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来,朝一个服务生一招手,服务生端一壶茶过来,给他倒上。“其实——我不想害人,不过有些事会掌控不住,出乎预料。我明天还要给孙师傅施法治疗,他今晚不方便走,你们明天来领人。”
“啪!”孙正圆睁两眼一拍桌子,茶壶一颤,“你想干什么,凭什么不让老爸走!”
赵坤朝孙正招招手,示意他别激动,“我确实有事须要你们帮忙,绝不是想害你们。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我正需要你们。”
“你做事就不能光明正大吗!”鄙视地瞅着他,“就猜到你会用下三滥手段!”
“三龙鼎中的秘密非同小可,你们帮我忙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你难道不想知道杀父凶手是谁!”他看向我。
“不好意思——”对准他,“你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就是太自信、自以为是!那件事已经有很多受害者,老爸老妈肯定希望我过得幸福。人在做天在看,凶手会被老天爷惩罚,这辈子没报应也会报应到下辈子,这你肯定懂!”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这辈子过好就行了,还有雅兴负责下辈子,你记得上辈子的事吗!”他不屑地摇摇头。
“我告诉你,老爸不能留在这!”孙正目露凶光,口气强硬,拳头紧握,抖抖的一下一下砸向自己大腿。
赵坤瞧着,眼皮一抬,“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都留下,睡在一间屋里,这样行了吧。”
孙正出口粗气,瞪着他,“别耍花招!”
赵坤笑笑,端起茶杯喝茶。
已经快三点,夜正浓。我们被安排在茶楼后面一间屋里,有两张床、电视、空调、卫生间,设施倒全。孙医生被换了身新衣服,连鞋子都换了,还在昏睡。印堂黯淡,嘴唇焦白没有血色,但比进来时好很多。孙正走到床边,摸他手腕处的脉搏。
“怎么样?”我问。
“脉象平和,没大问题。”
“赵坤想控制我们帮他做事,他不可能真心给孙医生治疗,肯定有花招!”
“是啊!”孙正点点头。我俩双目交汇,心领神会,“他会不会给孙医生治疗的同时,再给孙医生下蛊什么的,你会治疗蛊毒吗?”
孙正轻轻一笑,露出一丝神秘,“对我来说这是最简单的!”
每次提到蛊毒孙正就是这副表情,他俩究竟有什么解蛊绝招?
“你现在想不想走?”他眉毛一扬,神秘兮兮。
我一愣,“不会吧,怎么走,院门都被锁上了,我们带着孙医生也不好翻墙,而且赵坤说明天还要施法治疗。”
他摆摆手,“别听赵坤胡扯,老爸还差一点,我就能搞定!”他头一扬,又露出神秘的微笑,“我就问你想不想走?”
这副表情,明显是信心十足,十拿十稳。
“想!”
他忍住笑,脸上充满得意。靠,难道他会飞!
“反锁上门!”
快速过去把门反锁。
“背上老爸!”
到床边把孙医生背上。
“一定要背紧!”
“放心!”
看他耍什么花招。
他站到我身旁,两脚并拢,立直,双手结翻天印,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是什么。突然一伸手,抓紧我胳膊,“起!”
眼前一晃,像有东西一闪而过。
长椅、药柜、中药味——诊所!
睁大眼不敢相信!
“啦啦啦啦啦……”他得意忘形,手舞足蹈。
天呐——土遁!
“靠,你竟然会土遁,这是在做梦吧!”
“小朋友,要好好学习啊!”
“老大,难道你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太夸张了,靠!”实在不敢相信。
“把老爸放床上,我给他治疗,早上就能好!”这才感觉身上还背着人。赶紧到里屋,刚把孙医生放床上,孙正突然一皱眉,两眼一眯,露出阴邪笑容,“不急这一会,要给赵坤颜色看,玩把大的!”
见他这种表情,心猛然一抖,“不行,不能闯祸,赵坤诡计多端,你不能不顾后果!”
他一扬手,“放心放心。在家等着,几分钟!”不由分说拔腿跑出门。
难怪孙医生一再叫他别冲动!
不会去茶楼放火吧?
心一紧,追出门口,追到院门外,左右一瞧,路上空荡荡,已不见他人影。
孙正这么年轻道行如此高深,实在匪夷所思。神行术有缩地、风遁、水遁、火遁、木遁、土遁六种,其中土遁最难!神行术可以说是道术的珠穆朗玛峰,自古只有极少人练成,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养生方》中记录了两种神行术,“走疾欲善先者,取女子未尝男子者布,悬枲,怀之,见旋风以投之,咒之,风止,即带之”,另一个是“取牛车枲带之,欲疾,咒之,一约之”。说得虽然简单,但没有几十年的苦修,很难练成。《三国志》记载诸葛亮到四十六岁时才练成缩地术,这已相当不易。后来司马懿看到诸葛亮就发怵,追都不敢追,诸葛亮死后做个假人都把他吓得调头就跑。孙正创造了道术界的新记录,前无古人!
