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啪”几下,几条蜥蜴样的东西爬出来,头与脖颈通红,两个黑色爪子扒着木板,人一般转动脑袋朝我们望。一转眼,冒出十几条。
“这肯定是吃红无常的东西,快跑!”孙正急叫。大伙反应过来,立即调头跑。这些蜥蜴像听到号令纷纷跳下,紧跟后面追。
这里常年没有光亮,它们的听觉和嗅觉肯定异常发达。想不到棺椁和石墩下留了通道,只要开了棺它们就蹿上来,也许这个机关是靠重量的变化来启动。
穿过巷道,经过两排人俑,冲到朱漆大门口,掉头一看,它们就在五六米外,四条腿飞速拨动,像离弦的梭子,门赶不及关。“快点,关前面那道门!”赵坤边跑边指着喊。
所有人都加快脚步,一个赛一个。那盏长明灯没赶上拿,几道电光照得人影绰绰,显得更加慌乱。郑刚第一个冲到外面,扶住门,后面那人跑到另一边,两人扶着门招手,“快、快!”
大伙鱼贯奔出,几步冲出来,“啊!”一声惊叫,心底一抽——何琳跌倒在门口,手里的枪飞出老远,她落在最后。蜥蜴四腿飞速,眼看到跟前,电光火石间,郑刚丢下门飞奔向前,一把扶起何琳。一只蜥蜴一跳,郑刚一甩刀,劈成两半,郑刚猛一推,何琳冲出几步,随即会意,冲到门外。郑刚抬脚踢飞一只,劈手又砍死一只,边退边砍。门已关上半边,“快,快!”蜥蜴潮水般越围越多,越逼越紧,几只同时飞起,一刹那孙正冲到前,砍死一只,另一只被郑刚凌空劈开。孙正胳膊一伸,一拳正中一只脑袋,击飞几米;一扭腰,踢飞两只。终于退到门边,几人伸手一拉,两人一个趔趄出来,“呯!”门关死。
这两人勇猛无畏,舍己救人,实在让人钦佩。关键时候,我还在自私的,心底一阵惭愧。
大伙惊魂未定,何琳吓得够呛,脸上没一丝血色。
“你的手没事吧,刚才好像打在蜥蜴的嘴边,磕破了。”郑刚说着要看孙正手。
“没事,没破。”孙正一缩手,缩到背后。
现在又回到裂谷边,头顶的鬼火稀稀疏疏。郑刚朝身边一人要来盏应急灯,开亮,周围顿时一片亮堂。这些毒物应该都散了吧,否则我们朝哪里躲?
心中忐忑,总感觉不对劲。不远处,几只蜥蜴看到光,也许是听到动静,正慢慢爬来。再一照,石壁上、后面,都有蜥蜴爬来。
十面包围!
浑身发僵,心抖得要脱裂,大伙大气不敢出,不自觉往中间聚拢。这时才看清这些东西的面目:浑身赤红,分布着褐色斑点,模样是蜥蜴,却不吐舌头,嘴里布满尖利的牙齿,恶心恐怖。都是猫般大小,一步步靠近。难道要跳进深沟里,否则怎么躲?深沟下会有什么?
大伙都握紧刀、枪,有的好像也做好了往下跳的准备,人群不自觉朝沟边移。反正是死,跳下去也许还有希望。蜥蜴越聚越多,估计是因为动物的趋光性。
趋光性!心头电光一闪。“都把电筒拿出来,调到最亮,对准它们的眼睛!”我边叫边快速调,对准一照,果然,蜥蜴定住不动——致盲了!
大伙立即动手,周围一下亮起来。“管用”、“真神”、“妈的!”
见它们不动,心中稍稍踏实些。但周围的还朝这边爬。光斑乱照,一只一只找。郑刚收起应急灯,从包里拿出那个强力大号电筒,小钢炮一般,对准周围一通乱照,蜥蜴纷纷定住。
估计最多能致盲几分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脱身,到电用光了只能等死。
“看《动物世界》里这些东西的嗅觉都很灵敏,要不杀几只,把它们的血淋在身上,也许它们就认为我们是同类,不再攻击我们。”孙正讲。
“对!”立即有几人附和。没别的办法,大伙挥起砍刀,小心翼翼朝蜥蜴砍。它们被致盲,趴着一动不动,被砍了才挣扎几下。不一会砍死一片。叔父讲他年少时在田间捉青蛙就是用电筒照,青蛙被照了后便趴着不动,任由人捉。想不到这种蜥蜴的致命弱点是这个,否则死的是我们。
把蜥蜴的血朝身上淋,手、胳膊、腿、脚上涂得更多,连包上也涂了,血腥味冲鼻,实在恶心。忙完,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蜥蜴,没人敢走,远处,还有蜥蜴爬来。
愣了一会,孙正小心踮起脚,朝前走了几米,路过爬动的蜥蜴,没受到攻击。他转过身,一脸得意,胳膊一伸做个胜利的手势。
大伙松口气,一个个提着步子,在满地蜥蜴的空挡里落脚,小心翼翼地生怕踩到蜥蜴尾巴。这些动物有趋光性,都关掉矿灯,把电筒的光调得很小。越往前蜥蜴越少,仍旧小心谨慎,它们像没看到我们似的。走了几分钟,终于见不着了。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急匆匆脚步声,静得可怕。不知那些幽冥火和红无常哪去了,我们身上涂了蜥蜴的血,红无常应该怕我们。
看看手表,还没到七点。虽然夜里没睡好,但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精神状态却很好,似乎不觉得疲乏。以前看杂志上报道打仗时战士能几天几夜不睡,打个盹就能精神抖擞,现在体会到了。
郑刚收起小钢炮,掏出应急灯开亮。山路崎岖漫长,有的地方很窄,仅容一个人通过,必须贴着墙走,不敢朝深沟里望,黑咕隆咚的就在脚下,人像被黑暗吞噬。
走了半个多小时,都累了,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大伙默默倚着石壁,四周黑沉沉,幽冥火也没了,只有我们是活物,阴森空旷得浑身发紧。
赵坤眉头微蹙,半仰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刘髆墓只是个陪葬墓,汉武帝若是想掩藏真相,为什么把内容铸在三龙鼎上,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写,把自己的墓一直藏下去。从古至今,哪有帝王希望别人发现自己墓的,汉武帝究竟想干什么?
