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宁撞的并不重,不一会就醒了,摸着出血的额头哇哇直哭。这时十多个粉丝从那三辆围堵柯尔的车上下来,拍打着柯尔的车门喊叫着:“Eric,Eric,出来啊,我爱你Eric!”那种声音就像泥石流前夕从山上滚落的石头,轰隆隆的砸在车顶和车身。照相机快门像机关枪,闪光灯晃得柯尔眼晕,连关筠也被车窗外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吓住了。
围堵柯尔的车都是没有营运资格的黑车,有些粉丝在柯尔拍摄结束之后包下这些黑车跟着柯尔。有的为了和偶像亲密接触,有的为了跟着找到柯尔的私宅,有的为了拍到柯尔坐在车里的私照,这样的粉丝在饭圈有个学名,叫私生饭。
他们以爱的名义,专门窥视、骚扰明星的私生活,渐渐的私生饭之间也形成了攀比之风,比谁拍到的私照多,谁私下见到偶像的次数多,甚至谁知道偶像的私宅和私人号码。
很多明星都遇到过私生饭的骚扰,面对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因为粉丝被视为明星的衣食父母,要是正面与粉丝起冲突会被认为是耍大牌、忘恩负义;黑车司机黄牛党更是一个地下暗黑的群体,从明星的私人信息贩售到前线追车的黄牛司机,这个群体是由相互勾结的经纪人、明星保镖、明星助理、社会闲散人员、甚至政府官员组成的,拥有庞大的产业链,以一个明星一己之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但是柯尔此时看着雒宁流血的额头,许多年前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又涌上心头,一个没忍住就拉开车门冲了下去,对黑车司机咆哮:“你跟我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柯尔一下车就被“热情”的粉丝团团抱住动不了身,只能在原地指着黑车司机的鼻子发火。而黑车司机倒不以为然,敷衍了事的耸耸肩:“你冲我嚷嚷什么,她们让我跟的。”
“她们让你跟你就跟,她们出事你能负责吗!我车上的人出事我会负责,你车上的人出事你负责得了吗!”
艺人在没有助理没有保镖的情况下暴露在粉丝群中是相当危险,仅两句话的功夫,柯尔的头发也乱了,衬衫也脏了,粉丝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扑。有粉丝被挤得摔倒,相互踩踏,痛的大叫。
“你行不行?”柯尔把摔倒的粉丝从拥挤的人群中拉起来,翻看着她受伤的胳膊:“哪受伤了?”
“你们能不能听我的话。”这是柯尔对把他挤得几乎没有丝毫喘息空间的私生饭们说的话,没有生气、没有厌恶,只有心痛:“这些黑车你们能不坐吗,你们不怕我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雒宁从车里踉踉跄跄的出来,想把柯尔从人群中“救”出来,到头来却是柯尔一直牢牢的扶着头晕眼花的雒宁。
柯尔终于靠在车边无助的说:“我的私人空间什么的我都不提了,追车真的很危险。他们只是我的助理,不是头文字D,也不是钢铁女战士。”
柯尔的声音非常疲倦,有些私生饭看到真的有人受了伤开始感到愧疚:“对不起Eric,对不起助理姐姐。”
“我真的不想有人再因为我受伤了,”柯尔慢慢从车门边溜下去,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刚才黏在他身上的私生饭此时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真的不想我爱的人再因为我受伤了。我承受不起,也没法负责。”
这是柯尔第一次在粉丝面前示弱。平时他总是活力充沛的出现在公众面前,即使跳了一天的舞累到腰伤发作,即使行程赶到只能在车上补眠,即使一整天忙到只能在车上吃泡面,他也永远是笑着面对镜头和粉丝,笑得灿烂,站得笔直,像棵顶天立地的大树。
而这一刻柯尔却像个受伤的狮子,无力、无助、无奈的蹲在地上,没有粉丝见过他这个样子。
私生饭也被眼前柯尔的样子吓到了,大家都收起了长枪短炮,甚至有人渐渐有了哭腔,自责的道歉:“Eric对不起,真的;姐姐也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受伤。”
柯尔站起来,背过身去打开车门,上车之前转过头来对私生饭挤出一个让人心碎的笑容:“很晚了,自己回去小心。我爱你们,所以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希望你们都知道。”
柯尔回到车上,浑身都在发抖。“妈!妈!爸!哥!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刚才就一直萦绕在耳边。
“不要看不要看,孩子,不要看!”老师死死的把他捂在怀里,不让他看到那些血腥的残尸,眼泪刚一流出来就被老师的衣服吸干了,眼皮烫的能着起火来。
Emily的车就在柯尔身后不远的地方,Sofia死死的按着她不让她下车,Emily只能在车上无力地哭喊:“即使是这样的我们,这么坏的我们,你还要护吗!还要护吗!哥哥也不要坚持什么原价了,就让那些私生饭被黄牛把钱都骗光吧!这样你就清静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Emily赶紧给关筠发微信:“律师姐姐,我没法过去只好拜托你。你抱抱他吧,我们哥哥他可能快撑不住了。他的家人就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很大很大的车祸,一瞬间一家人全没了。他一定很害怕,无论他多么强硬,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关筠看看缩在一角紧紧捂着耳朵的柯尔,仿佛看到这个天使一样的孩子,他的翅膀在淌血。
“孩子,别硬撑着,姐姐抱抱你?”