门外一阵脚步响,赶紧到门口瞧,孙正得意洋洋,浑身透着兴奋,活蛆一般挥胳膊跳腿进来。
“有没有去放火?”实在怕,赶紧问。
“天亮就知道啰!哈哈,痛快,我真是人才!”他故意打哑谜,笑嘻嘻走进里屋,一转身,“你去睡吧,我给老爸治疗,别进来打扰。”说着关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哪有心思睡觉。不知孙正干了什么勾当,是大祸小祸,明早孙医生醒来肯定发火,唉。
再不睡天就亮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
眼一睁,阳光透过窗户射墙上,一块白亮亮。一骨碌下床,连忙穿鞋,赶去孙医生那屋,一推门——两人正在行气。孙医生脸色已经正常,但发白,比较孱弱,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听到动静,孙医生睁开眼,朝我笑着点头。
眼眶一热,一股暖流传遍全身,低头忍住泪水。
“没事了,饭好了,我们吃过了。”孙医生说。
一看墙上挂钟,已经快九点。
“赵坤来过吗?”
“没有。”孙正抢着说,冲我撇撇嘴。
算了,还是不说了,等赵坤找上门吧,但愿不是场腥风血雨。
“黄奶奶送来一只老母鸡,已经炖好,想吃自己去盛。”孙正说。
孙医生需要康复,行气炼内丹是非常好的康复手段。轻轻关上门,刚到厨房门边,瞥见院门口冒出一熟悉身影——赵坤!
他笑眯眯走来,瞧不出一点异样,还是那副让人讨厌的神情。
难道孙正什么也没做,还是赵坤暂时没发现?
看着他摇摇头,长长吁口气,“你真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进屋吧,来者是客。”我应该学学赵坤那套:捅完刀子转身就能给你倒茶。
“赵坤来啦!”我高声讲。
他俩从屋里出来。赵坤一见孙正,指着哈哈大笑,孙正一脸轻蔑不在乎。
进了屋,他到桌边坐下来,看着孙医生,“我没看错人,你们俩窝在这儿实在是屈才啊,完全可以出去干一番事业!”
“你那茶楼打扫干净了吗,很费事吧。”孙正坐在长椅上,笑着问。
“哈哈哈哈,你果然厉害。还在打扫,我要谢谢你没洒汽油!”赵坤说完自顾点头,探着脑袋,眼神直勾勾,像在审视孙正。“真看不出你的修行那么高!你们是怎么回来的,你施了什么法?”
赵坤就是抓破脑袋,也不会朝土遁上想,所以他想不通。
孙正一撇嘴,摇摇头。
“很难相信,你这么年轻,我和徒弟们加起来都未必能做到,你是个奇迹,你们窝在这儿可惜啊!”
“听葛正讲你是有身份的人,你何必这样干!”孙医生看着他,“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看不透……”
凑到孙正身旁,小声问:“你昨夜究竟干了什么?”
他嘴一咧,意犹未尽,“菜场东边不是有个公厕嘛,我把里面的有机肥料连干带稀全送到茶楼里了,每层都有,我看不够又从茶楼附近弄了一些。”
“啊!”张大嘴,连连苦笑,“你真有创意。”
“给他的茶施些绿色肥料嘛。”
想不到孙正把搬运法使得如此精熟,几分钟就完事。《新唐书》载“天宝中,有孙甑生者,以技闻,能使石自斗,草为人骑驰走。贵妃喜之,数招入宫中,玄宗亦悦”,这孙甑生的搬运法功力已经难望其项背,孙正竟更高一筹。
他又会土遁,就算是旷世奇才,但这么年轻——太夸张!他和孙医生一直有点古怪,难道有别的匪夷所思的原因?
“……这就是我的性格,改不了。”赵坤对孙医生讲,“我身家过亿,又是省政协委员,名誉、地位、钱,什么都有,钱不算什么。自从中了鬼血泣,这二十年来一直活在痛苦和恐慌中,这种折磨你根本无法想象!费尽心力弄来三龙鼎,就是为了破解鬼血泣,一定要解脱!”
“哼,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理由!”孙正说。
“不是吧,三龙鼎出土当天就被抢了,那时你们还不知道自己中了鬼血泣!”瞧着他讲,“你肯定知道内情,你不是主谋就是从犯!”
赵坤摆摆手,“你不知道鼎中的秘密,我做的都是大事。这几年鬼血泣越来越严重,我为了自己,用些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本意并不想害人!”
“你这话——”皱起眉盯住他,“你的意思是——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哈哈……”赵坤边笑边点头,“你真是心思缜密,我就喜欢你这点。没错——我这次来不是只想和你们叙旧。孙医生,知道为什么要换你衣服吗?”他探着脑袋,目光骤然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