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才正了神色,拨弄着算盘,说:“我这千里云客栈是要道上惟一一家客栈,往前五百里是下个城,往后五百里是皇城,要想从皇城到下个城去,非得要在我这儿歇脚,除非是野宿,不过现在这天气,野宿遭罪,没有多少人愿意的。”
灸月说:“那岂不是人满为患了?可我看你这客栈还有几个空房间呢啊。”掌柜的看了她一眼,话中有话地说:“有人来,自然就会有人去,有的时候来的人少了,去的人多了,自然就空出了房间,再者,大多数的人只住一晚,像丫头你这样赖着不走的倒还是挺新鲜的。”灸月扁扁嘴。
掌柜的又说:“不过今日倒真的奇怪,以往这么早可没这么多人,自从丫头你昨晚来了以后,今天一大早外面就涌进来很多人,你倒是为我这客栈带来了财源啊。”他这一说,灸月和秦川连忙警惕地看向身后,越看这些人越可疑。
掌柜的忙道:“别看后面,免得这祸水提前泼来。”
灸月和秦川转过来,突然灸月警惕地看着掌柜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掌柜的淡淡地说:“我只是一个小小客栈的小小掌柜的,昨晚已经说过,见过的人多了,自然看的事情就通透了。”
灸月可不相信这掌柜的话,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行,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也行,我可以自行想象,也许你是江湖中人,被仇敌追杀,迫于无奈只好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躲在这里开客栈,当然啦,你也可能是朝廷中人,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结果抄家的时候你运气好,让你给逃脱了,你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于是干脆躲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当然啦,你也可能真像你说的,只是个小小客栈的小小掌柜的,不过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的太平日子也快到头了。”
掌柜的咦了一声,说:“小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灸月说:“这些人要是冲着我来的,那好办,我跟秦川都不会武功,随随便便就能把我们裹成粽子带走,可是你看都老半天了,我跟秦川还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可你说这些人要是没有目的,虽然他们似乎在不停地闲聊打趣,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我们这边,掌柜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找你的?”
掌柜的哈哈大笑,说:“丫头,想不到你还心细如尘啊。他们来找谁,为了什么事情,想要做什么,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小丫头,赶快带着你的情郎离开这里吧,要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就太冤了,当心下辈子投胎走错道。”灸月佯怒,鼓鼓腮帮子说:“你这是咒我吗?”
掌柜的却抬起脸来,看着她,又或者说是看着秦川,说:“这天,恐怕是要变了,风雨将临啊。”灸月望望窗外的阳光,嘟嘴:“就算这天要变,也得等云把阳光遮住,可现在光照大地温暖如春,想要变天也还是要等上一等。”
掌柜的说:“小丫头,你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灸月俏皮地眨眨眼,说:“掌柜的,你这么精明,难道猜不出来我找你要做着什么吗?”
掌柜的闻言,一愣,随即捋着胡子大笑。旁边的秦川听得一头雾水,拍拍灸月的肩膀,问:“灸月,你和掌柜的一直在讲些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这天好好的,怎么会变呢?掌柜的又为什么要叫我们走呢?”
灸月笑笑,说:“没事的秦川,你在旁边听着就可以了,这里有我应付。”而掌柜的看向秦川的双眼,却充满了玩味。灸月问:“掌柜的,有地方能够畅所欲言吗?”掌柜的说:“我这里随处都能畅所欲言。”灸月有些小恼,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掌柜的却提高了声音,说:“我这儿随处都能畅所欲言,有些话,如果有人想听,费尽心思也会听取,如果不想听,即便你在他面前讲,他也不会听进心中。”
总觉得掌柜的话里有话,每一句话似乎都隐含着深层的意思,灸月心道年这个掌柜的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一定能成为哲学家,讲的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甚至还听不懂的话。她忍住气,挤出笑脸,说:“掌柜的,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一聊,就聊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飞蛾。”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既然你执意要躲起来聊,我便陪你吧。跟我来。”掌柜的放下珠算,往里边儿走去,灸月和秦川连忙跟上。他们三个一在大厅消失,那些人也立刻站了起来,跑出去,从不同的方向跟上去。
掌柜的领着灸月和秦川到了地下酒窖,说:“这里没人会进来,要说什么就赶快说吧。”
灸月问:“掌柜的,你还记得五年前,有一批灾银从皇城运往平谷县吗?”
掌柜的点点头,说:“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时候晚上出了点事儿,差点没把我的客栈烧了。”“差点儿把你的客栈烧了?为什么?”灸月吃惊地问。
掌柜的说:“唉,还不是半夜有人大喊着说什么有人盗窃灾银,结果是误会一场,谁知道对方是个火爆脾气,一怒之下举了火把点着了那个人的衣服,结果那人横冲直撞,把我这客栈好几处地方都烧焦了。唉,这个人也是,明明灾银就在箱子里,那封条也没人动过,为何要说对方盗窃灾银呢?这盗窃灾银可是重罪,万一误会一深,被误砍了头,那是一条人命啊。”
灸月问:“掌柜的,你亲眼看到那灾银在箱子里吗?”
掌柜的摇摇头,说:“我虽然没看到,不过那封条却是好好的,一点被撕开的痕迹都没有,还有啊,那些车辙印也很明显,显然是因为里面放了重物。银子的分量,小丫头,你应该知道,不需要我解释吧?”
灸月却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秦川,你知道吗?”秦川茫然地看着她:“知道什么?”
灸月回头狡黠地看着掌柜的,说:“你看,秦川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