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晴,第一万零九百五十天,我移植回来的植物终于长出了第一片叶子。它是我从黑兰山上采来的,也就是说,这株小小的兔耳草,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重新开始长叶。
这时间够久的了,哪怕对我这个生命永无止境的吸血鬼来说,也觉得这样的效率忒慢,如果不是藏在角落,恐怕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了哪里。
还好它活了下来,经过一个星期的大醉,一醒来就发现身边多了一株新的生命,无论如何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同时,这也可以看做一条让自己醒过来的理由。
我收拾行装,决定去公司。同时带上这盆兔耳草。
作为吸血鬼,我们不算非常有创造力的生物,从公司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猎鬼公司。
职员们的任务是猎鬼,既不是猎人也不是猎艳,更不是猎奇。我们猎的是鬼,包括吸血鬼在内的怨灵、狼人、魑魅魍魉、精怪阴魂等等一切生活在暗中,又有可能扰乱人类生活秩序的物种。我们并不关心他们伤害到谁,我们守护的是秩序。吸血鬼世界的秩序,以及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秩序。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试探、较量、与斗争,人类和吸血鬼之间达成了很好的协议。协议内容当然有很多字,我不可能一一记下来――连一半都记不住,但我会誓死捍卫。毕竟这些堂而皇之的东西掌握在大人物手中,比如,我的老板。
来到公司,里面照例冷冷清清。虽然是夜晚,仍旧不见大家的身影。这是我至今搞不明白的地方。吸血鬼们为什么如此来无影去无踪,难道玩失踪是个很有趣的游戏?
没等我吐槽完毕,前方桌子下面突然窜出一条巨大蟒蛇,蛇嘴大张,吐着性子直朝我而来。
“妈的!”我低吼一声,抓起桌上的米尺朝蛇戳去。这下非要做出一顿烤全蛇来,竟然敢在公司里攻击我。这里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人类文明建筑,这群动物有没有地盘儿概念,怪不得活了这么多年还在地上爬。
但这一戳却被它避开了,甩起尾巴要将我圈住。
我往前一跃,没想到撞到了桌前的靠背椅,顿时疼得热泪盈眶。
蟒蛇嘶嘶叫着,欢快的将我卷成了一团。
“哈哈!”暗中突然蹦出两个家伙,拍手笑道,“和寅,你也不行了嘛!连我们的美杜莎都干不过。”
这两人身穿十九世纪的燕尾服,戴着高礼帽,动作滑稽,笑容夸张。本来长得并不怎么像,但是言行一致的动作,竟给人一种双胞胎的错觉。
“张豪,张昊,你们要干什么?”我大声问。
“你都一个三个星期没来上班了,作为一点小小的惩罚难道不行吗?”其中一个说。
“三个星期?不是一个星期吗!”我大惊。
“你这个酒鬼有没有时间概念?”另一个翻了翻白眼,“拜托你有点生存意识好不好,就算不死也是要看时间的。”
我被他骂得摸不着头脑,掐指一算,还真不记得到底是多长时间。只要身边有酒,日子就过得颠倒黑白,昼夜不分。像我这样挥霍时光的人应该多看点心灵鸡汤,充实一下。当然三个星期就三个星期吧,反正都过去了,他们也没必要骗我。
我问其他人去了哪里,能不能先解开我再谈话。
张昊手指一弹,巨蛇应声松开尾巴,乖乖爬回了他们脚下。
“今天是血浆走私案开庭的日子,老板他们去安全局了。我们兄弟俩负责在公司值班,没想到迎来的第一个人是你。”
是我也很正常,只要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我都会按时到公司报到。此时问张昊:“等一下,你刚刚弹的是什么?不会是鼻屎吧。你用这个来控制蟒蛇?”
“你这个臭流氓!”他突然捂住耳朵,尖叫着跑开了。
我看向剩下一名绅士,好奇的说,“他好像精神不太好。”
他回答:“他一直都这样,经不起你的调戏。”
我尴尬的哦了一声,意识到气氛有些紧张,不合适的玩笑比沉默更可怕,为了缓和气氛,我决定给他看我的兔耳草。这也是我养活的生物了,虽然没有他们的蟒蛇厉害,至少千辛万苦的活了下来。
他查看了一番,然后淡淡的鼓励:“真不容易。”
“那……你想不想要呢?毕竟是三十年才开始长叶子的植物,说不定有什么神奇疗效。”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个推销产品的江湖郎中。
他警觉的问:“什么神奇疗效?”
“比如说壮阳益气,滋阴补血。”我开始掰着指头胡诌。
他退后了一步,又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跟你的蟒蛇换一换。”
于是他瞬间退到了房间门口,恨恨的说:“你这个贪心的女人,不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还觊觎别人的东西!快去安全局找老板吧!他就要被抓……。”
话语尚未说完,人影已经消失无踪,同时蟒蛇跟在身后飞出一道华丽的金色风景线。
我羡慕着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他说的话。老板被抓,怎么可能?他可是老板,全世界的吸血鬼都死光了他还会活着。曾经我问过他,你这么厉害会不会遭人嫉妒和暗算?他回答:那又如何,反正死的是他们。
就是这样的家伙,让人很难担心他的安危。当然作为好奇去看一看是可以的。毕竟我也消失了三个星期,得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把兔耳草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我想让他一回来就看见我养育的生命成果。
至于双胞胎的蟒蛇,改天再偷过来开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