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说你们，年轻人走路看着点，老家伙身子骨可不如你们。”进来的老人声若洪钟，身形壮硕，腰板挺直，比施国斌高出近一个头来，明明把施国斌撞了个趔趄，甚至他身后的赵思能也跟着摔坐下地，开口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人家，您没事吧。”施国斌虽然觉得这话听来有些尴尬，却还是彬彬有礼地问道。
“没事，没事。”他看到谢遵懿的轮椅，眼前一亮，也顾不得施国斌的道歉，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
“这东西叫什么？怎么个来历，用什么做的，能不能让我看看构造，这轮子是什么材质，怎能如此神奇，竟然还有些许弹性……”他一股脑儿说了一兜子话，也不管别人的反应。
“这位是……”谢遵懿还在跟药老头讨论，脑子里全是药材，又突然冒出个话头更多的老人家，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铁老头，我这正忙着，人家没功夫应付你，去去去，一边去。”药老头有些不爽地打断了他。
“长者为尊，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你给我让开，先让我问问清楚。”被称为铁老头的老人振振有辞的反驳道，他头发灰白，两撇浓密的胡子长在鼻子下方，有点像龟仙人，可下巴却光溜溜的，看起来有些滑稽，似乎平日里保持着相当大的运动量，露出的双臂有漂亮的古铜肤色，丝毫看不出比药老年长，甚至还要年轻几分。
“先别急，别急，慢慢来……”谢遵懿生怕两个老人吵起来，连忙劝阻道：“关于这个椅子的问题，您可以问我朋友，他们知道的……”谢遵懿向施国斌抛去求救的眼神。
“光问他没用，这不是你坐在上面吗。”铁老头瞪着眼睛，不依不饶。
“我不能让开……这……”谢遵懿始终抗拒被别人触碰自己畸形的身体，脸色有些为难。
“你让我好好看一眼，就一眼，这……”铁老头还是不肯放弃。
“老爷爷，有没有笔墨，我给您画出来。”施国斌终于出来救场。
“你知道构造啊？”铁老头面露喜色，立刻伸手去摇晃药老头的身体，催促道：“笔笔笔，还有纸，要多点，多点，哎，还是全给我，全都要。”
“不行，我也好多东西要记呢。”药老头这才想到记录下来，急忙又去寻找纸笔。
谢遵懿和施国斌相视一笑。
“你说你们都忙去了，谁还陪我玩啊。”赵思能开始抗议了。
“妖精带你出去玩儿。”妖精扑扇着翅膀，飞到赵思能面前。
“哎，好。”赵思能眉开眼笑地说道：“上哪儿玩去啊。”
“找老头。”妖精边说边往门外飞去。
“尼玛我去，可别再来一个老头了。”他一听妖精说要找老头，立刻蔫了下来，冲妖精的背影嚷道：“死妖精，我才不出去了，外面太阳那么大，我看国斌画画去，你自己去找老头吧。”
外面没有人说话。
赵思能往门外探了探头，发现妖精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根本没有要带他去的意思。
赵思能有些气不过，冲着外面更大声地喊：“死妖精，你说带我玩的，你根本就是骗人，你就没想带我出去，连老头都没打算给我找一个，他们都有了，你偏心，我讨厌你。”
“别喊了，看我画画。”施国斌被赵思能吵得静不下心来。
“来了。”赵思能老实地跑到施国斌身边，刚一看，就大声嚷道：“唉，你这里不对啊，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位置我熟。”
两人你一笔我一划，有模有样地给铁老头描绘着谢遵懿的轮椅构造，还不时讲解功能和材质，只是谢遵懿的轮椅是带有蓄电池的电动轮椅，他们未免解释，有意将彩色的驱动线路和蓄电池描述成装饰物和储物盒，一带而过。
“太神奇了，这个橡胶居然是从植物身上来的，唉，我说药老头，你有没有见过这类植物。”铁老头拍了拍旁边的药老头，两人都是遇到问题就非要马上弄明白的性格，谁也不肯吃亏。
“没见过。”药老头跟谢遵懿的讨论刚刚告一段落，意犹未尽地回想着刚才谢遵懿所提到的东西，一边心满意足地整理着笔记。
“我见过，如果这里有的话，我告诉你们。”谢遵懿笑了笑，对铁老头说：“您现在可以过来看看我的轮椅了，光看图纸一定不能满足您的好奇吧。”
“那是，图纸再好，也不如亲手一摸。”铁老头听到谢遵懿说他可以摸了，立刻眉开眼笑地跑了过来，手里不忘拿上刚才的图纸，生怕被施国斌他们收了回去。
