
“单单一个上半卷，就害得生灵涂炭，蒲老夫子的后人岂敢再拿出全本来。”闵旭道。
“是啊，58年前，乾帝持《博大陆游记》上卷继位，史称博大陆元年，从此以后大泽的年号就开始这样记下去了。乾帝早就对里面提到的各类物产心生欲望，一登基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开疆拓土，战事不断，几国百姓惨遭屠害……”顾源神情黯然道。
“所以，后面的内容，世人不知道才是最好。”闵旭道。
“嗯，我也希望不要有太多的人，特别是有权有势的人看到后面的内容，以免生出更大的风波祸乱。”顾源公子道。
“是啊，发现区区一个纹河银矿，便害我闵家男丁死在了北炙暴民的屠刀下。”闵旭轻轻地在嘴里说道。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去纹河吧，你去找家人的遗骸，我去找你说的卖艺人。”顾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并肩躺在闵旭身边。
闵旭坐起来，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些，公主睡了吗？”
“嗯，睡了。我给她做个吊床，睡得正香。”顾源指了指不远处的几棵树。
“承熙公主是个很美好的女子。可惜我高攀不上。”闵旭刻意说道。
“班大将军的独子班征鸿便是她未来的驸马。班氏一族为大泽立功无数，值得尊敬。这也是一桩很好的因缘。”顾源不以为然道，“哎呀，这次西海岸线之行还是有些仓促，我应当早做准备，拿到出海的通行书，去西海上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童女海妖。”
闵旭心想，看来这顾源真是对承熙公主一点想法也没有，总是找机会转移话题。今后想通过搞定顾源来取悦她，很是艰难啊。
“闵公子，你祖母的母族汪家是西海岸的大家族，可曾见过童女海妖？听说，一到冬季的日落时分，童女海妖就会跳出水面，咿咿呀呀地唱着歌，吸引船上的男人。男人们被歌声吸引纷纷跳入海中有去无回。童女海妖是出海人妻子们的天敌。”顾源满是兴趣地道，眼中是猎奇的神采。
“根本不是这样。”闵旭解释道，“这些都是陆地上的人编出来吓唬人的。所谓童女海妖不过是一种鲸鱼，尾巴会在晚霞的映照下呈现红色。一到冬天，它们就会频繁地跳出海面。它们的叫声比较好听，就像小孩子咿咿呀呀地叫声。船上的人听到鲸鱼的叫声便会好奇扶着船沿儿倾下身子巴望它们，冬天海上风浪大，很容易失去平衡掉进水里。官家们为了阻止人们冬季出海，便编了这么个故事吓唬人。”
“原来是这样。”顾源恍然大悟，“有机会我一定去海上看看，会一会这些红色的生灵。”。
2.
回到沐阳，与顾源道别之后，公主跟着闵旭回到晴庐。
公主迫不及待地问：“你跟顾源说我的种种好，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他知道你早有婚约。”闵旭避重就轻。
“这是什么意思呢？”陆承熙公主皱了皱眉头。
“公主，您离开沐阳这么久，就不怕宫里人找不到你吗？”闵旭转移话题。
公主掐了掐手指算道：“我骗父皇说，去母后的陵地小住一个月，并和守陵的人串通好了。所以，我出来这么久，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公主道，准备起身回宫。
“公主，我向您请求的事情……”闵旭正要问，却被公主打断了，“我的难题还没有解决呢，怎么有时间有心情解决你的难题呢。”
闵旭嘴角不由地抽动一下，想了许久才说：“公主，您知道顾源公子对什么最感兴趣吗？”
“什么？”公主立刻来了精神。
“《博大陆游记》的全卷！”闵旭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居然是这本书！”就连公主也不禁骇然，“这可是一本杀了上千万人的书啊！”
“是的，可顾源就是喜欢这本书！”闵旭正色道。
“他要这本书做什么？”承熙公主问。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是在寻找一些线索，或者说他在找一些人。”闵旭推断道。
“只要不是想着征服四方就行。”承熙公主抚了抚胸口道。
闵旭看着她笑了笑，问道：“公主，你也相信皇上对顾长安顾先生的评价？”
“什么评价？”公主故作不知地说。
“必须万分小心地提防顾长安，因为他既有征服四方的野心，也有征服四方的智慧！所以您的父皇坐稳皇位之后便罢了他所有的实权。”闵旭说得很谨慎，也很自信。
“上一辈的事情。我不想讨论。”陆承熙一脸不悦。
“公主，我与您实话相说。我不认为你会和顾公子能有什么结果……”
