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又进入了某个梦境吗?”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在发现时空蓦然变化后,牧笑起初并没有惊异,而是四下到处寻找作为梦引的红绸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梦落多次审视了自身状况后,很确定地摇了摇头:“我们不在梦中,在这里我感觉不到任何梦境的气息。”
“可我们怎么会从北域一下跑到荒漠上来了?”牧笑觉得十分纳闷,但身上传来的闷热之感一点不假,腰上的伤口由于环境温度的升高越发的疼痛了。
由于温度骤升,几人不得不将身上厚重的棉袄脱了下来。风沙刮在身上隐隐作痛,但用作更换的衣服全数放在了行囊里,而行囊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好在风力不是很大,仍在众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看来我们遇见麻烦了。”张不语将胳膊挡在头前,防止沙子吹进眼中,望向远方诵经声传来的地方,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屹立在风沙中。
李惜魂也看到了眼前的巨大黑影,仔细凝视,只看清了大致的轮廓。他定了定神,思索后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书里说落语之地多梦幻,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我们见到的东西都是假的?”颜钰疑惑道。
李惜魂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我们所见到的落语之地自然是真的,但其中的景象则应是假的。只有这样,我们所见到的幽阳宫以及眼前突兀出现的荒漠才能解释得通。”
颜钰道:“可那幽阳宫着实真切得很,连葬王图画都如此逼真,现在这里的温度又与此前有着极大的反差。这是如何做到的?”
李惜魂摇了摇头,也是不明白其中的原理:“这应该就是落语之地的厉害之处了吧。”他望向远方,接着说道:“我们先沿着面前的这条小路过去吧,那处黑影应该和幽阳宫一样,是继续深入落语之地的关键所在。”
张不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落语》书后面的一张图画中画的就是荒漠中的一尊佛像,而前面那个黑影的轮廓,恰恰像是一个人正在盘坐着。”
达成共识后,六人沿着面前突兀出现的小径缓缓向远方的黑影移动。越往前走,暗黄的天色越加明亮,黑影慢慢地由最初的黑色转变为灰黄色,再而发白。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自从我们离开冰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饿。”梦落叫住几人,问道。
其实六人自打跳进温泉后,再也就没了时间观念。几次昏迷,到底昏迷了多久,谁也不知道,更不用说一共进来多久了。只是身体告诉他们,我不饿不渴,你们还不用担心。
张不语说道:“现在我们什么食物都没有,不饿最好。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早点找到技法,尽快从这里出去了。”
几人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两侧依旧是无垠的荒漠,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宽阔,那道巨大白影已然化作了一座周身放光的高大佛像,光芒反射得风中的沙砾也晶莹了几分。佛光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可不知为何,即使离近了看,佛像的面部依旧模糊不清。
“果然是它。”见到佛像,张不语确定了几人前进的方向没有发生错误后,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迷惑:这佛像代表着什么?此前的幽阳宫又代表了什么?这两地究竟和落语之地有何关联?
“吾闻有万生,万生皆有法,法相不相随,随与到青山……”
这时,诵经声又从耳边传来,但却空荡的很,明明眼前就是佛像,可声音好像并不是由它发出来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牧笑看着眼前近有十数人高的佛像,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他转而看向李惜魂这个平日里主意最多的人,却只见他耸耸肩,摊开手,表示无解,脸上挂着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真是个弱智。
牧笑见他如此模样,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嘚瑟!”
“不语,你记不记得,书中佛像与冰狮两张图画之间还有一张图画,上面画的是一只寒鸦。”李惜魂直接把牧笑无视了,问向身旁的张不语。
张不语点点头,而后又从怀中拿出《落语》再次确认了一遍:“的确是有一只寒鸦图画夹在两者之间。”
“书中按照这样的顺序将图画排列,必有其用意。不出意料的话,这个顺序应该代表着我们在落语之地中见到它们的顺序,此前我们所见到的十二口泉眼、冰狮正是如此。然而现在我们直接到达了荒漠佛像处,却跳过了那只寒鸦。”
“你们看上面,佛像头顶的边缘处。”
几人听李惜魂这么一说,一齐把视线射向佛像头顶,可上面正如僧人的头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老李,你眼睛不是坏了吧?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李惜魂鄙夷地看了牧笑一眼:“你们待佛光变弱些时再仔细观察,看看佛像头顶边缘处的头皮是不是化作了两层?”
