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缙云庄目前这么个忙得人仰马翻的状态,生命垂危的重病号林寂色自然是不住在这里的。神医左右一声令下,温泉山庄变成了的她的常住居所。对医生的绝对服从就跟对我D的信仰一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当然,温泉山庄必然是有温泉的,和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不一样。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超A级的私人疗养所。
与林寂色那个刚刚由暂住人口变成常住人口的女人不同的是,湮儿是常年住在这里的。在严重的雏鸟情节之下,她爱极了温泉别院的一切。尤其是那一池的芙蕖,袅袅的站在那儿,骄矜孤傲。夏天的时候可以安静的住在廊下看斜阳西下,听午后暴雨,其乐无穷。她的梦想便是可以住在听荷轩里,因为爱极了那悬空建在太液池上的楼阁。但是林寂色原本夏天是不住在这儿的。所以,她还是只能坐在廊下。
去年秋天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有了转机。林寂色过来了,还带来了大批行李和丫头。湮儿胆小,不敢近前去,不过小姐没有像话本小说里的大家闺秀那样抱着瑶琴,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是以后要常住下,得小心的伺候着这位主子。老爷去了,她已经不是少主子了。然后又说武林现在是如何的人心惶惶,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这些什么武林大事,湮儿是不懂,也不屑于懂的。她只求自己的梦想,小女儿总是保有那么两分骄傲的。
林寂色的到来给这个平静无波的院子投下了一颗石子,丫鬟们闲暇时候开始谈论起这个小姐来。有人说她对人和善,笑起来软软糯糯的,有些孩子气的小可爱。有些又说小姐面无表情像个木偶,喜欢一动不动的别着脸望着窗外,连嘴角翘起的幅度都一模一样。至少不是暴虐的,湮儿心里默念。
开春的时候,另一个丫头雁儿回去嫁人了,听说是同村的小伙儿,定了这门亲事好多年了。一时间缺了个丫头照顾林寂色,湮儿就这么住到了梦寐以求的荷轩。
湮儿第一次见林寂色的时候,后者正在净手,也没看进来的丫头什么模样,随口说了句:“焚香吧。”
“檀香?楠木?”
林寂色这才注意到新来的小丫头,长得挺水灵的,不过十五六的年纪。
“在我的屋子里只能焚奇鲮香木呢。那些子上好的香料都白白的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喏,看我等着天谴呢。”说完,轻笑起来,五官鲜活起来,在素白的房间里,艳若桃李。
那是唯一一个难得空闲的日子,可是湮儿没有出去看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听着林寂色弹琴。她说,那首曲子叫《相思》。相思有泪,其子有毒的相思。
这个小姐很特别,湮儿是这样认为的,虽然她只见过这么一个。
湮儿现下有大把的空闲了,自然也是可以坐在回廊下的。林寂色住在听荷轩跟个透明人儿似的,并不要湮儿随时候着伺候。湮儿甚至开始怀疑,她有没有侍奉这么一个主人,或者说,她侍候了两个主人。一个天真烂漫,一颦一笑间透着小女儿的娇态,另一个冷若冰霜,偶尔一笑,便又是艳若桃李,像惑人的妖。
渐渐地湮儿开始觉着自己日日恍惚起来,连今儿是什么日子都不清楚,猛然间浑噩中被管事啐了一口:“小蹄子整日的就知道发呆,怠慢了小姐,你全家的贱命都赔不起小姐一根头发。”
“小姐。”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顾不得怒火中烧的管事,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里去。林寂色果然不在房间里。果然?难道有什么忘了?
“湮儿,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小姐你的身子……”
“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那管事那边……”
“湮儿,你也看到了,这院子里平日也没有什么人来,只要你不说,也不会又什么旁的人会知道。我也不认得什么人,只能靠你啦。”
“可是……”
接下来呢?袅袅的烟雾?浓郁的奇鲮香木的香味?湮儿摇摇头记不清了,可眼下只能瞒一时是一时。
这时候满世界找林寂色的不是温泉别院或者是缙云庄的人,而是七曜楼的鹰儿。虽然鸽子带回来了林寂色的书信,可是鹰儿还是明显看出这相似的笔迹不是一个人所写的。林寂色去哪儿,可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那娟秀温婉的字迹属于谁,居然和林寂色本人的如此相似。
整整半年鹰儿都在奔波中,她甚至尝试追寻着那只可以分辨出林寂色身上独特的奇鲮香木味道的鸽子,结果却仍旧是无功而返。不过回信倒是一如既往,有几封是林寂色本人的笔迹,这间接的报了平安,鹰儿一颗心慢慢地落了地。
“鹰儿,怎么着,还没找到楼主?”
鹰儿不理绮梦,自顾自的喝着香片。
“我说你也是,楼主的身手我们都是见识过的,湛卢剑的威力可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抵挡的。你说你一天到晚闲个什么劲儿,楼主的事情不用我们干涉。”
“我的事情也不用你管,有楼主的消息通知我就成。”
“你不就仗着楼主经常和你在一起,甚至还指点你的功夫么?可笑你还当个什么宝似的。”
“你什么意思?”鹰儿气愤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绮梦。
“好好想想楼主平素用的什么香吧。”绮梦捏着团扇,飘然而去。
奇鲮香木本无毒,可仍需慎用。若病患是女子,则最好为不用。女为悦己者容,几乎日日不离胭脂水粉。若不与芙蓉一类花相遇,几乎便是不可能的。换言之,林寂色几乎日日都在加深奇鲮香木之毒。至于她知或不知,左右有意或者无意。最难揣测是人心。
“你个狗奴才,这是什么糊涂账!不要以为主子不在,就没人治得了你。”
“久玖小姐,小的不敢。这上头的帐,小的也不敢多问。”
一大清早,左右一行便被这么一阵打骂声吵醒。等到左右赶到的时候,独孤品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虚空的支起右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主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