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母亲用她那刻满风霜印记的手轻轻地摸着依偎在她身旁的冷恩雪那颗小小的脑袋,看着夜空,唤道:“雪儿。”
“嗯?”本在看星星的冷恩雪闻声转头望着母亲。
“你不是没有爹,只是……”
“我知道,”小小的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不知是天生沉静还是,真的看透了,无感了,“没他我们也活的很好,不是吗?”
看着眼前如此安慰自己的女儿,冷氏是心疼的,怨着自己没能给她一个无忧的童年……“嗯。只要我们娘俩能平安的过到你以后嫁人,就足够了,人要知足,知道吗?”
“嗯,雪儿懂得……”
话还未说完,只听嗖地一声,一支利箭插进了冷氏的肩窝,鲜血肆意的晕染在她那洗的发白的黄色粗麻衣上,显得格外刺眼。
冷恩雪此刻已经吓得失声了,而冷氏并未倒下,于是忍痛对着冷恩雪大吼着,“快跑!”
可是冷恩雪却怔愣地一直盯着母亲的伤口,不住的颤抖着。
冷氏着急的马上起身想要拉着冷恩雪逃离,只听又是嗖地一声,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跑?还想跑?呵呵呵!”只见一个夫人款款走来,明明声音如此轻缓,明明穿着如此华贵,却令人实感扎眼。她居高临下的藐视着眼前的冷氏,“如今可再也由不得你!来人,把她押住。”
说着,那夫人身边的两人便上前把冷氏摁跪在地上,冷氏狠狠地瞪着那位夫人道:“我已经消失在你们眼前了,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女俩!”
“瞧你这话说的,可不就怨错了人,哪是我不肯放过你,是相爷。”她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一字一句的解释道:“是你之前死咬不放爱得死去活来的相爷——要你死。”
冷氏怒的直发抖,闭上眼睛沉声道:“为什么。”
“怎么?有没有觉得很讽刺啊?”说着,她嘲笑的表情已经扭曲了,“因为清国来人了,你活着他没办法放心!”
“果然……”此时她已是对一切了然,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放软了声音,“能放过奇恩雪吗?她才八岁,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只要你好好求我,我说不定会放她一马。”说完对押着冷氏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松了手。
脱了限制,冷氏深吸了一口气,“左相夫人,拜托你放过奇恩雪。”说着她便对着夫人磕了个响头。
“不要……”冷恩雪似在自语一般呢喃着,她这时才反应过来,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她不要一向光明磊落的母亲此时跪在别人脚下,她不要看着母亲那不断流血的伤口,看着她越发虚弱的脸色……
为什么那个女人突然看过来?为什么她看着我笑了笑便把母亲身上的箭突然拔出来,猛地插在了母亲的另一个肩膀,
看着母亲痛苦隐忍的神情,“不要……”冷恩雪带着哭腔又开口道。
可那个女人竟然面带笑意的转了转母亲身上的箭头,再次拔了出来,
“不要!”不要在折磨母亲了!冷恩雪想冲过去,可是却被人拽住了手臂,扯住了头发。
“哦,你既然说不要,那我便再插回去好了。”说着,这次便插入了胸口心脏的位置。
“啊!”冷氏忍不住叫了出来,可想而知究竟是怎样的痛。
冷恩雪用力的想要摆脱束缚,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不要!”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好女儿,毕竟——”左相夫人高傲的对冷氏说道,“相爷说她还有利用价值。”
冷氏瞪大了眼睛,“你……”用了最后一口气也没说出一句话,她让冷恩雪知道了母亲终究是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冷恩雪看着倒下的母亲,以及脸上带着笑容,将沾满鲜血的手伸向自己的左相夫人,她无助的哭喊着“不要!不要!啊!不要……”
“不要!”冷恩雪猛地一睁眼……是梦。
身上都是汗,她不断的喘着粗气,看着头顶的锦帐,心中想着,又是这个梦,当年八岁的自己亲眼看着母亲惨死的经过,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噩梦,似乎是强迫自己不能忘了当初的泼天大仇,只有报了仇,才能走出这已经缠了自己十年的噩梦……
冷恩雪起身换了一套男装,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堂屋。
“公子起那么早!赶紧坐下一起吃吧!还热乎着呢!”小三看到冷恩雪过来,赶忙站起身招呼着。
笑一生看了她一眼,看似随意地问:“又做噩梦啦?”