铁战这边看得认真，谢遵懿倒想起妖精来了，扭头问了施国斌一句：“妖精刚才没说去哪？”
“说了，去找老头。”赵思能想起来心里还很委屈，立刻回复道。
“嗨，这里没有别的老头了，就我俩呢。”药老头话音刚落，像是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没再出声。
“出去玩不带我，比找老头更可恶。”赵思能嘟哝道。
“你才可恶呢，你全家都可恶。”妖精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个哆嗦。
“你从哪冒出来的？”赵思能忍不住躲到施国斌旁边。
“不许背后说妖精坏话，妖精都听得到呢。”妖精叉着腰说。
“现在什么时辰了，下午还要集合呢。”施国斌突然想起正事。
“下午分配导师没你们的份，因为你们没有属性，不去也行，倒是分地的时候他们都要过来的，所以在这里等着就好。”妖精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们果真没有属性？”药老头看向谢遵懿。
“真没有。”谢遵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哎哟，我说铁老头，我们终于有徒弟了。”铁老头重重地拍了拍药老头的肩膀，那一下所有人都替他觉得疼。
奇怪的是看起来有些干瘦的药老头却丝毫没有半分不适的样子。
“难道是我们三个的构造不对？”赵思能看了看施国斌，刚才他可是觉得差点被撞飞的，那隔山打牛的力道真是不吹不黑。
“什么构造不对，老头我可是个斗师。”铁老头瞪眼说道。
“等等，什么徒弟。”谢遵懿刚刚GET到重点。
“我跟铁老头可都是二等二星，在学院里垫底多年了，你们要是真没属性，可不刚好让我俩教么。”药老头得意极了。
“我不要，小爷可不想让几十年没毕业，快躺进棺材都还是二星的老头做我师傅呢，不知道南宫姐姐愿不愿收我。”赵思能第一个抗议。
“这个……恐怕由不得我们选吧。”谢遵懿并没有半分不愿，跟赵思能刚好相反，他简直求之不得。
“你们几个没属性还能入学已经很了不得了，可再怎么有背景的人，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不会有其他导师愿意收你们为徒的，还不如跟着我们。”铁老头有些严肃地指出重点。
“我们正有此意。”谢遵懿和施国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要说炼药术师……非药老头莫属，至于我么，嘿嘿，我可是兵器跟防具匠师双精通的。”铁老头眼神矍铄，信心十足地道。
“反正我们没得选……”赵思能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开始动摇了，却仍有些担心自己被分派到其他导师那里。
“是导师选你们，又不是你们选导师，既然没人愿意带着你们，自然就是我们俩收下了。”药老头哈哈笑道。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分地？”赵思能看了看两位老人，脑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
“你们甚至可以先去找分地。”药老头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有几个地方，我和铁老头一直想要，但是每人只能分到一块，我看你们三个凑在一起刚刚好，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
“好，咱们现在就去。”谢遵懿重重地点了点头。
出到门外已经是下午了，很多院子里都有人在劳作，看到铁老头跟药老头两位老人一同带人出来，都很是稀奇，谢遵懿和施国斌也在观察前辈们的反应，他突然发现，虽然前辈们都对他的轮椅感到好奇，可在看过轮椅之后，似乎都向铁老头投去了一抹敬重的眼神，反而对他少了许多关注。
“他们以为那轮椅是铁老头做的。”药老头好心解释道，随后忍不住揶揄铁老头：“你这不要脸的老头子，哪里做得出这样好的东西。”
“让他们误会，老子懒得解释。”铁老头不屑地道。
话虽如此，谢遵懿的心里其实是感激的，前辈们都没有经历昨天的入学风波，如今又认为轮椅是铁老头的杰作，反而不会去在乎他了。
很快，药老头带着谢遵懿几人来到了他所说的地方，那里背靠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旁边有一汪潭水，看不出有多深，潭的另一端长满了芦苇，再过去像一片沼泽，沼泽往西是一片不大的黑色土地，土地上什么也没有，连杂草都没有长，可过了这片黑土地，又是密密麻麻的植被，其中不乏大树野藤，也不知在那里生长了多少年。
