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血出无情
尘归客栈。
“掌柜的。”那蒙面黑衣人将一只细长的竹筒递到柜台上,“打壶酒。”
“还不知客官喜不喜好烈的?”
掌柜的恰好是老板娘,满脸浓妆下,妖艳的唇角微微上翘。
“来壶最烈的!”
“好咧!”老板娘意味深长地一笑,接过竹筒便进了里屋。
……
“五十灵珠。”
再次微笑着递出手中的竹筒,烈酒已是满满当当。
蒙面黑衣人似乎是常客,将早已准备好的锦囊从腰间的暗袋里抽出,丢上柜台,动作一气呵成。
抓起竹筒,抱拳:“告辞!”
“客官走好!”
那嘴角的笑意越发不明意味。
……
黄魉将一只黑色锦囊拉开,递到金蟾的跟前。
“阁主,一共是两亿。”
地魅手拿一张泛黄的牛皮纸:
“阁主,是沐景天的人头。”
在他俩之间,那只细长的竹筒被拆开成两半静静地在地上躺着。
“沐家?”
慵懒的声音从暗处传出,椅上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的。”
“两亿?”
“是的。”
“啧啧啧!值吗?”夜不魆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嫌弃和不屑,“派谁去好呢?”
“属下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夜不魆一愣,随即,眼中难得出现了同平日里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温柔与惊喜。
“玄魍?真是你?”
夜不魆连忙站起身来,大步走向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让阁主担心了。”
那人单膝下跪,抱拳,右肩绣着的“魍”字闪闪发光,“属下无恙。”
“快起来!”夜不魆扶起他,眼里似乎已容不下其他,“太好了!太好了!本座的玄魍总算是回来了!”
“阁主,要不属下去吧!”
一旁的地魅僵硬地笑着,她实在是看不下去。
“阁主!”黄魉走出,“玄魍和地魅都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复命,还是让属下去吧!”
玄魍接话:“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夜不魆的脸色一冷:“你俩,都给本座退下!!!”
三人皆一怔。
“玄魍留下,本座有话跟你说。”
“是!”三人异口同声,但却包含着不同的意味。
“阁主……”
“玄魍,你这次回来,就好好休息吧。”
“多谢阁主关心!属下真无事!”
夜不魆轻拍他的肩,终于说出了心底话:
“就当……咳咳……留下来……陪陪我……”
玄魍似乎早已料到一般,面无表情:
“抱歉,阁主。恕属下不能。”
“玄魍,若我说,这是命令呢?”
“属下一直谨记着阁主的教诲,杀手,必须冷血无情。”
“呵呵!……哈哈哈!……”夜不魆冷笑,“好啊!玄魍,你也会用我的话来教育我了?”
“属下不敢。”玄魍再次抱拳,“只是实话实说。”
夜不魆瘫倒在椅上,揉揉疼痛的太阳穴。
片刻后,摆摆手:“你去吧!”
“属下告退!”
转身,却又停顿了下脚步。
夜不魆的眼底爬上一层期待。
“阁主保重!”
语罢,人影闪退。
只留椅上的痴情人两眼黯然无光。
……
(二)计中计
神殿塔内。
“尊,查到了!”应风的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
“说。”
“佩,佩流漓,并未死亡……”
郗子墨拿着竹简的手一抖:“人在哪?”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泉客城……”
郗子墨皱眉。
……
五年前。
泉客城的正中央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的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无数的鲛人。
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间,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
她的衣裳破烂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布满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们冲那女子发起言语攻击,想令其精神崩溃。
“佩流漓!叛徒!!!”
“叛徒!叛徒!叛徒!”
“为了人类甘心暴露鲛族的叛徒!真是造孽!!!”
“叛徒居然还有脸回来?人类不要你了?我们鲛族也不要你!滚回去!!!”
“对!滚回去!自生自灭吧!!!”
……
“都给本后闭嘴!!!”
人群总算安静了下来。
又一位身着深蓝色仙袍的女子从天而降,她的话,总算有了些威慑力。
“让开!!!”
