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在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他抄起宝剑就往外走,而就在此时,承渊也已经回来了。
“你这是去哪?”
“看,魔将已经出现了,就在这个方位!”镂玹伸出胳膊指给承渊看。“宝剑也已经取回,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紧追过去,否则晚了就会扑空的。”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们坐上马车,一刻都不敢怠慢地追赶上去。
冴岐城内的一处矿山之中,矿工们正在日以继夜地采矿,黑漆漆的矿洞内,气温高得厉害,年轻的壮劳力们光着上身正汗流浃背地开采金矿。
楚王的异母兄长骜侯王照例来此巡查,手下人打开金库的大门,一箱箱的金砖已经装好,没有人知道,这些金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镂玹一行人沿着河边的道路往前行驶着,镂玹与城馗坐在车外,镂玹驾车,城馗坐在一旁。
沿着河边前行,从落雪满地的丹阳城内一路至此,猛然间突然发现,此地的景物似乎不该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景致。蓝天碧水倒不算什么,就是这沿路越发翠绿的枝叶与青草让人觉得难以理解。不过几十里的三路,竟像是走过了一个时节的时间。
不仅仅是风景,就连气温也让人感到莫名的不适应。
城馗不由得嚷道,“这里的时节真是奇怪,不过几座山的距离,竟然就像是冬季直接融化成春季了。虽然感到奇怪,不过这里的气候倒是像极了我们屠城的天气,当初刚来中原的时,我和琉璃还曾因为受不了这严冬的寒冷而一连几天都打寒战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这里真的就如同我们屠城一样吧,四季如春。这也不由得让我感觉到自己就快回家了。”
“谁不说呢,要不是来此的目的是追寻那个什么魔将的踪迹,我还真的以为我们这就是要回家过年呢。”
“怎么?这么快就想家了?”镂玹笑着望向这个尚还年幼的弟弟。
“才没有,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又怎么会想家。”城馗趾高气昂地说着,整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你没有想家,我倒是真的想回去了。”镂玹似有感慨。
“你这哪是急着回去,你这是急着要将嫂子带回去!”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还真是人小鬼大,什么事你都明白,特别是你哥哥我的事情,更是像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了如指掌。”
“或许我上辈子还真就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所以这辈子才会如此操心。”
“操心?你是说为我吗?”他不禁觉得好笑,城馗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无厘头的话来。“我有什么值得你为我操心的,有空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别整天不把自己当孩子,该玩的时候就尽情地去玩,别怕闯祸,你有哥哥不是吗,哥哥是做什么的,哥哥就是用来打抱不平背黑锅的!”镂玹清朗地笑道。
“哥!”城馗淡淡地叫道。
“嗯?”镂玹回应道。
“没什么!”城馗道,但却很明显让人觉得没什么,他分明就是有什么。只是他不说,镂玹就权当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自己的弟弟只是有些多愁善感罢了,可是,从小到大的他并不知道,弟弟所有的愁绪,源头都无一不是系在了他的身上,另外,此时的他也并不知道,他从小疼爱的弟弟正在一寸一寸地离自己而去,一不小心就是永远。
有些人对你的好不是因为血缘,不是因为恩情,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怜悯,不是因为敬畏,就只是单单的想对你好,即使你从未做过什么。
从小到大,镂玹都是父母乃至全屠城人眼中的下一任屠城城主,高高地站立在屠城城楼之上,接受千万人的跪拜,从此扛起千万人的只望。
可是,在这千万人之中,只有此刻一人知道,尽管镂玹每日里闯祸嬉闹,练剑下棋,表面上无忧无虑,可是当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从城门口带回来,他的脸上总会有一丝发自心底的失落。他想出去,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是贪玩,是一种向往,一个生命的声音在将他呼唤。可是,尝试了千万次,他终究还是一次接着一次的失败,他在期望与失望中饱受折磨,最终,七天的面壁思过之后,他却又以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从家族祠堂里出来。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都以为他只是因为贪玩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离开屠城,可是,只有城馗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知道,哥哥并不是想到屠城之外玩乐,他只是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不想一辈子终老于一个千万人一同画地为牢的一个地方,坐井观天,直到自己的儿孙也是如此。
