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哥也是这么打算”,陌璇媛也笑了笑,“不过我还有个疑问,赤鹏帮为什么要绑架谦哥?”
“这我们也不清楚。”
“唉。”陌璇媛叹了口气,但表情也没有很失望。
“妹妹可以去问问兰眉,也许她知道得比我们多些。而且……”柳燕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也有个疑惑,上头派来的任务明明只是绑架隋谦,可后来突然有人写信给我,要我和秦宽杀掉他。”
“你的意思是说,叫你们绑架谦哥和杀掉他的不是一批人?”
“这应该不可能,那封信里刻有金帮主的印章,印章不会作假,所以必然是上头的命令。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上头会改变初衷。”
“谦哥已经去官府大牢,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其他线索。”
官府,大牢。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一股浓重的霉臭味,叫齐晴倍感恶心。
她是个千金小姐,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可她来了。还是走在第一个,后面跟着隋谦和福华,还有其他人。
她必须来,因为她曾经最好的姐妹,现在被关在这里。
脚步很沉重,似乎被铐上了手镣脚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香儿。”走进牢房的那一刻,齐晴的眼圈红了。她已求过隋谦,不要太过为难兰眉,可面前的人,还是憔悴了许多。眼睛直勾勾盯着某个地方,完全没有反应。
“香儿,我来看你了。”
听到齐晴的声音,兰眉终于有了一些活人的气息。隋谦确实没有伤害她,也不准任何人拷问她,只是将她一直关在这个房间里。
“小姐!”看到抱着自己的正是多年情同姐妹的小姐,兰眉再也忍不住,突然哇的一声,扑倒在齐晴怀里失声痛哭。
隋谦示意其他人都退出牢房,这里只剩下他,福华和朱昀三人。
兰眉哭了片刻,用力擦掉眼泪,看了看福华,哽咽着说道:“福公子,以后小姐就交给您了,您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她的。”福华也斩钉截铁地回答,表情是真诚的。
“隋大人,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您也是有情有意之人。既如此,就请您放过我家小姐和福公子,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这你不必担心,我有自己的安排。”
“那就好。”
兰眉此时像是放下心头顾虑,眼神与先前相比,温和了许多。
然后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任务失败,我就该死。只是心中挂念我家小姐,现在得以见上一面,也算是了却今生夙愿,死而后已。”
“香儿,你别这么说。”齐晴哭得更厉害,泪水已将手中的绢子浸湿。
“小姐,我本不会告诉他们此事,可今日您来了,香儿自觉亏欠小姐一个交代,自会把所知之事公开,望两位公子和朱大人将此事保密,今后恐怕隋大人还会遇上各种危险,只希望好自为之。”
“姑娘放心,在场都不是肆意妄为之徒。”
说着,兰眉便将自己的身世和欲杀隋谦的动机和盘托出,听完之后,直叫在场所有人吃惊不小。
二十年前,一个江湖出名的神偷从皇宫里偷出一捆叫锁金线的贡品。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捆看似只有一米长,由五股金线交织而成的绳索到底有多大作用。没想到,就因为这捆锁金线,让很多人的噩梦开始了。
兰眉的家在离京城不远的另一个农村。父亲是个金匠,专门替当地居民做一些首饰的加工,母亲为人纯朴善良,家中生有两个儿子,兰眉是最小的女儿。突然一天,从外头来了个神秘的黑衣人,请父亲替他看一样宝贝。父亲发现那是一捆很细的金色线团,打造的材料不是黄金,应该是另一种很特殊的金属,决不是常物,生怕惹来麻烦,就以不知为何物的借口,欲将那人打发走。神秘的黑衣人请求父亲收留他一晚,第二天便会自动离开。兰眉的母亲善良好客,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没想到第二日,突然来了一队官兵,大肆挨家挨户的搜查。这时兰眉的父亲才知道,那个神秘人带来的金线是皇宫最近失窃的宝物。而更糟糕的是,神秘人此时正在自己家中。
后来神秘人逃走,而兰眉一家被怀疑抓了起来。当时带队来抓人的,就是当年还是吏部员外郎的隋谦的父亲。在多次逼供之下,兰眉一双父母含冤而死,两个哥哥被发配去了边疆,当时只有四岁的兰眉被丢在京城街头,再无人问津。
直到一个男人在街上看到已成乞丐的兰眉,将她收为义女带离开了京城,才让她过上了可以吃饱饭的生活。那个男人就是金万鹏。
兰眉跟着金万鹏辗转了不少地方,也开始慢慢学会江湖中的很多规则。金万鹏后来创建了赤鹏帮在全国各地扩大影响,结交了当时赫赫有名的碧星长枪——纪鹰。一天纪鹰见到刚满七岁的兰眉,了解到她的身世之后,发现小小年纪就复仇心切的她太过可怜,所以便说服金万鹏将她带走,送到江南友人家抚养。