过了一会儿,五人趁着佛光微弱再次望去,发现果然如李惜魂所说,佛像头顶的边缘处有一层不明显的褶皱,将头皮分做了两层,上层有些透明而光亮,下层则略显粗糙。
“惜魂,这有什么说法吗?”张不语问道。
“最顶上那层,是蛋液。”李惜魂解释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寒鸦食佛、佛食寒鸦的传说。”
五人之中,只有颜钰轻轻点了点头,其余四人则是一脸茫然。
“曾有一佛生于天地间,如今已经不被人所朝拜,亦被所有人遗忘,名曰万生佛。最初,他福泽万生,旱降甘霖,洪引江流,受万生敬仰,实至名归。后来有一天,天下间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寒鸦,吸生灵精气,助己神魂增长,所到之处,尽是生灵涂炭。万生佛知晓了此事,便亲去擒之。”
“一般寒鸦虽属阴冷之物,但秉性纯良,从不做恶事,更有反哺习性。万生佛主张万生平等而生,不妄杀伐。于是将寒鸦制服后,他并没有将之处死,而是带在自己身边,寻其恶之根源,用心教化。”
“然而在制服寒鸦数年之后,万生佛仍没能寻找到其本性生恶的源头。在其教化之下,寒鸦虽表面归于和善,实则变本加厉。一日,它趁万生佛不在时逃了出来,再度荼毒生灵,为祸人间。一夜之间,方圆百里的几座城池只剩下了些病弱的残老妇孺,青壮之人全被吸走了精气,只留下了呆滞的驱壳。待万生佛将其寻回时,寒鸦早已为祸数十座城,以百万计的家庭支离破碎。”
“老百姓们都知道寒鸦数年前被万生佛带走了,如今它再度出现,若非佛所驱使,则必是佛遗弃了他们。愤怒之下,人们将家中贡拜的万生佛像砸的砸,烧的烧,一时间万生佛声名狼藉。”
“将寒鸦擒回后,它因吸收了百万人精气,愈发的阴邪。相比之下,万生佛几乎失去了全部人们的愿力,功力大不如前。此消彼长,几个月后,寒鸦趁万生佛不备,放大了数倍身躯,将其一口吞了下去,此后世间再无万生佛。”
“寒鸦由于其体内的万生佛所含的精气过多,一时无法消化,没再出来为祸。如此持续了近百年,寒鸦体内属于万生佛部分的精气才终于消化得七七八八。终有一日,它自身精气达到了近乎满溢的状态,便集其精气之精髓,产下一蛋。蛋刚出现,其中之物便破壳而出。”
“出乎寒鸦意料的是,蛋壳中孵化出的不是它的孩子,而是万生佛,头顶淋着蛋液,盘坐在蛋的正中。原来万生佛在这近百年中,主动散去了大部分精气,悄然抹去了自己的生机,将躯体孕育在寒鸦未结成的卵中,只待卵成而出。”
“出现在蛋壳中的万生佛此次没再手下留情,顿时放大了身躯,一口将寒鸦吞了进去。然而因其精气消散过多,虽悄声孕育百年,功力仍不及当年,凭着金刚不坏的躯体才大抵仅与腹内的寒鸦两相持恒。相互制约之下,万生佛虽不能将寒鸦磨灭,但寒鸦亦不得出。两相消损,数千年之后,二者共赴了黄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尊佛像的腹中应该有一只寒鸦,而按照顺序,我们要先见到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