知道城馗也离开屠城,也见识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才发觉,原来山外面还是山,人之外还是人,山里山外都不过如此,我们只需要一个栖息安乐的地方就已足以。只是,此时的镂玹的确也找到了一直以来自己一直都在念念不忘的东西,即使当时自己对自己的这一分惦念不明其意,可是现在他知道了,他一心想要逃出那个地方,就是为了到外面找一个人,找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现在,他找到了他要带她回去,回到一片不与外人纷扰相争的地方,那是一片世外桃源,他从一再想要离开,现在却又急切回去的地方。
城馗勾起嘴角,他知道此时哥哥的心中是真正澄明欢乐的,所以,他也便如释重负。他就是哥哥额头上的一道皱纹,镂玹眉头一皱,他便会皱起眉头,镂玹勾起嘴角,他便如释重负。这不是爱情,不是亲情,是这世间最单纯无名的一种感情。
前面有一辆马车,镂玹驾车的速度稍快,不一会,前面缓慢前行的马车便成了镂玹车辆的阻碍。
“前面的这辆车真是奇怪,怎么就像是出来散步似得,不急不慢的,我上前看看去!”城馗说道。
“也行,好好说,别跟人打起来。”
镂玹也是觉得前面的马车实在是碍事,也就停下了马车,还未停稳,城馗就已经跳了马车,道一声,“知道了”,便不过飞快跑了几步,他这一双脚便赶上了前面的四只蹄子。
“停车!”城馗跑到马车前面,喊了一声之后才注意到,马车前面根本就没有人驾马,而再看看这一匹马,分明就是一匹消瘦老马。他感到诧异,刚想上前掀开帘子看明白情况,只见这时,青布帘子被一双布满青筋的老手掀起,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老人的手。
果然,从车内探出一个人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老态龙钟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稳重气场,他声音洪亮地朝城馗问道,“年轻人,有什么事吗?莫不是想要我这车载你一程?”
“你这车走的这样慢,马又这样老,我即便是想搭车也不会做你这老马慢车!”
“你这孩子是有所不知,正所谓老马识途,我这马正因为是一匹老马,所以即使我不驾驭它,它也依然会将我带到我想去的地方。”
“我可不是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
“即便是大人,在我这个老头子与这匹老马面前,你左右也不过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他面色倒也应了那句鹤发童颜。
“懒得与你计较这些,既然你这老马走不快,就不要在前面挡住别人的去路!”
老头一听,动作迟缓地爬出半个身子到车外,然后探出头去往车后看到,只见一辆马车被自己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见状,他回过头来说道,“既然如此,倒是老朽的过错了,可我已经上了年纪,是不能驾车让行的了。既然小兄弟急着赶路,倒不如带我将马赶至路边,你们也好走到前头去。”
“那好,你回车里坐着,我这便将老马赶至路边。”城馗说罢,跳上车,老人也重新坐回了车内。
城馗拿起缰绳用力打在老马的身上,可是老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又是狠狠的一下,其结果还是一样。等到了第三下,老马怒了,抬起前蹄,仰天嘶鸣。前前后后,城馗尝试了多次,可是这一匹瘦弱的老马却就是不肯前行一步,更别说是将马车拉至路旁了。
“镂玹,怎么了?”承渊问道。
“前面有车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没事,我过去看看。”
于是镂玹也跳下车,快走几步便来到老马跟前。
“城馗,怎么回事?”镂玹朝坐在车前驾马的弟弟问道。
“哥,这老马可真是头倔驴,我怎么打它它都不肯前行一步。”城馗抱怨道。
镂玹看了一眼有些躁动的老马,然后转身到路边折下一把树枝,回到老马前头,引诱着老马乖乖地拉着车子走至道路一旁。
车内的人微微一笑,眼神之间却透着几分邪气。城馗见事情已经完成,便跳下马来往回走。
“哥,还是你有办法!”城馗感叹道。
“我这哪是办法,不过就是投其所好就是了。”
“光知道有脾气,是吃软不吃硬,没想到这一头畜生也是如此。”
“三岁的孩子尚且是听哄不听打,更何况是一匹老马了。”
“哥,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既然佩服,就拜我为大哥吧!”
