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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者无罪

清晨的天空没有迎来曙光,乌云密布。

铁指杜姑娘看着房思琪悄悄地爬起来带走了许佳妮,她知道时间到了。她先齐整了衣服,叠整了军旅被褥,然后一丝不苟地做了洗漱。但就在她犹豫早饭前还是早饭后带走“指南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金刚,老娘让人给欺负了!!!”声音尖锐刺耳,气息悠长,颇似内力深厚的高手在拼了命地嚎叫……

是金夫人的声音。

铁指姑娘辨识了那声音方向,赶紧冲了出去。

雪长生的营帐前,房思琪目光坚定地拉着雪长生的衣角,雪长生却是一脸无奈地看着房思琪。金少和许佳妮则在大磨的身前比比划划、叽叽喳喳,而大磨化作金将军,一副不得要领般挠头苦思的样子。

而就在这几人的对面,金夫人和几个丫鬟摔成一团。此刻她们一个个的娇弱女子,眼睛却分明都被打青了一只,而且身边的地上插了十几把菜刀,这几人若是稍有动作,恐怕就要被那些菜刀毫不怜香惜玉地割伤了身体。

金夫人的尖叫早已引来了无数兵士,几个军官模样的赶紧上前拔了那些菜刀,解救了夫人和几个丫鬟。

金夫人脸色发白胸前起伏,一口牙咬得滋滋响,却是说不出话来,她要气疯了。任她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指南针竟然打女人,而且下黑手。如今她在整个兵营丢了脸面,这口气算是咽不下去。若不是她先前她没攒下点心脏病什么的,恐怕今日是要挂了。

几个丫鬟赶紧给夫人拍背揉肩抚胸顺气,好不容易,夫人终于又尖叫着吐出几个字,“你们赶紧抓了他,他是通缉犯!!”丫鬟们也跟着附和肯定,只想让那些士兵们赶紧上去抓住那个恶人五花大绑大卸八块。

不过士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还嘀咕了一句“这个我早知道啊……”他嘀咕的声小,却还是被夫人还是听到了。金夫人猛地转过头去,试图在人山人海中先把那个不开眼的小士兵找出来揍一顿出出气。

恰好这时,金将军到了。他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如一位盖世英雄般自半空跃了出来。他“咣”地一声稳稳地落在金夫人身边,用气劲支开了几个丫鬟,把金夫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一声呵护宛若那最美的星辰,坠落在金夫人的心头,“夫人,我来迟了!”

金夫人忽然觉得有了天大地大的依靠,顿时落下了热泪。她用那一只正常和一只捂眼青的双眼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酸涩地说道:“你还耍什么酷啊,我让人给打了……”

金将军赶忙安慰。

而雪长生这边也没闲着。

雪长生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对房思琪说道:“跟屁虫,你放开我吧,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想都想死你了,怎么会舍得扔下你自己跑了……”但房思琪仿若根本没有听见,依旧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而且她抓着雪长生衣角的手反而更紧了。

雪长生有些担心,他接着说道:“一会真打起来了,你离我这么近很容易被伤到啊,快到后面站着去。”但房思琪还是抓着他不放。

雪长生抓狂了,他把房思琪拉到自己身前,紧紧地注视着房思琪的双眼想要呵斥,却很快败下阵来。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镜子,里面只有他。

从小雪长生就受不了房思琪的眼睛,他甚至总有种错觉,似乎那双眼睛看得久了自己也就融化了,什么梦想、自由统统的都不会再想要了,只会想着与那双眼的主人双宿双飞、恩爱白头,从此再也没了大千世界,再也没了广阔天地。

他不敢再看了。

雪长生撇过头,抓着头发又问道:“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抓着我?!”