休息完,继续走。
还是黑沉沉的空旷,场景似乎一样,我们像穿梭在空谷中的一队蚂蚁。两条腿渐渐发酸,又走了近半小时,前面突然停住。心一抖,上前一瞧——好像是刚才走过的那段最窄的路,一模一样。难道我们又绕了回来?
大伙莫名其妙,顿时议论纷纷。“怎么可能绕回来,哪有这种事!”孙正讲。赵坤的眉头拧成疙瘩,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我们一直在朝前走,没有岔道,虽然有拐弯,但幅度不大,不至于绕回来,而且绕一圈的话,应该看到那扇朱漆大门,门口杀了那么多蜥蜴,腥味冲天,怎么都没察觉?
“有没有看到喜神什么的?”赵坤问,大伙都看向我。这只鬼眼一直睁一会闭一会,没见到异常,会不会这只山寨版天眼效力弱?
我摇摇头。
“这里环境复杂,也许是巧合。”赵坤讲。郑刚拿起刀,在石壁上用劲刻个叉。“我们沿墙走,要是真绕回来,就能看到这个标记。”
没别的办法,休息一会,继续前进。这次大伙心事沉沉,速度慢许多,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闷闷往前,闷得发慌。
走得两条腿又酸又僵,快到九点,前面突然停住,冒出几声惊叫。
完了!到跟前一瞧,果然还是那段窄路!墙上,郑刚刻的叉异常夺目!
心猛然寒到底——奇门遁甲还在运转!也许喜神是在我们过去后开启阵法,也许喜神和那白胡子老头在别的地方控制阵法机关,总之,整个山洞——是个超级奇门遁甲!
整个心跌入深渊,像在无边无际中挣扎残喘。有的掏出烟猛吸,有的坐地上,有的倚着墙、垂着头、耷拉着胳膊。赵坤也面色灰死,倚着墙不动。气氛僵滞得要窒息,大伙好像彻底失去信心,完全崩溃。
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得仿佛我们都不存在。人到真正绝望的时候原来是不想哭的,说句话都嫌多余。
“我们或许还在喜神的控制里。”孙医生淡淡说,“我这把岁数倒没什么可惜的,你们都还年轻——我听过个办法——”
孙医生似乎欲言又止。
听到这话,大伙纷纷朝他望。
“这个办法——这里是至阴之地。人是天地间的灵物,秉承天地间的元气,人的五脏:肝、心、脾、肺、肾,分别对应木、火、土、金、水,用人的五脏配以三阳符、五鬼符、六甲符,摆下至阳的魁罡反煞阵,也许能破掉这里的邪阵。这三个符必须用人血书写。这个人,道行越高越好。”
“不行!”孙医生的话刚落,孙正皱眉叫,带着冲冲怒火,“这个阵只是个传说,没人知道有没有用。真要摆的话,要抽生死签,抽到谁就是谁!”
听孙医生的话音,他显然已经做好牺牲准备,孙正怎么能不急!
孙医生摆摆手,“算了,别人的血没用,我这把岁数了——”
“不行!”我急着吼,“别人的血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机会均等,抽生死签!”
“抽签!”
赵坤站起来,脸色阴冷,目光在大伙脸上扫一圈,张开嘴:“没别的办法,抽吧!”
孙正怒不可遏,猛然抬起手,直指赵坤,“你最该死!”
赵坤板着脸不吭声。
郑刚绷着脸,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当大伙面,裁成二十六片,在一张上写下“死”字,又一张张叠好,装进一个塑料袋里。
大伙盯着他,静得出奇,气氛凝滞到极点,空气仿佛冻结。
孙医生拉着孙正,默默站到我身旁。
手伸进袋里,一个接一个抽。郑刚走一圈,看着最后剩下的那张,伸手捏出来。
心跳得厉害,深深吸口气,一下一下打开纸片——死!
血霎时冲上头皮,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一晃,差点瘫倒。孙医生看出异样,急忙伸手拿去,“幸亏不是你。”他看着纸片,“怎么还是我,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