“是!大哥!”城馗果真是给镂玹深深地鞠了一躬。
承渊坐在车内兄弟二人说笑着回来,不由得也略微一笑。
“怎么?在前面车子里见到佳人了,怎么都是这么高兴的回来了?”承渊打趣道。
“车里哪是姑娘,分明就是同那老马一样老的老头子。”城馗说着坐上车来,镂玹继续驾车。很快,马车便将那匹正在路边吃草的老马甩在了后面。
“镂玹哥哥,前面那么多人围在河边是在做什么?”琉璃探出车外望着,随后又朝镂玹问道。
前面河边围着一群人,声音嘈杂,像是在捕鱼但又不像是,河岸虽然很宽,但是与宽阔的湖面比起来还是窄的,哪有渔民会选择在这样的河水里捕鱼。
“不知道,可能是渔民捕鱼吧!”镂玹看了一眼,明知道不可能但也懒得细细查看,一门心思继续赶车。
“捕鱼?这河里哪有那么多的鱼可捕,说是钓鱼嘛我勉强还信,镂玹哥哥,你就以为我的脑子是中看不中用的吗?”
“你这句话可就是说的不对了,你的脑子是不中用,但是同样的也并不中看,我看啊,你还是太抬举自己了。”城馗突然插话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琉璃生气地道。
“我不说话那你岂不是会令当自己是一盘菜了,你要是将自己端上了大雅之堂,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城馗!”她掀开帘子,猛地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城馗踢下了快速行驶的马车。
尽管他反应及时,武功也不错,可是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击还是令他摔下了马,尽管没有受什么什么大伤,可是手腕还是不小心扭了一下。
镂玹赶紧勒紧了马缰,马车陡然停了下来。他纵身跳下马车,跑到后面查看城馗的情况,琉璃碍于面子,下车就意味着低头了,于是她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一脸怒气坐在车上,承渊与绝云也是默不作声,没有下车,只是承渊朝琉璃皱起眉头。
“没事吧?”镂玹赶上去问道。
“这哪是大家闺秀啊,分明就是丛林里的母夜叉!”城馗朝着车子骂道。
“好了,先看看有没有受伤。”镂玹但心地问道。
“还好。”他动了动胳膊,瞬间又眉头一皱,“胳膊好像是扭到了。”
“我看看!”镂玹紧张地托起他不能伸直的胳膊。
“没事,进城找个郎中看看就好了。”城馗宽慰道。
“别是伤到了骨头。”镂玹依然不放心。
“我哪有那么娇气,哥,我已经不再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我长大了,说不定以后你还需要我保护呢!”他故意说笑着扯开话题。
“要你保护?下辈子吧!现在你还是保护一下你自己吧!”
他们说着,却没发现后面的马车竟已经赶上来了。老人下了马车,走上前来。
“胳膊怎么了,让我看看。”说着,他就托起城馗的胳膊查看。
“你想干什么!”城馗刚想将胳膊抽回去,却猛然发现老人的手劲强大,他的胳膊在他的手中根本动弹不得。
老人拽紧他的胳膊,用力掰直,将错位的骨头重新接了回去,然后才松了手。
“现在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城馗半信半疑地晃了晃手臂,果然是好了。
“恩,的确是好了。”他惊喜地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老郎中?”
“我可不是什么郎中,只是久病成良医罢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自然也不会难倒你!”他苍白的头发与胡须在风中上下飘浮着,像是河边的垂柳。
“那,谢谢你了,老头!”城馗的这句道谢,明显的不情愿。
老头只是一笑,目光却停在前面的河岸上,笑容逐渐收起,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一面刚出土的铜镜,伤痕累累,风尘仆仆。他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城内是出大事了,否则也不会重现如此惨绝人寰的祭天仪式!”