闵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承熙愤怒地打断：“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的爱情只有我自己能做主，我想嫁给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成为那个人的新娘！任何人都阻碍不了！闵公子，你有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陆承熙公主那般骄傲，那般咄咄逼人，就好像，她因为拥有了爱情，或者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变得无所不能了一样。
闵旭笑了笑，回答：“尊敬的公主，我从爱没有像您这样爱过一个人。但我知道，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会是一场灾难。”
“你姑姑闵旭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公主道。
“尊敬的公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在说谎！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因为爱情而毁灭自己。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爱情，我闵家才会在纹河遭受那样的灾难！”闵旭说着说着居然哽咽了起来。
看到一个少年会有如此反应，陆承熙公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了正颜色，下命令似的对闵旭说：“爱情是疯狂的，不理智的，甚至可以毁灭一切，可即便如此，我也要和顾源在一起。这条路上，谁也无法阻挠我，我会遇神诛神，遇鬼斩鬼。你想要我帮着你重振闵家的势力，好啊，那就把《博大陆游记》的全卷送到我面前。到时候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说完，陆承熙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闵旭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悠然道：“爱上一个人很了不起吗？保护好自己的家族才是了不起的事情”
3.
“蒲老夫子的《博大陆游记》！？”一想到这本书，闵旭就头疼。
杉湖说道：“这顾源胃口好大。在博大陆各国，这都是一本禁书。别说是公主想得到，就算是皇帝也休想从蒲家后人手里拿到这本书。”
闵旭点点头：“上半卷书稿，便燃起大泽三位皇帝的征服欲，征战坪国、丠国，茂国，自此战火不断。”
“我听说，《博大陆游记》中说，南茂地下有水晶矿和铜矿，所以大泽的皇帝再倾尽全国之力入侵茂国。”杉湖道。
“想攻入茂国，就必须占稳纹河这一要塞。大泽吞并坪国后，我闵家便做了顺臣，为陆家效力。早在55年前，我闵家先人受晏国两位先皇之命征伐北炙。收服北炙之后，我祖父作为次子的一支，驻守在那里，管理一方百姓。再后来，坪国吞并整个大晏后，以不损害北炙百姓的生命和财产为前提条件，我闵家归顺坪国，保住了那一方土地不受战火践踏。再后来，大泽吞并整个坪国，北炙又成了为征伐北茂的泽国班家军队提供各类援应的战略要地。”
“后来收服北茂后，北炙的重要性就弱了下来。少爷，您提议陆承勋重新征伐北炙，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班家就会失去驻守两茂的资格，到时候，谁来接手管理这块土地，会引起很大的纷争和骚动。如果在这之前，陆承勋能够攻打北炙这块6年来谁也拿不下的硬骨头，并且把北炙管理得好，谁就最有可能成为大茂的新一任驻守。”闵旭非常自信地说道。
“少爷，琥珀真的能够扳倒班家吗？”杉湖有些不自信。
闵旭冷冷一笑：“会的。”
三天后，闵旭带着杉湖和琉璃来到大泽西北的雪域山谷中，求见蒲家的后人。
闵旭在蒲家门前站着等了半个月，蒲家的人还是不愿相见，说：“《博大陆游记》后半卷已经烧毁，公子白跑一趟了。”
可闵旭还是执着地等着，无论刮风下雨，不分白昼黑色，恭敬谦卑地站立在蒲家门前。
杉湖不禁感叹：“顾源真是出了个难题啊，当年先皇威胁蒲家全族，都没能拿到，最后皇帝斩杀了蒲家大半数的人，蒲家人便躲到这里。最后皇帝也没办法放弃了。钱、权，甚至威胁生命，都无法让蒲家人就范，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蒲家的人进进出出，看到闵旭站在那里比之前消瘦了那么多，竟个个无动于衷。