但兰眉一直与金万鹏的赤鹏帮暗中保持着密切联系。后来还成了凡阳分舵的舵主,这些暂不交待。只说,兰眉到了江南被寄养在一户农家。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户人家后来出了事,再抚养不起兰眉,本打算将她再次送回金万鹏身边,却因一次机缘,被过氏夫妇看中,正巧过家小姐年幼调皮需要玩伴,过夫人就给了那家一些钱,将兰眉收到了自己家中,明则是丫头却视若己出,非常疼爱。
接下了来的故事,兰眉便不再细述,只道过家上下对她恩重如山,使她渐渐忘却了仇恨,一心愿做齐晴的好姐妹,好好过完此生。后又发现原来凡阳城的景家景尚武老爷,正是当年带走他的纪鹰,心中又多了一份感念,诚心希望小姐和福公子白头偕老。
“我一直以为,我能在这里过上太平日子,却没想到你来了。”
兰眉哭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隋谦。
“若不是你突然来江南,赤鹏帮也不会起绑架的念头,不会将这事交给我;若不是你非要提亲,我家小姐又怎会和福公子有缘无份。都是你害得——”
兰眉歇斯底里地叫着,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香儿,别这样。这也不能怪隋公子,他也有难言之隐。”
“那你为什么不在齐府就下手?”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
“你该感谢身边有个那么好的侍卫”,兰眉指了指朱昀,“绑架你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后来,秦宽听说了抢亲计划,就来和我商量。最后我们决定将计就计,用陌璇媛把你引出来。”
“哼,本来赤鹏帮的指令只是绑架你,可我越来越没法忍受看着你活下去。所以我擅自改了给秦宽和柳燕儿的命令,要他们杀掉你。”
“你已经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了。”
“是的,我唯一没料到的是陌璇媛的身份和她的力量。后来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偷梁换柱绑架了夫人”,说到这里,兰眉又一次眼泛泪光,“小姐,您回去之后一定替香儿求情,望夫人能原谅香儿的无礼。香儿是不能去磕头谢罪了。”
“好妹妹,快别说了。”齐晴也泣不成声,福华看着心疼,走上前轻轻抚了下她的肩。
“那现在呢,你还想杀我吗?”隋谦的胸口有些闷,低声问道。
“不想了。”兰眉笑了,带着一丝宽慰,“你和陌璇媛在莺燕山庄的那一幕,我看到了。我才明白,你不是我想的那种人,你也有感情。”
“多谢。”
“你不必谢我。这就是命,我自会为一切承担后果。”
“你放心吧,我会向官府交待,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呵呵。”兰眉不再说什么,再次抱紧齐晴,悲伤地流下眼泪。
柳燕儿走出齐府大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她已将所有能说的,都告诉了陌璇媛,至于不能说的,她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说出来了。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驶来一辆马车。柳燕儿笑了,她终于该回去了,这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自然就该早点离开。
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微微打开,突然从里面射出一道寒光,柳燕儿并没有躲,她知道她躲不掉,所以她决定欣然接受这一刻的裁决。
嗖,一根银针刺入她胸口,和陌璇媛的那根一样。
倒下时,如燕子般轻盈的体态,使她在空中划过一道很美的弧线。马车已走远,柳燕儿的视线渐渐模糊,她终于要死了,死在这片空旷街道上。
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非常高大的黑影,她看不清是谁,大概是围观的人吧,她这么想着,然后逐渐失去了意识。
兰眉也死了。她是被杀的,不是官府的人,而是赤鹏帮的人。
金万鹏让她多活了那几日,已然算是给了父女的情分。兰眉没有怨言,甚至走时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至少她知道,过氏夫妇还有齐晴,是不会再责怪她了。
就在此事告一段落之时,突然又发生了件奇怪的事,陌璇媛再次失踪了。正在众人打算一起寻找时,隋谦又收到京城急报,皇宫出事,命他速速返回。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恋人,此时却又远隔天涯。隋谦拿着信自嘲地笑了,似乎他和慕容面对的永远都是同一个问题,他日何时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