镂玹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去,一个青年男人全身湿漉漉地刚从河里爬出来,岸上的人似乎是在拉网,而那个从河里爬出来的男人,脸上似乎挂满了伤痕,距离有些远,并不能看得真切,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倒是隐约能够看出已经破烂不堪。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上前勉强走了几步,就有几个人上前将他扶住,然后扶上岸边树下坐下。
“前辈是知道些什么吗?”镂玹下意识问道。
“不过是一些害人的传说再一次上演罢了!”他摇摇头,苍老的表情满是沉重。
“还望前辈细说一二。”镂玹追问道。
“怎么?你倒是对一个传说感兴趣?”
“愿闻其详。”
“也罢,不过是一个传说,说与你听就是了。”他身板依然健朗,白发飘着。此时,承渊他们也都已经下了车,朝这边走来。
“在这个城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老一辈的人都说,这座城一所以四季如春,花开不败,不同于外边的世界,是因为这里是魔域之都。”
“魔域之都?老头,你可别以为我们是外乡人就是好骗的。这里安静祥和,风景如画,哪里跟魔有关了。”城馗道。
老人一笑,转而朝河边走去,边走边继续说道,“的确,这里与外面的连年战火比起来确实是和平美好多了,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看似天上人间的地方,却生活着一种来自魔界的地狱使者,食人鱼。传说人间之所以多年来各国战火不断,实际上魔界与天神在人间相争高下,而这里因为之所以不被战火侵扰,就是因为这里是魔域之都,被来自魔界的使者食人鱼保护着。”他指了指前面的人群说道,“看见了吗,那些就是在邀请食人鱼前往祭坛的。他们会用魔界的礼仪邀请魔界使者现身,鱼饵便是坐在树下的那个活生生的人,看见他满身的伤口了吗,那就是被水中的食人鱼所伤。每当城内有大灾出现,人们就是用活人祭拜食人鱼,当然,祭品不是树下的那个男人,而是在城中选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夫人作为祭品扔入魔眼之中喂鱼。祭品最好是生育男胎的,最好还是第一胎的。据说魔王的女儿在圣战中爱上了凡间的一位男子,魔王屡召不回,便迁怒于人间魔都的臣民,降下灾祸,而人们只有将魔王之女送还给魔王,灾祸才能消除。魔眼位于高山之巅,魔王一次可是得知世事。人们只要将食人鱼放归魔眼,再将寻到的魔王之女送入魔眼的池水中,食人鱼便会将魔王之女带回魔界,而人间的灾祸也就会自此消失。”说道此,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什么魔王,魔眼,不过又让一个无辜的母亲葬身鱼腹罢了。”
“此地当真有这般残忍的祭天仪式?”琉璃听着不禁感到背后冷飕飕的。
“这哪是祭天,这分明就是祭魔!”城馗撇了琉璃一眼说道。
“那他们今天在这里逮鱼,岂不是今天就会有一个无辜的母亲被抓去喂鱼?”承渊也感到难以置信。
“希望这一切是我多虑了,因为这个残酷的祭祀仪式都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希望今日不会被人再次想起。”老人感慨道。
“不会被人再次想起?那你还告诉我们这么多人做什么?”城馗的语气依然直冲,俨然没有将刚才的小小恩情放在心上。
拉上岸来的鱼网里逮到了不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黑红色的鱼,身形扁扁,虽然只有脚掌大小,但却也是姿态凶猛,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老虎。
“这么说来的确是我的罪过了。”他思忖了一会才领会道。
“前辈,我们还有事情,不便在此多有打扰,我们就先行进城了,后会有期。”
镂玹他们驾车离去,老人却留在原地直到捕鱼人都陆续离去,他才伴着夕阳回到马车,往城里赶去。
“镂玹哥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帮那个被抓去喂鱼的母亲?”吃饭时琉璃一脸焦忧。
“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呢,哪还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城馗愤然道。
“我是在问你哥,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琉璃毫不退让。
“我们是不是亲兄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最后能不能嫁入我家!”城馗一针见血。
琉璃气不过,但终究还是找不到理直气壮的理由,只好坐在一旁恶狠狠地瞪着他生闷气。
“这件事情我们的确不好插手,毕竟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来行侠仗义的,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更大的事情要做。”承渊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总觉得······”镂玹欲言又止,不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而是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这城里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谁被选中,那也是他们母子注定的命运而已。”魔女道。