一眨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琉璃心疼闵旭，打着手语劝她放弃，闵旭一脸桑白却微微笑道：“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了。蒲家人无欲无求，不惧皇权，不畏生死，宁可遭受迫害，可不想让天下人因那半卷书稿再遭受战火之灾。蒲家人心中有大爱，对天下人怀有愧疚。我们之前的那些手段只能用来收买有私心的人，有欲望的人。”
琉璃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打着手语说道：“今后若真能入宫，我一定不会辜负您此时此刻受的苦。”
闵旭擦掉她的泪珠，满足地笑了。
忽然，近处传来蒲家仆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老爷，老爷，不好了！雪狼把小少爷叼走了！”
闵旭一把抓住那个仆人，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问才知道，刚刚几个家丁跟着大少爷、大少奶奶、刚满一岁半的小少爷去山林里的湖边野炊，不料遇上一群雪狼，大少奶奶当场被咬死，大少爷抱着小少爷逃跑，后来被一只母狼攻击，小少爷被母狼叼走了。少爷命令家丁快回府上叫人援救。
闵旭当机立断，拔出佩剑朝着家丁指的方向追去。
等她追到树林里，看到蒲家少奶奶和几个家丁的尸体横在湖畔。闵旭看到地上一行行血道子，便跟着追去，看到蒲家大少爷拖着鲜血直冒的腿，朝着树林更深处爬去。
“蒲家公子，你怎么样了？”闵旭扶起蒲家少爷问道。
“死不了。快去救我家小弟！母狼往这个方向跑了！”蒲家大少爷道。
闵旭急速追去。
跑了没多久，闵旭就看到一只雪白的母狼轻轻地舔着一个幼儿的脸颊和手指。
闵旭轻手轻脚地靠近，寻找最好的时机刺杀母狼。
那母狼原本轻柔地舔着幼儿，突然耳朵抖了抖立了起来，转过身来望向闵旭的方向，呲起獠牙，发出了嘶吼声。
闵旭敏锐地察觉到母狼已经发现了她，用力地握住了剑柄，拔出剑，一声怒喝纵身跃起杀向母狼。可母狼像是长出翅膀一样，飞扑向闵旭，闵旭瞳孔放大，上面映出殷红的热血——一道剑光隔断了母狼的喉咙，母狼重重地砸在闵旭身上，闵旭痛得一声惨叫。
闵旭的脚受伤了，在袭击母狼之前，在她刚离开蒲家大少爷之后，她在树林里遭到一只老狼的狠狠一咬，当时闵旭着急追母狼，一剑斩断老狼的喉咙，继续追母狼。只到刚才那一刻，闵旭才得以片刻的放松，忽地意识到小腿肚子一阵钻心的痛。
她坐起来撕开裤腿，看到一个大大的血口子，肉都被撕扯成碎片了。闵旭咬了咬牙，扯掉一块上衣上的布，忍痛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抱起蒲家小少爷，艰难地往回走去。
等杉湖和琉璃追过来时，闵旭已经面无血色，苍白得吓人了。看到自己人来了，闵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昏了过去。
等闵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蒲家的客房里。琉璃见闵旭醒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闵旭安慰她说：“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死。这儿的狼，可比纹河的蛇善良多了。”
杉湖责骂道：“我的祖宗，以后可不能这么拼命？！”
“对了，蒲家两位少爷现在怎么样了？”闵旭问杉湖。
“蒲家大少爷腿伤得比较重，可能要养很长一段时间。蒲家小少爷没什么大事，就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安抚之后，好了一些。蒲家大少奶奶的丧礼会在三天后举办。”杉湖回答。
闵旭起身看了看腿上的伤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便对杉湖嘱咐道：“你去给我弄来一身素白的女装。快去快回。”
待杉湖回来后，闵旭装上一身雪白的女装，摘下面具，将脸洗干净，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就这样披散着头发来到了蒲家老爷面前。
她忍着痛跪在蒲家老爷面前，委婉地说道：“蒲先生，小女子这个时候跟您提这样的请求很不合适，但还是请求您成全我。”
蒲家老爷看在她救过蒲家小少爷的恩情上，允许她说下去。