这次雪长生得到了回应。

房思琪轻轻地、柔柔地回复他道:“因为你知道我怕黑,不会在夜里离开我……”说完话,房思琪的双眼笑了,她带着满脸甜蜜,嘴角也扬起幸福。

雪长生愣住了。

装模作样,其实在偷听的金少和许佳妮也被触动了。

头顶的乌云,似乎也透过了更多的光亮,照得百花鲜艳,百草舒畅。

那是一种柔软的力量,它打在人的身上,却不是为了伤害;

那是一种单纯的温情,它卧在人的心头,却只是为了挽留。

那力量,一直被父母用着、被情人用着、被子女用着,被一切有爱的人用着,它藏着洞开心扉的能力,它无坚不摧,无刚不克。

就连大磨也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几个骷髅长辈,还有那个白胡子老人……

但这不是温情的时候。

世联的几个人、铁指姑娘、金将军的弟子和手下干将等一众人物悉数到场。金夫人那一嗓子和场中明显对峙的阵型,让来人统统知道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于是,关于通缉犯揍将军夫人的恶劣事件,金将军想压都压不住了。

金将军不想得罪穿越者联盟,又不想在世联的人面前弱了大悠王朝的形象;不想老婆难堪,又不想弟子兵士鲁莽行事,着实为难!他喝令满场肃静,打破了雪长生一伙那春暖花开的腻歪。

“小兄弟,给我个说法吧。”金将军面色威严,却绝口不提世联悬赏犯的事情,他不能给世联把人带走的机会,要把雪长生一伙留在大悠。因为无论是几人穿越者联盟的身份,还是大磨千变万化的能力,都是他要留下几人的重要目的。

伊尔几人想要插嘴,金将军直接摆摆手阻止掉了,“这是关系到内人的家事,还请让我自行处理。”世联的人顿时不好再说什么。其实所有明白点的人都知道金将军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铁指杜姑娘当然也是只字未说。

雪长生撇撇嘴,“让你老婆自己说!一大早就拿刀来砍我的帐篷,这是男寝,男寝知道么!”

雪长生一句话立马把金夫人又惹急了,心想你这是埋汰老娘武力调戏你们呢?她气呼呼地就想揭开雪长生的通缉犯身份。

金将军赶紧把夫人拦了下来,他安抚道:“夫人,我来处理,我来处理,你消消气。”他一边说话一边隐秘地冲着老婆眨了眨眼睛。金夫人顿时心领神会,这是要给那小子好看啊,哼哼!

她心里舒服多了。

金将军装作思考的样子,心里酝酿该怎样才能顺理成章、且不伤和气地把几人留下来。哪知他虽然拦下了自己老婆,却拦不下另一个当事人。

就在金将军苦思冥想的时候,雪长生义愤填膺的喊道:“我先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犯了啥事儿被全世界通缉了?”说着话他把自己的通缉令拿了出来,气愤地扬了扬。

伊尔立马吹胡子瞪眼睛指着雪长生对克拉菩萨说道:“竟然是他!”身为世界三大卜神,竟然才看出来雪长生就是指南针,可想而知前一份通缉令的悬赏画像是有多么糙。不过他的震惊也让他先了金将军一步,他本来就因为三千交子的赏金气得不行,此刻只想着赶紧把悬赏撤了。他哆嗦着指挥克拉菩萨道:“抓他!”

但是金将军不会给他们机会,抢出一步拦住克拉菩萨,对伊尔说道:“卜神先生,你们要在我大悠王朝的军营‘亲自’出手抓人?这样不太好吧?况且,你们要抓得这位雪长疯雪小兄弟,可是土生土长的我大悠人!”金将军语气不冷不热,倒是让伊尔恢复了冷静。

“卜神先生,其实我也想知道,我们大悠王朝的这位‘指南针’,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世界联盟悬赏了三千块钱!”金将军一边说着,一边竖起了三根手指在伊尔的面前晃来晃去。

伊尔憋得难受,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特么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还好金将军也没想他太过难堪,因为金将军目的已经达成。此刻世联没有了理由,他却还有理由,这人么,归大悠王朝了!