听到绝云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镂玹望向她的眼睛不禁察觉到一丝明明就在眼前却正在不断远去的陌生与恐惧感。
城馗看了魔女一眼,然后又望向哥哥的脸庞,他微微一皱的眉头,虽然动作并不明显,但是城馗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在他的心中,此时也是与哥哥有着同样的疑惑。
“我们还是赶紧找寻魔将吧,既然他在这个方位出现过,就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说不定,他还留在这个城内。”承渊道。
“我们还是先睡吧,明天一早再去打探魔将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我们只有爱莫能助了。”镂玹面带沮丧地上楼去。
城馗依然与哥哥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他安静的躺在一旁,镂玹灭了烛火。绝云坐在屋内的圆桌前,望着镂玹宽衣睡下。
“哥,如果你想去救那个不幸的女人,我会陪你一起去的。”城馗在昏暗的月光下说道。
“不去了,或许云儿说的是对的,我们不该多管闲事。”
“或许在我看来这是闲事,但是我知道,在哥看来这一定是闲事,因为我哥的心我最了解,你就是长了一颗普度众生的心,希望所有的人都好,所以有时候才会更累。”他感慨道。
“是吗?看来我真的该从这件事情开始锻炼自己的铁石心肠了。”镂玹打趣道。
“铁石心肠是天生的,就像是我,哥,我这招可是天赋异禀,你是学不来的!”他煞是得意嘲弄道。
“你这说的我倒是想拜你为师了。”镂玹借着月光看见他淘气的脸。
“都说了你学不来,不是为师不肯教。”城馗说完,镂玹踢了他一脚。他笑完,这才回到正题上,“哥,我就是觉得绝云不对劲。”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过不了多久她就是你嫂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虽然不认识绝云,可是想到她会成为我的嫂子,我就会替你感到高兴,可是认识她之后,我就再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她长得很丑?让你失望了?”
“绝云长得倒是无话可说,可是我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看不是绝云什么地方不对,倒是你,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好了,睡觉,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呢!”镂玹说完翻身睡去,绝云走过来,依然像往常一样趴在床榻旁,轻如绒毛的手就放在他的手上。
早上,他们围在一起商量如何寻找魔将的线索。
“人海茫茫,要想找一个人本就困难,更何况还是要找一个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人!”城馗道。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难,我们只需要到棺材铺里打探一下近两日来城内前来买棺木的人家,然后在挨家询问一遍事情也就好办了。”镂玹道。
“这的确是个最简单不过的方法了,这城内也就几家棺材铺,这两天去世的人也不过几人罢了,想必今日之内就能够查到些蛛丝马迹。”承渊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走吧!”琉璃站起来就要走,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琉璃,你还是和云儿还有城馗留在客栈吧,万一真遇上了魔将,我不像你们受伤。”镂玹阻拦道。
“不行,我要是再留在客栈我会被憋死的。”她抱怨道。
“就这么定了,否则你只会成为我们的累赘。”镂玹说话已是毫不客气。
“镂玹哥哥,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这一路上的确是已经给我们填了不少的麻烦。”
“你真刻薄,也不知道给我留点情面,算了,我就当是在此悔过喽,你们快去快去快回就是了。”琉璃不好再无赖下去。
“城馗,她们就交给你了,不要再跟琉璃斗嘴,我们很快就回来。”镂玹嘱咐道。
“知道了,我一定看好琉璃,不会再让她添乱的。”城馗说着,琉璃那边早已经翻过一个白眼。
承渊与镂玹询向小二询问了棺材铺的所在,便也就出去了。
“我上楼去了,实在是不想见到你们二位!”琉璃说完,甩着脸子上楼了。
“绝云,那我们就在这坐会吧,反正我也真想找个机会同你好好聊聊。”城馗说完坐下。
“绝云?你倒是不客气,怎么说我也大你几岁,你怎么也该称我为姐姐才是。”魔女冷冷一笑。
“姐姐?我想不必了吧,我向来就是目无尊长,你也就别指望我称你一声姐姐了。”他目色沉重,暗自将她打量一番,“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幅皮囊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我就是隐约中觉得,你并不是我哥哥朝思暮想着的那个雨绝云,能够让我哥哥魂牵梦绕的女人不该是你这样。”
“我怎样?”魔女倒是来了兴致。
“冷漠,算计,无情,暗藏鬼胎!”城馗直言不讳。
“你对我的看法倒是很中肯。”
“你到底是谁,接近我哥是何目的?”