人群立马自动向后退出一条道来,可见对其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她径直走向那被团团围住的人儿,两眼含泪。
伸出颤抖着的手,触上她的脸,声音哽咽:
“漓儿……”
“母后……”
佩流漓的声音也是颤抖沙哑的。
“漓儿!!!我的漓儿!!!”
再也不顾及什么,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母后!!!”
两人的泪如雨下。
“对不住了,漓儿!”
佩流漓一愣,昏倒在她的怀中。看着怀中的人儿,女子的脸上满是心疼。
眼角的泪还未干,眼神中已透着浓浓的恨意:
“竟敢让堂堂鲛族公主沦落到这地步,本后定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冷血的恶魔!!!
神殿——行空,岚筱竺,还有你——郗,子,墨!本后定将你们对漓儿的所作所为一一偿还!!!”
……
“不行!尊不能冒这个险!”
应绝是个暴脾气,哪怕是在尊的面前,也敢拍案而起。
“是啊!尊,这太危险了!不能去!”
一旁的应风也是内心捉急:鲛人一族摆明了是在挑事,要为佩流漓报仇,设好陷阱等着猎物落网呢!
相比之下,郗子墨倒是显得镇定得多:
“这邀请函都寄来了,本尊若不去,这挑的事岂不是会闹得更大?”
“尊是一定不能去的!!!”应绝的眼里写满了视死如归,“属下去!!!”
应风:“属下也去!!!”
“放心吧,他们还不能拿本尊怎样。这个约,不赴也得赴。”
郗子墨的眼神闪了闪:“也算是为了千城的万千子民,本尊必须去。”
“那就请尊允许属下和应风一同前往!!!”
“不行!”郗子墨的语气很坚决,“你俩不许跟去!”
“为何?尊明知这很危险!!!”
“不行就是不行!本尊交给你们的任务,务必完成好!”郗子墨一旦决定的事就没有改变的余地,“就这样吧!”
……
话说尊交给应绝的任务,不过是查找百里子琊的下落,往后推一推也无碍;
应风的任务就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保护夏雨柒?那更没必要!
虽说皆是尊的命令,但别忘了,这些命令的前提是尊的安全有足够的保证。
没有?那他们就必须先保证尊的人身安全,其余,免谈!
“尊,实在抱歉。恕属下违抗这次命令……”
……
深夜,沐府。
蒙面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与黑暗融为一体。
屋内传出不雅的鼾声,正欲动手,却感到危险袭来。
蒙面人猛的转身,与一柄发着蓝光的尖刀擦身而过。
眯眼,居然有蓝阶的高手保护?
蒙面人在府内飞速地移动,忽而高高跃起,无声地踏上瓦檐。
啊!感应到了!
对面的屋檐上,百里采菊一袭显眼的白袍,头顶的白菊依旧傲然。
“呀!隐息丹的时效过了!看来只得血拼了!”
蓝光闪过,蒙面人灵活地躲过。
“不好意思,轮到我了!”
毫不留情,无数的紫色利刃出,百里采菊怔到了。
居然遇上了四大杀手中最厉害的紫阶高手!她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越发兴奋了!
“小心!”南城东篱的青色屏障开,竟挡住了那波利刃,“还好我的炼气用丹药淬炼过。”
蒙面人冷笑,哟!两个大人物呢!居然亲自上阵?哼!看来是早已策划好的计谋呢!
猛地一击,对面两人皆吐血。
蒙面人不想再耗费炼气,借机欲逃走。
“果然!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
“不能让他跑了!!!”
百里采菊眼神一暗,咬牙,使出全身力气——
又一道蓝光闪过,不妙,奔跑中未能完全躲过,右肩的“魍”字被划破,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顷刻,四下寂静。
“中了本王的阴毒,必死无疑!!!”
(三)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几日,我有要事在身,顾及不到你。你自己务必要注意安全!”
动身前,沐杉还是放不下夏雨柒,亲自来告诫她,
“锦娘回乡探亲,这几日也不在。你就待在‘墨香如沐’,哪儿都别去,包括灵院。”
“唔!你是让我逃课么?”
