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梦见那年夏天,蝉鸣声铺天盖地的那个季度。空气中是若有若无的荷香卷席着女孩欢快而杂乱的步点。
日落的慢,夕阳的斜辉拖长了外婆的呼喊“淇淇——回家咯!”
蓦地一顿,画面停格,眼前的景象被微湿的液体模糊的有些难以辨认,我挤挤眼睛,“啪嗒”泪滴滑落,打湿了作业本上碳素笔水写下的名字——
“宋淇”
正在看小说的同桌好像注意到我这轻微不起眼的动作,微微的瞥了我一眼,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大概,一会又要和她的朋友们说我可笑的一举一动了吧。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再次趴在蜷缩的臂膀中,把自己埋的深一些,更深一些。
直到下课铃打响,有同桌起身碰触板凳的声响和她隐隐约约的嘀咕:“真是怪人!我什么时候能换座位……”
我叫宋淇,先秦有诗云“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我的生活可谓风从未拂过的静水,波澜不惊,翼过无栖,在H市的重点高中读高一。用我同桌累计下来对我的埋怨,那我大概就是一个“其貌不扬,邋里邋遢,成绩不好,人缘不好还爱故意显摆的智障。”
不知道我和我同桌夏云溪是何种“孽缘”,高中竟又在了一个班,而且又是同位。而大概出于她对我的厌恶和我的无所谓,开学那么久,我们竟没说过一句话,仿佛不曾认识。
我和夏云溪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以她的性子,应该暗地里不知道把我这个“怪人”翻来覆去讲给别人多少回,但她也许不知道,从小我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害怕却又经历着的孤独,所以不管她们以什么样的眼光看我,我也会云淡风轻,或许自嘲地笑笑,以示我多么不在乎。
每天回家,我会复习,也会拿起数学习题认真研究,圈点勾画一系列知识点,完成这些,我才会放松一下。
夏云溪觉得我怎么努力也提高不了成绩,的确这也正是我苦恼的。相比于我,夏云溪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她若是肯用功,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当然,这点我不会告诉她,只有她自己懂得才有用。
我有网络上的朋友,并不是所谓网友,是因为志趣相投,机缘巧合下惺惺相惜。她叫丁可嘉,就在我的近邻W市,两个女孩在聊天时互相鼓励与分享点滴,这也弥补了我白天在学校的孤独寂寞。
说真的,有时候很希望丁可嘉可以来到我的城市,我们一起读书,一起长大。
“那个……”杂乱的思绪被打断,我抬头,看见夏云溪的身旁站着她的好朋友张天璐,看到我抬头,带有一点点转瞬即逝的喜悦:“你待会可不可以跟我换一节课的位,下面是自习,刚刚老师通知的。”
我点点头,面对这样的面面俱到理由充分的要求,我向来也不让人家难堪。
张天璐喜滋滋地坐到夏云溪身旁,隐约夹杂着一丝嫌弃将我的文具和书本推到一旁。我离她们不远却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说着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些情景,我从未参与中去过。
“刚刚隔壁班的那个男生,问我要你的QQ号……”
“谁呀,帅吗?”
“还可以哦,云溪,我觉得比你男朋友帅哦!”
“诶,他啊……我又不是外貌协会的!”
我听着她们女生永不厌倦的谈论八卦,而夏云溪永远是谈论的热点。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怀疑,为什么我会和她是同位。夏云溪长得不是最好看的,但她总有办法让大家被她吸引,而说来奇怪,她不专门招惹别人,好像,好像是一朵鲜花等待着蝶与蜂的靠近,但这朵花也会带着它的刺,对待厌恶的昆虫,会伸出来狠狠地扎一下。我不知道这么比喻她对不对,至少她知道了,会更加觉得我脑残到不可理喻。
夏云溪有点叛逆,她翘过课,翻过墙,去过网吧,还认识年级里所谓“社会”的学生,她的骨子里带有一种天生的桀骜不驯,其实,这点跟我很像,我能看得懂她,而她认为我在装深沉。
有一个下午,班主任在讲台看自习,夏云溪借口上厕所翘掉自习课和她一楼之隔的男朋友去约会,我沉浸在三毛的小说里浮想联翩。
“宋淇!”班主任带有沧桑的低音打破了教室的安静氛围。
我慌张起立,而因动作过大带翻了板凳。
“说吧,你和夏云溪,谁抄的谁?”
“啊啊?”我一紧张,就会有一些结巴,底下一些同学暗暗的嗤笑。
班主任提溜起两份试卷,是上个自习课的英语检测,我和夏云溪都有些近视,不戴眼睛根本看不清对方写了些什么。
“就是班级第一和第二,都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答案。夏云溪是英语好,可你抄她的有什么好处?宋淇啊宋淇,你爸爸妈妈把你送来,你好歹也要为他们努力啊,夏云溪能给你抄到高考吗?”不由我任何辩解,班主任已经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
我看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大脑“嗡”地作响,当着全班,他给我扣上了新的缺点“不诚实”。霎时间,我竟什么也说不出来。恍惚中,我看到了张天璐,她知道,英语测验卷是上周五的自习课发的,而当时,她再次和我换位,所以说抄,也是她而不是我。
“宋淇,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但你不能这样,夏云溪是你同位,她虽然不是尖子生,你也可以向她寻求帮助嘛,但千万不能是作弊之类的事情……不会的可以问她,拉不下面子也可以问我,我们都会帮助你……”班主任还在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可我却顿生疲惫,连解释都疲于说出口。
本以为内心千锤百炼很强大,可下一秒,我仿佛看到外婆,她佝偻着身子,坚定而又果断地否认:“我们淇淇不会抄别人的作业!”泪水猝不及防溢出眼眶。
“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我慌忙低下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夺门而出。
“宋淇,回来!”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翘课,记忆中只留下一班瞠目结舌的同学,和拐角处夏云溪的一脸惊愕。
她们大概想不透,我一个孤独惯的人,居然还会自己翘课。
正因为孤独,所以自由,所以无所顾及,无所牵挂。
——“我们不过是一些发现阳光里所含的那一丝腐朽味道的孩子,对于世界上的一切,我们都存在着远超常人的感知,所以我们自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