“据说,女人的身上有一种男人最怕的直觉,可是现在,我却在你身上见到了连女人都惧怕的直觉。”
“你是想说,你怕了吗?”
“怕?从何说来,你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是假的,仅凭你不足为信的直觉吗?太可笑了,城馗,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尤其是镂玹。”她眼角凶光暗现,冷冷一道光从眼角落至嘴角。
“既然你都说了自己是假的,若想要证明岂不容易。”
“看来你还是稚嫩了些,既然我敢告诉你自己就是假的,那么我一定就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找出我的破绽。”绝云说完,走上楼去。
承渊与镂玹询问了几家前两日刚有人过世的人家,一一都是一无所获。他们走在路上,随口聊道。
“城馗,绝云此番重新回到我身边,你会放心将她交给我吗?”
“怎么?我害怕我会跟你争?”
“怎么会不怕,毕竟你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十年。”
“十年又怎样,不还是输给了你出现十天。”
“承渊大哥说笑了。”镂玹有些得意。“就算是你想重新跟我竞争,我也不会输给你,你不敢争,是不是怕会输给我?”
“我不与你争,并不是我怕输,而是我怕她不开心。”他长长叹过一口气才道,“没有我,她依然会活的好好的,有了我,她或许会活得轻松些,可是只有你的存在才能真正使得她此生怡然。”
“是吗?你认为她跟我在一起会幸福吗?”镂玹反倒有些不自信了。
“又何止是我,想必她更是坚信不疑的。”
“可是,我却是没有把握。”
“难不成你想要负她不成?”承渊言辞骤然严肃起来。
“这倒不是,只是,越是想维护的东西,越是难免有什么意外之失。”
“你若有心,就断然不会令她有所损伤。”
“当然,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定会会护她周全。”
“不只是周全,更要保证她的确幸福。”
“本来是随便聊聊,现在却变成你来训诫我了。”
“即使有一天我的心另有所属,我与别的女人举案齐眉,我都希望她能幸福。”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定会竭尽全力让她幸福。”
“但愿如此。”承渊并没有多说,故事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既然的承诺或是许诺都只不过是真心诚意的逢场作戏,谁又能够保证,我们就不是别人游戏中的一颗棋子,注定连结局都没有。
他们说着往前走去,等走到前面的一所府邸,下人前去禀报之时,承渊与镂玹正在门外等着,不一会却看见了相识的一个人从院内出来。
“不过两日不见,没想到我们竟又会再次相遇啊!”赤焰千站在高高的门台上笑道。
“看来我们是冲着同一件事情而来的。”镂玹道。
“同一件事情?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难不成你知道?”赤焰千冷冷一笑。
“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有见过了尸身我才能断定。”
“好,进来吧!”
承渊与镂玹随赤焰千来到内室,尸体被放在床榻上,衣衫凌乱,血迹犹在,很明显,他们较为完整地保证了尸体的原貌。
镂玹走上前去查看尸身情况。
“怎样?有何高见?”赤焰千问道。
“是中毒所致。”
“这还用你说,一个仆人都知道。”
“他体内的血已经流干了。”镂玹道。
“你倒是清楚,难不成这事是出自琉璃之手,除了她,我还真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够下如此诡异的毒。”
“主使大人并没有怀疑琉璃。”镂玹神态淡定地道。
“何以见得?”
