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乃乌拉的半山腰上,一队正在半山腰上巡逻的年轻军人正缓缓沿着山脊整齐地行动着。
在队伍前面领头的年轻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皮肤是天生的古铜色,脸上有着两团常年生活在高原的人特有的高原红,叼着一根草茎半靠在身下的马匹上,粗重的两道浓眉飞向鬓角两侧,双眼在浓郁的夜色映衬之下炯炯有神,尖锐的视线刺穿了这黑色的夜幕。
冷冽的寒风好不留情地刺穿了这群军人身上披着的军绿色大衣,队伍里不少年轻军人在这寒冷的夜晚里,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领头的男人搓了搓手,伸手抹去眉间的风雪,掖了掖身上的衣服,吐掉嘴里的草茎,向身后的队伍大吼一声:“咱们来唱首歌暖和暖和身子吧,你们说,唱什么好啊?”
后面的军人听得一愣,虽然冻得浑身发抖,却都打起了精神,纷纷七嘴八舌,用着各地方言,哆哆嗦嗦地笑道:“俺,俺喜欢听大,大巴归来。”
“瞎说,是,是打,打靶归来。”
“这不,不是,是差不多,多嘛。”
“去,去去,这有啥好听的,要我说,最好听的还得是我,我的祖国。”
“切,你,你小子要是,能唱得上那段高音,我他娘的这一路把你背着走。”
“你说的啊,大伙儿都听到了啊,咳咳,”前面开口的年轻军人咳嗽两声,引吭高歌道,“一条大河,波浪,呜,宽,呜呜……”
“哥,哥,你是我亲哥,您可别再唱了,别人唱歌要钱,你他妈唱歌要命啊!”
“就是,唱歌还得我唱……”
“别别别,你可拉倒吧,你比他还不如……”
队伍里的气氛在这顿插科打诨中热烈起来。
“连,连长,”一个新兵蛋子屁颠屁颠地挤到队伍前面,一脸谄媚地扒拉到最前面的男人身边说道,“唱,就要唱咱当兵的人,贼好听,嘿嘿,俺以后也要成为像连长一样的男人。”
连长肉麻得起了一脸鸡皮疙瘩,赶忙把贴上来的新兵蛋子推到一边,然后点点头吼道:“虽然老子知道你这小子是在拍马屁,不过这马屁拍的老子听得舒服。好,就唱咱当兵的人。”
“哈哈哈哈,菜鸟开窍了,连长都笑了!”
“行了,这第一句怎么唱来着?就,就你小子给大伙儿起个头。”连长伸出手指着年轻时候的老板笑道。
“好嘞,”老板急忙吸了吸鼻子,站直了身子,冲队伍大吼起来,“三,二,一,预备——唱!”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长。”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头枕着边关的冷月,身披着雪雨风霜。”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为了国家安宁,我们紧握手中枪。”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在渴望辉煌,都在赢得荣光。”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风采在共和国,旗帜上飞扬。”
“咱当兵的人,就是这个样。”
夹杂着各种破罗嗓子,各种走音,各种车祸现场的粗糙而雄浑的军歌,从队伍里传出来,飘向远方,打碎了乃乌拉山的一贯的寂静和冰冷。
……
小店里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嘲道:“哈哈,人上了年纪,不自觉就开始啰嗦了。”
小家伙睁着大眼睛摇摇头,说道:“叔叔,您别讲到关键时刻就停啊,一点都不啰嗦,后面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老板用手理了理头发,望向墙上的照片接着道,“后来……”
……
队伍再往前走了一些,连长突然伸出右手做握拳状,低声喝到:“全部闭嘴,就地隐藏。”
虽然后面的人还没有发现前面有什么状况,但是话音刚落,二十几个人的队伍一下子原地解散开来,就地依靠着岩石野草,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
老板偷偷从草丛里探出脑袋,定睛一看,就在前面几百米处,几个人影缓缓从山下钻了出来。
一个,两个……然后没多久,几十个,上百个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连长一把把正探头探脑的他的脑袋按了回去,低声骂道:“干什么,听不懂命令啊!”
顿了顿,又一挥手,大伙儿将背上的枪拿下来,上膛瞄准,连长扭头对他说道:“臭小子,老子交给你个最重要的任务,你愿不愿意干?”
老板眼睛一亮,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答道:“愿意。”
“你待会儿,悄悄从我们过来的路,原路返回,去哨所叫咱们其他两个排过来支援,然后告诉政委叫附近部队迅速支援,明白吗?”
“啊?这不是让我当逃兵吗?”老板有些不情愿地答道。
“放你娘的屁,”连长骂道,“你觉得我们这几个人和对面干起仗来,能坚持的了多久,你是我们几个里面腿脚最快的,赶紧滚回去报信,要快,不想所有同志都报销在这鬼地方,你就给我跑到吐也不许停,明白吗?”
“……行,不要一个小时准回来。”老板咬了咬牙,点点头答道,身子悄悄从斜坡上向后爬去,等到安全地带,撒腿狂奔。
连长回头看了看他的身影,笑笑冲身边的副手说道:“大牛,你别说,这小子跑的真挺快的嘿。”
大牛勾了勾嘴角,也笑了,低声说道:“啧啧,身子骨倒是不错,但性子还是得好好磨一磨,而且他那鸟枪法,两百米打一梭子,都打不着个人。”
“才练了几个月,能站直咯就不错了,到时候你再好好带带他,”连长摇摇头道,“是块好苗子啊。”
大牛点点头,连长挥了挥手,大牛微微起身,冲着对面已经靠近大概三百米左右的不明队伍吼道:“对面的人,报上你的部队,姓名。”
对面的队伍没有废话,回答他们的是一颗冰冷的子弹,“啪”的一声,回荡在苍茫的雪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