“就是这里了，这一片地刚好是三个人的分量，如果拆开的话每块地都不好，所以一直没有人要。”药老头认真说道。
“师傅喜欢，那我们没有意见。”谢遵懿反正对这里不熟，一时并不是很有主意，只觉得既然是妖精带他们来找两个老头，应该不会害他们。
他看了看施国斌，他也满脸认同的样子。
“我说你们怎么总是无视我啊，我的意见就那么不重要吗？”赵思能再次抗议。
“允许你发表意见，但我们不一定接受。”施国斌难得的打趣道。
“我的意见是我也同意，我举双手双脚同意。”说着还躺在地上，像一只被翻了肚子的王八。
“那我就帮你们圈起来了。”铁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还有咒语？”赵思能十分好奇他说的是什么。
“嘘……不是咒语，别打断他，他在构图。”药老头提醒道。
“构图？打腹稿？”赵思能话音未落，只见铁老头将手里的东西拍到地上，一个壮观的黑铁围栏瞬间拔地而起，他的腹稿似乎打得不错，一个铁门刚好开在几人跟前。
“我靠，钢之炼金术师啊，我说你们人人都会这一手的话要门要锁有屁用啊，用手一摸就给改造了。”赵思能明明吓了一跳，嘴巴还说个不停。
“能被人轻易改造是因为没有入魂，我可是用了一个二星的魔兽晶核，至少也得四星以上的水平才能改造。”铁老头拍了拍手，明明没有沾上尘土。
“铁爷爷，你看这地方那么大，能不能还给我们造个别墅，以后咱们就住这了。”赵思能觍着脸道。
“别墅是什么东西，画个图给我看看。”铁老头第一次听说，正想着纸和笔都没带出来。
“就是住人的大房子，跟寮舍差不多，不过是多层建筑。“赵思能不知该如何描述，只得拿寮舍来做参考。
“这种土地造不了住人的大房子，只能造个小棚子，比药老头那里还不如呢。”铁老头说道。
“也就说这里因为造不了房子才没人要的吧。”赵思能明白了。
“可以这么说。”药老头眼看围栏已经造好了，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地入了手，十分畅快。
“我想进去看看。”谢遵懿对那个潭有些兴趣，因为他生病之前很喜欢游泳，正想着要进去，身后就远远传来了南宫后的喊声。
“哎，你们三个怎么在这儿啊。”南宫后站在早上他们刚来的地方，远远的挥着手，身后跟着一众学员。
“这丫头嗓门够大都，走，过去看看。”药老头似乎跟南宫后很熟，抬起手远远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五人慢慢走近，南宫后身后的学员也骚动起来，在她身后悉悉索索地讨论起这两个老人的身份，以为是资深导师。
“哼，不过是两个不入流的留年生罢了，赖在学院几十年，跟这三人一样不要脸。”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留年生？这两个老头现在还没毕业？”听到有人这么说，其他学员也忍不住嗤之以鼻。
“肤浅……”李振威冷哼一声，敬重地看着跟谢遵懿他们一起过来的两人，没人发现他若无其事地瞟过谢遵懿几人的时候，那眼神有多么复杂。
“丫头，之前说的那几块地，我俩的徒弟要了。”药老头也不打哈哈，开口就跟南宫后要地。
“您这分明是先斩后奏。”南宫后嘴里这么说，却没有怪罪的样子。
“徒弟？”药老头这一番话又引起一小波骚动，不过很快被南宫后平息下去。
“我本来也头疼呢，就他们三个这样的水平，哪个导师能收呢，别的学员刚才都分配好了，他们三个没到场，我还真没着急，就是想着过来的时候拜托你们呢，毕竟啊，要说到基础中的基础，还是你们熟悉。”南宫后这话其实没有贬低的意思，但她故意这样说也有她的道理。
别的学员都是早有基础的，而谢遵懿三人却是从零开始，自然不可能有导师愿意花费时间教导，手下学员的多寡、素质、等级、出身等等，都会影响一个导师的势力，学员想要好的导师，导师们也都在争抢优等资源。
两老之所以多年留校，并且以二星的等级常年垫底，其中有更复杂的原因，既然一时半会无法解释，索性就不要解释，南宫后强调基础中的基础，故意让众人误解是最好不过的。
索性药老头也不怪罪，相当配合地拍了拍铁老头的肩，哈哈笑道：“我们两个常年垫底的终于也要有出头之日了。”
除了南宫后和李振威，没有人会质疑他这句话，是否还有更深含义的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