“想必主使大人来此也已经有些时辰了,如果你当真怀疑琉璃,你的这两个手下也就不会在这里了,一定是捉拿元凶了。”镂玹看了站在一旁的龙影与凤尾一眼道。
“没有捉拿并不代表没有怀疑。”
“这人死了也有十二个时辰了,昨日早晨琉璃还去了贵府,又怎么会有时间来此杀人呢?”
“即便不是她亲手所杀,想必毒药也是出自她之手。”
“天地之大,奇人之多,会用奇毒的有何止琉璃一人。”
“镂玹少侠果然聪慧,怪不得会令琉璃钟情于你。也是,天下之大,会用奇毒的人也是数不胜数,不过,我倒是想请琉璃姑娘来助我侦破此案,不知琉璃此时人在何处?”
“这件事情琉璃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为何这样说,你们从刚进门就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而你找到这里想必也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知道二位可否告知一二。”
“我们到此只是想弄清楚一点私事而已,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请恕我们不便告知。”
“自从见到你们的第一天起就觉得你们总是神秘兮兮的,之前看在你们与我井水不犯河水的份上我也就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现在,关系到楚国离奇命案,我还真是不能轻易放你们走了。”
说着,龙影与凤尾就要上前押人。镂玹一挥手,将人拦下。
“此事也并不是不能告知,或许我们还能够联手,只是此前还请主使屏退众人。”
赤焰千扫了一眼,龙影与凤尾会意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吧?”
“如果我们将线索相告,不知主使可否也将相关线索如实相告?”承渊提前问道。
“这个我会酌情考虑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提供什么重大线索,我倒是也不会吝啬。”
“那好,希望我们可以通力合作。”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赤焰千走到座椅前坐下。
镂玹坐下来,将关于魔剑与魔将,以及在吴国出现杀人的事情也告诉了赤焰千。
“世间果真有如此邪魔之剑?”赤焰千显然有些诧异。
“既然多年前楚国也曾尝试过威道之剑的正义之气,今日主使也该相信邪魔之剑的存在。”
“我虽然感到怀疑,但是也并非全然不信,更何况,叔父之死也的确诡异。”
“叔父?”承渊大惊。
“是的,昨日死去的正是我的叔父,父亲的亲弟弟赤盅青,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匆忙赶来一查究竟。”
“那不知你叔父之死有何关于魔将下落或是杀人意图的线索留下?”承渊问道。
“到目前为止,我只注意到了在他身边的一卷正要上交大王的书简,书简上只是普通的请安文字,笔迹也是与叔父的笔迹极为相似。可是,我也知道叔父平时上交王宫的书简都是用本地最具特色的紫竹竹简写就的,可是当时在叔父身边找到的布囊中却装着市面上最普通的青竹竹简,虽然字迹真假难辨,可是我却依然觉得此书简有问题。”赤焰千说完,起身从一旁拿出一卷竹简,递给镂玹。
镂玹看过,然后又递给了承渊,他们均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你们问问布囊,这布囊上依稀还能闻见紫竹特有的香味,可是,布囊里却装着没有香气的青竹竹卷。”
“紫竹是什么?”承渊问道。
“紫竹是这里特有的一种枝叶皆为淡紫色的竹子,散发着香味。”赤焰千解释道。
“可是这又说明什么呢?”镂玹道。
“我怀疑叔父的死与真正要交给大王的紫竹书卷有关。”
“你是说只要找到了真正的紫竹书卷,就能够找出你叔父被杀的原因,从而追查到凶手?”镂玹道。
“跟你们说话果然是轻松,一点就通。”赤焰千很是满意他们的反应能力。
“那可有线索?”
“手下人正在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看来找魔将的事情是急不得了,既然线索在此断了,也就只能在此系起。”镂玹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退了,若再发现什么再商讨便是了。”
“请便,有机会我会登门拜访的,看来我们此后还是会常见面的。”
承渊与镂玹又回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