柯尔微微侧过脸,摇摇头,露出苍白的微笑:“我没事。”
柯尔知道,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补不回来,也再不会有。他可以不成熟的拥有一群素不相识的妹妹,却只能成熟的失去那个刻骨铭心的哥哥。所以,他不需要拥抱、不需要安慰,反正也不可能永久。
命,柯尔从很久之前就这样解读他们之间的缘分了。
也许是被柯尔和粉丝之间的感情感动了,也许是还保留着那么点骑士情怀,关筠没有继续说服柯尔,而是打算去说服谭世程了。
快到家的时候,柯尔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柔暖的双眼皮下泛起了点点星光,映着车窗外流动的灯火,也无声的流动。
柯尔咽下了眼泪,无力的轻轻叹了口气,在灯火明亮的城市夜晚,一下子就消散了:“阿宁,我明早有行程吗?”
“十点要去《三生》剧组试妆。”
“好,你明天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过去,你直接过去等我吧,我可能会稍晚一会。”
柯尔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刚倒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着了不停的做梦。
“哥!”只消柯尔拍拍手喊一声,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少年就把球准准的传到他脚下。那少年是真的跟他差不多,差不多的高矮、差不多的胖瘦、差不多的年龄、差不多的眉眼、差不多的性情,差不多的都是如春风扑面般美好。
“柯尔!”那少年简单一打手势,柯尔立即准确的回到球场上他们预先商量好的位置接应他。
那时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不大的城市,几乎整个小城的高中生都知道,只要省重点中学的那两个男孩一起上场,其他校队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他们一个叫柯尔,一个叫许嘉运。
柯尔惊醒后已经不记得梦到什么了,看看表快六点了,迅速起床,赶往西山疗养院。
以前来西山,柯尔都会带一些精致的吃食,而今天却只带了一束鲜花。
“好像知道你要来似的,她今天的精神好了很多。”疗养院的护士小雅极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对柯尔说,毕竟两年了,终于见到他了。
柯尔蹲在轮椅前,把花放在轮椅上的那个女人怀里,仰起头微笑的闭着眼睛,任被死亡气息淹没的女人抚摸他的脸颊。
他脸上一直微笑着,但一张嘴就泄露了哭腔:“姑姑,我推您回屋吧。”
女人自责的手足无措,手也颤抖的摸不住柯尔的脸了:“你不用叫我姑姑了,对不起嘉运呐,以后都叫我妈妈吧。”
柯尔迅速擦掉眼泪站起来,绕到轮椅后面,握住把手:“嗯,妈。”
关筠起来的时候,柯尔早就走了。关筠本来说今早就去和谭世程谈演唱会票务的新方案,可是临走接到了锦亿达集团冯秘书的电话,只好临时改变计划。
“您上次给我们的遗嘱草案许总看了,现在许总还在做检查,一会他会亲自跟您说的。”冯秘书和关筠在医院VIP病房的会客室里等待许浩坤做检查回来。
许浩坤是H市最大上市公司锦亿达集团的总裁,锦亿达集团是关筠最大的客户。这几年关筠有一半的业务都是锦亿达在撑着,锦亿达合同、并购、商业秘密等等的法律事务都是关筠在打理,许家的内部事务如果涉及法律问题,也是由关筠处理,许浩坤和关筠不仅是合作伙伴,也是多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