金将军旋即笑了笑,向雪长生说道:“小兄弟,你的问题世联没有答案。而你与内人的冲突问题,我会在几日之后与你好好探讨一番。”说罢不想给世联翻盘机会,挥了挥手准备就此离去。

但他又没想到,那个当事人又有事儿了。

雪长生把没来得及转身的金将军留住,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行,我今天就得走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和你聊天。”

金将军的胸腔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他心想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还非得我武力镇压了你么!

本来很难堪的世联几人此刻也有些幸灾乐祸,一步未动留下来看热闹。

金将军想了想,说道:“我和你摊牌吧。此次獠牙之役,我们大悠王朝和世联的同胞死伤惨重,那些獠牙的妖兽不仅实力强大,而且身负变化能力。如今他们大多化作人形混入了人类社会,如果不能加以制止,后果将会无法想象。所以,你或许不用,但这位大磨必须留下来,帮我们了解、并且化解那变化之术的秘密。因为你要知道,你的亲人和你的同乡父老们,同样都在这危机之下。”

金将军此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换做旁人定会留下来帮忙解决问题,这毕竟是往大了说关系到人类存亡的大事,往小了说关系到家人安全的要事。就连房思琪也紧张得抖了抖手,她想到了那些叔伯婶婶、想到了师傅师娘、想到了亲生父母,她不想他们出事。

但雪长生却理了理头绪说道:“你这么做,是想把那些同样活着的、也说人话的妖们捉出来统统杀掉吧?但是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妖,我们是人?可是打架归打架,为什么要斩尽杀绝呢?活着不是错啊!”

雪长生话音刚落,一道童稚的声音忽然突兀地紧随其后响彻在众人耳边,“雪兄弟此话有理!活着不是错!不错,不错!”一道血红色的影子随即出现在雪长生身旁。

来人是獠牙之主,阳光与月光。

金将军抚了抚胡须,丝毫不像其他人那般意外,反而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敢现身。”

伊尔和克拉菩萨几个世联的人也是万分惊讶,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藏在附近,但听将军所言,这人已经来了好久?而且将军说的是“你们”,难道还有其他人潜藏?这些人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他们不禁打起十分精神,以应对有可能的突发情况。

雪长生也有些奇怪,因为说话的是小不点月光,而不是大块头的阳光。

獠牙之主放下头罩,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阳光看着雪长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金将军,依旧由月光那童音说道:“你刚才说,你所想象的,是妖族会杀害人类,甚至会杀害雪兄弟的父母,雪兄弟的父老乡亲?可这些都是你的臆测,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也没有在发生,不是么?你们想把妖族找出来赶尽杀绝,更多的其实是身为人族,而对不了解的种族的内心恐惧吧?但就如雪兄弟所言,活着,本身并没有错!他们这些妖族,也和人类一样,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他们会哭、会笑、会疯、会闹,也知道愤怒、知道恐惧,他们也有父母、也有父老乡亲,而他们也同样担心被你们人类杀了父母、杀了父老乡亲!”

围观的都有些奇怪,刚来的这位不动嘴皮子竟然能把话说得这么利索。

金将军却眼中精光一闪,不温不火说道:“阁下说‘你们人类’,又说‘他们妖族’,那我敢问阁下二位是什么种族?”

阳光闻言目无表情,月光却笑了笑回道:“我们来自乾云。”

“乾云?!”金将军闻之色变,世联的人也震惊不已,所有听到此言的人也是个个低呼,因为这简直天方夜谭,众人怎么也安抚不下心中的激动。

乾云,又被称为众生愿、神之城、天宫,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就连过去了两千多年的万族大战之前,也只不过是有那一道金书,引动万族封印了整个魔族。而据传说,乾云居住的乃是神族,就连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都有着下界中神一般的能力。