“小女子相貌丑陋，自小被人嫌弃，但有幸碰到真心待我的夫君。我夫君不求功名利禄，和蒲老夫子一样，他此生最大愿望便是周游四海。我夫君心心念念，希望可以拜读老夫子的《博大陆游记》，想追寻老夫子的脚步，踏遍博大陆的万水千山，阅遍四海风土人情。小女子深知《博大陆游记》会给天下人带了怎样的祸乱，蒲家后人不想让历史重演，所以杜绝将此书外泄。可小女子还是妄求蒲老爷，允许小女子只抄录其与各处矿产物资无关的内容。”闵旭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蒲老爷听了，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蒲家大少爷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闵旭，又对蒲老爷说：“爹，您答应这位恩人吧。恩人也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夫君。当时母狼扑过来的时候，我的妻子不顾一切地保护我……”说着，蒲大少爷的眼角湿了。
蒲大老爷无奈道：“好吧，你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很多事情最后还是由你来决定的。”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第二天，蒲大少爷便安排闵旭、杉湖和琉璃抄录《博大陆游记》的全卷。闵旭说到做到，只抄录与游行路线、地理地貌、风土人情、文化习俗有关的内容，对蒲老夫子发现的各类物产，统统跳过。琉璃擅长绘画，将除了矿藏之外的地图、画图全部都临摹了下来。杉湖负责照料闵旭受伤的那条腿。
抄录完书稿，闵旭参加完蒲家大少奶奶的葬礼，便告辞离开。
临别前，蒲家大少爷对闵旭说：“你家夫君真是好福气，闵姑娘武艺高强、文采卓然，一心挂念夫君。若在下有缘见到闵姑娘的夫君，一定要对他说珍惜眼前人！”
闵旭知道他说这话，是因为正值丧妻之痛，有些后悔自己竟然这样骗他，利用他。只要深深一鞠躬，自此道别。
闵旭回到沐阳，却迟迟不见公主来找她。过了很久，公主的侍女才来到晴庐，对闵旭说：“闵公子，皇上发现公主一直在和顾源公子在一起，非常生气，禁足了公主。皇上从来没有这样生过公主的气，公主都吓坏了。现在不方便逃出宫。”
“那《博大陆游记》怎么交到公主手中？公主答应我要兑现我的一个请求，现在还能兑现吗？”
公主的侍女回答：“公主对我说，如果你真的弄到《博大陆游记》了，可以先交给顾源公子，并告知他这是公主历尽千辛万古才弄到的。你希望公主兑现你的事情，可以写一封由我带给公主，后面的事情公主会安排好的。”
闵旭点点头道：“好。我这就把信写好。”
半个月后，公主带着琉璃去见皇上，向皇上认错，检讨自己：“儿臣不该和顾源有来往，应当做好嫁给征鸿哥哥的准备。为了给父皇赔罪，儿臣特地画了一幅北茂药林秋景图。”
当琉璃优雅地展开画卷，皇帝陆遨先是被画给迷住，思绪飞到了他当年初见柳皇后的时光。
皇帝后来问公主此画是谁做的。公主指着琉璃说：“是这位哑女。她幼年时有幸见到了北茂药林美妙的秋景，便经常画这片绚烂的树林。”
皇帝陆遨这才注意到琉璃，见她生得柔柔弱弱楚楚可人，听不到，又不会说话，便把她留在了身边。后来，皇帝很喜欢她，时常要她陪伴在自己身边。
就这样，闵旭成功将第二个眼线送到了皇帝陆遨身边。
4.
闵旭将《博大陆游记》装订好后，去找顾源，告诉他：“公主在被禁足，这是她千辛万古弄来的，你不要辜负了公主的苦心。听闻顾公子之前也是有妻室的，应该会了解公主对您的心意。公主不想嫁给班少将，她在小时候见过你，还和你交谈甚欢，只是你不记得了。希望顾公子能够明白公主的心意。好了，这些是我要说的全部。后会有期。”
闵旭把书递到他手里，便转身就走，顾源却叫住了她：“闵公子留步——”
闵旭回头，他跑过来对闵旭说：“听说，皇上派你和陆承勋殿下去收复北炙？”
“是的。”闵旭说。
“可不可以带上我！”顾源公子说得非常恳切。
闵旭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道：“顾公子，我们是去打仗，拿身家性命去换北炙的土地，不是去游山玩水！”
“闵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顾源公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桑仓的声音从近处传来：“闵公子可否陪老朽饮一壶茶？”
闵旭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位病病殃殃的中年人。
顾源公子介绍道：“闵公子，这位是我的父亲！”
“原来是顾先生，在下失敬！”闵旭说道。
顾先生笑着道：“闵公子在去征讨北炙之前，可否与老夫一同闲谈一二？”
闵旭点头，对这位智多胜于妖的老者，闵旭是非常感兴趣的。
接下来，顾老先生和闵旭单独坐在一间茶室里说话。
顾老先生对闵旭说的话，即让她震惊，又让她兴奋，事情的发展比她料想的还要顺利。闵旭的眼睛里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