“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唉!你还是太敏感了!”夏雨柒托腮,“别人是跟你有仇,又不是跟我!你就安啦!”
沐杉动了动唇,但看着夏雨柒满不在乎的样儿,欲语又止。
“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
沐杉起身,正欲抬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保重!”
沐杉又犹豫了。
夏雨柒也愣了愣,虽然这次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她知道一定很危险。
不然,他不会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终究是,所有关心的话语全化为一句:“早去早回。”
“嗯。”
……
夜色悄然褪去,天刚蒙蒙亮,郗子墨动身了。
于是,两个小尾巴也悄悄跟着动身了。
墨香如沐里,只剩下了夏雨柒一人。
翌日。
“主人,现在无人保护你,你必须要多加注意了。”
夏雨柒沉思:“汤圆,虽然我也很想乖乖听他的话,就待在墨香如沐。但我总觉得,我不应该久留。”
“那就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夏雨柒有些惊喜,是原主的声音!
“雨柒,‘墨香如沐’是困不住你的雄心壮志的。要相信,雄鹰必将翱翔于广阔的天际。只是,凡事多加小心!”
夏雨柒俏皮地勾起嘴角:
“行!我是该独自一人去闯荡闯荡江湖了!只不过,得在沐杉回来前先赶回来才行!”
汤圆思考了一会儿:“那,主人打算去哪儿?”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这时,葫芦的声音难得响起:“主人,要不……”
“你说。”
“要不去‘尘归城’吧!离琅子琊城最近。”
……
尘归城的主街上,人多,喧闹,杂乱不堪。
“姑娘当心!”
一辆飞驰的马车驶过,戚霖及时拉了一把身旁未站稳的白衣女子。
“多谢公子!”白衣女子微微鞠躬。
戚霖腼腆地笑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她抬起头来,那精致的容颜却带着几分忧愁。
“姑娘生得好生俊俏!”
白衣女子莞尔:“公子可真会说笑!”
眼尖地发现,那姑娘腰上系着的玉环腰佩竟与沐杉的一模一样。
“唉!姑娘,你这玉佩……甚是眼熟啊!”
女子的眸子闪过精光:“公子可曾在哪儿见过?”
戚霖挠挠头,略带歉意地一笑:“实在抱歉,记不清了。”
“无妨。”女子笑笑,“是小女的一位故友赠送的。”
“哦……”
“相逢便是缘。公子若有空,能否陪小女喝杯茶?”
茶缘司,茶香缭绕,沁人心脾。
“如何称呼公子?”
“我姓戚。”
“戚公子……”女子拉长尾音,“小女姓白,名裳棠。”
“原来是白姑娘。”
白裳棠掂起桌上的茶杯:“戚公子可愿意倾听小女诉说心事?”
“十分荣幸。”
“不瞒公子,这赠送玉佩的故人,”白裳棠摇摇头,“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白姑娘的心上人?”戚霖眉尖上挑。
“呵!心上人……么?小女从未妄想过。”诱人的秋水里泛着愁思的涟漪,“只是这心里,再装不下别人。”
“……”
“有的人,真的离你太遥远。就算拼尽了全力,也永远到不了他的高度。他的出现,就像一场梦。
梦终归要醒来,到那时,才会发现:原来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因为根本就没有开始。”
戚霖的眼神黯然。
白裳棠的泪水浸湿了眼眶,声音哽咽:
“真是抱歉!让公子见笑了……”
“白姑娘也是痴情人啊!”戚霖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茶杯,“竟然一开始就错了,又为何要继续错下去呢?”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念,至始至终都放不下的缘故吧……”
戚霖停下手中的动作:
“白姑娘,我们毕竟是萍水相逢。对此,我也只能祝愿你早日摆脱这种痛苦。其余的,我也帮不上了。”
“戚公子愿听小女的倾诉,小女已甚是感激。还望今后能有缘与戚公子再次诉尽衷肠……”
……
夜,尘归客栈。
“掌柜,一间房,一夜。”那女子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对灵动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