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想,雨水下得一手好棋,她设计好了一切,以他的身份为棋盘,过去为棋子,每走一步便设下一个陷阱,而筹码则是千秋阵的解法,要赢的是无朽的空头诺言。
正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无朽是个聪明人,细思恐极。
尽管如此,他仍义无反顾地踏入她设下的圈套,心甘情愿地成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因他没有退路。
“本姑娘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阿獙,送客!”雨水身上的黑袍早已不见,她抬头瞧了瞧渐渐挣脱黑云的月亮,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起身回了小木屋。
她一副惬意的模样让无朽看了好一阵恼火,无奈此时自己有求于人家,他不得不放下身段来等她松口。
……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正是今天。
正值团圆佳节,莫说皇亲国戚,就是寻常人家也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不过人有离合,这样的团圆之夜却不适合孤寡之人过。
夜深露重,适合仙君大人守夜赏月,也适合某些人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中秋之夜也是月圆之夜。
皓月当空,银辉透过惨薄的黑云,穿过层层林叶,穿过撑杆的小窗打照在雨水的身上。
深秋泛凉,只穿着单薄里衣的雨水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溢出一丝疼痛的声音。
她蜷缩在床榻上,指尖略微渗出红血丝,接着皱纹从手指一路扩散,直至皱纹遍布全身,她墨色的发丝一根根被染成白色。
右脸的鳞片已经红得滴血,薄如蝉翼的两片鳞片开始脱落,片片瓦解,而她此刻疼得再也忍不住低咛。
不知过了多久,圆月渐隐。
此时她身上的皱纹淡去,白发也渐渐变回了青丝,整个人像是新生了一般,皮肤吹弹可破,就连右脸颊上鳞片碎落的伤痕也不见了。
她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乳白色的里衣被血水浸红,两鬓的发丝也被细汗黏在脸上,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不过却无人欣赏,就连她自己也坚持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
次日。
日上三竿。
彷若重生了一次的她细细地梳洗了一番。
一夜过去,她右脸上又长出两片新的银白色的鳞片。
雨水换好衣物,起身打开门,便瞧见某个不死心的依然站在院子外面,一夜未眠的无朽眼底青黑有些疲惫,晨露褶皱了衣袍,让他看上去有些邋遢。
见她出来,无朽赶紧迎了上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求她:“只要是姑娘答应!即便是要了无朽这条命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雨水瞥了他一眼,绕过他,道:“你这条命能值几个铜子?”
她跃上娑罗树,摘下一片叶子在手中细细把玩,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远方,沉声道:“我只要你帮我两个忙。”
“什么忙?”
“借我窥天镜。”她收回目光,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无朽垂下头,隐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
这个字说得极轻,却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他整个人便松懈了下来。
雨水像是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无情绪波动,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窥天镜是无朽的本命神器,就连天帝也不曾知道,雨水既然如此笃定他会答应,必定是知道无痕池内的那人于他的重要性。
他愈发好奇,雨水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有呢?”他颓然地望向她,有种自暴自弃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