不过乾云也有些负面传说。因为树大招风,那些负面的故事中往往描绘出一些下界不信邪的能人异士,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来去自如地把乾云搅了个天翻地覆,比屠龙的传说还要精彩。而且这样的传说,还不止一两个。但近五百年来关于乾云的传说越来越少,以至于现世的考究者都以为那些不过是缥缈的故事罢了。

而此刻众人面前站着个活生生自称神族的人,大家不惊掉了大牙才怪。

可那童音应该是觉得惊掉大牙还不够,又加了一剂猛火。“我还是獠牙之主!”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因为刚才将军可是说了,獠牙的妖兽们都会那变化之术,如今自称獠牙头头的人就站在这里,那么獠牙的妖兽是不是也混在了人群之中?于是一个个惶然四顾,只想分辨出哪些是自己朝夕相伴的兄弟,哪些是鱼目混珠的敌人。

金将军看着自己的队伍竟然因为人家的一句话就骚乱起来,脸上有些不悦,冷喝了一声:“安静!”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队伍也迅速恢复了纪律。如此可见金将军治军严谨、法令严肃,也由此可知,即便这些子弟兵之中可能混入了变化成人的妖兽,也定是少之又少。

獠牙之主冷眼旁观,片刻后继续说道:“我来此地,实是为了言和,与你们那个皇帝的想法一致。”

他这句话一出口,连金将军也无法再保持镇定。皇上的“言和诏”下发不过几个小时,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而面前这个目前还是敌人的人竟然已经知晓,到底哪里出了疏漏?金将军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月光童音又起:“将军不必犯难,截获你们的情报是我的特别手段,你想也想不到的。”顿了顿,发现金将军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月光继续说道:“至于我所说的言和,是有诚意的。若是达成协议,獠牙的妖族从此与你们大悠王朝礼让三分退避三舍,和睦共处互助进退!”月光字字珠玑,声声硬朗。

他对将军如此一说,将军着实心中一喜。世联的人却不淡定了,因为若真是达成了这份言和,大悠王朝恐怕会出现一支特别的队伍,实力恐怖而且千变万化,届时难免会一家独大。

伊尔连忙制止:“妖言惑众,就算你真的是獠牙之主,但你们所谓的獠牙不过剩下残兵败将,你此举不过是想蒙骗将军给你们留下一线生机。而且,若你不是真正的獠牙之主、妖族之王,听信了你的这些慌话可要误了我们人族大事!”

金将军闻言不动声色,还是没有说话,他正好借伊尔的嘴了解了解情况。因为伊尔这样的话,他这个主事种族议和的人没办法说,毕竟如果眼前这位真的是獠牙的妖王,就凭着人类对妖族根本无从了解,谁也不知道哪句话会是人家的禁脔或者逆鳞。

阳光冷哼一声,却还是月光回话:“残兵败将?呵呵,獠牙至少还有七层实力!而且,我可以附带送你们一个情报,‘妖族,可不止獠牙一处’!”他这样说,既不屑于解释自己的身份,又摆明了是种威胁,但也正所谓欲盖弥彰,獠牙若是真的还有七层实力,那提及其他的妖族势力保驾作甚?

不过,话再说回来,这样的威胁,也确实让人无法无视!

所以,金将军立马阻止了伊尔继续破坏议和,转而对獠牙之主点头说道:“好,我会将阁下的意思上报我朝皇帝,但还是希望二位在我这里留些时日,以便讨论些其中细节。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你我双方,那些还活着的生灵的存亡大事!”

阳光点头,月光回复道:“这是自然,还希望将军拿出诚意。”

金将军将胡须一捋到底,和蔼地笑了笑:“嗯,我们将心比心,坦诚相待。喔,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是伊尔先生,世界上都很有名望的,来自玛苏美雅王国。”金将军一边顺水推舟,一边不安好心地热情介绍。

伊尔的脸顿时黑乎乎的。

就在这时,雪长生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喂,你们聊完了吧?虽然没吃早饭,但是我们得走了!”

“你走个屁!”金夫人也跟着大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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