冷恩雪身形一顿,“嗯。”
“放心,有我在,”笑一生沉声说着,“很快就会结束了。”
“嗯。”她不由的愣了愣,很少……应该是没见过,笑一生如此认真的神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去帮我查查清国与冷依涟的关系。”
“你母亲?”笑一生挑眉问道。
冷恩雪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左相他们打算暗地里找个顶替奇恩雪身份的人,嫁给王世子司空凛冽。”
“这事我知道,他们没有说你死了……”正说着,笑一生就想到了答案,“他们在利用你的身份,而这肯定与你母亲有关。”
“嗯,当初他们杀我娘亲时,提到了‘因为清国来人,不安心,便要杀了她。’而且当时也提到我还有利用价值。”冷恩雪又顿了顿,问道:“你的人在清国施展的开吗?”
笑一生沉吟了片刻,马上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笑道:“安啦!这件事我会亲自出马调查,一定没问题的!”
“你要亲自去清国?”
“怎么?你舍不得?我就知道……”
“什么时候去?”
“明天。其实你可以不用太想我……”
“什么时候回来?”
“来回至少一个月,最多两个月。”
“可以。”
“没良心。”
“嗯。”
“话说左相打算找人假冒你的事要怎么办?是要我帮你宣传你已经死了,还是找我的人混进去假冒你?看看他们的动静。”
“都不用,我打算假冒自己混进去。”冷恩雪一丝玩味的勾起嘴角。
笑一生立马大声道:“你疯了不成!”
冷恩雪皱了皱眉头,“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受不了。”
“抱歉,没注意。”笑一生知道她的感官要比常人来的敏锐许多,但这样也是有好有坏的,就像她比常人更受不了噪音,气味,痛感什么的……“我想说你难道想嫁给那残废不说还短命的王世子不成!”
“有何不可?”
“你嫁与他便是要做好以后守寡了还不得改嫁的打算。我相信这些你心里都是清楚的。”
“套用你的一句话‘这都不是事儿’大不了等以后事情都结束了,若是感觉孤单,就从你这讨个孩子养,这辈子也是过的去的。”
“嘿我说你是成心的吧!这都打算好了!”笑一生真感觉冷恩雪刚说的话是好气又好笑,“恩雪,我只是想作为闺蜜给你一句忠告,婚姻不是儿戏,不要还没经历过爱情就想入土为安。你会后悔的。”
冷恩雪的眸子暗了暗,“我这一生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复仇,除此之外便不是我可以奢求的,这样就足够了,人要懂得满足。”
“我只能给你那些忠告,毕竟这是你的事,我做不了主,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大不了到时候你不开心了我便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嗯!”冷恩雪感觉自己真的很有福,居然能交到一个这样的朋友,心里是跟抹了蜜糖似的,不由得笑了笑。
笑一生看着对自己傻笑的冷恩雪愣了一下,“这孩子傻了吧。”毕竟冷恩雪很少会笑,再结合她刚刚说的“傻话”,不由自主的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冷恩雪的笑颜马上垮了,转头不理他,吃饭。
“殿下,据报,昨日跟踪我们的两人只回了一个,那位被一个黑衣人挑衅了,他已派人去查探那黑衣人的身份。”
司空凛冽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唤了身边的另一人,“景轶。”
“在。”
“去通知右相大人,那位身边的人就先撤下来吧,不要被不小心查到了错处。”
景轶心中一惊,他怎么没想到——现下大皇子要去查人,若是被他发现了有我们安插的人,顺便把周围的人也细查一遍,随便安个罪名给处决了,那不就糟了……“殿下想的周到,景轶这就去办。”说完便离开了。
“洪义。”司空凛冽这才唤了刚刚那人,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属下在。”
“将这封信交给泽夜。”
“属下领命。”接下信随即离开。
坐在木制轮椅上的司空凛冽望着窗外的院子,只见零星的打扫奴仆,再不见一个人,暗卫隐藏的如此隐秘,昨晚闯进他屋内的那人都能一一躲过,可见功力是多么深厚……还是个孩子,他感觉到了摸着他的脸的是个有些粗糙的小手,当时瞄了一眼,看身形也是像个孩子,有些瘦弱罢了,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没有杀气,便不是敌,想着便笑了笑,“且看你能不能活到我们下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