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皇宫有一处祠堂,名唤“泽福殿”,四面分站着三个侍卫,把守甚严,平时只有清扫的宫人携带了腰牌方可进入,且入内不得超过两炷香的时间,否则将被杖责二十至六十不等。泽福殿是皇后为天子与天下祈福的地方,每逢月底,皇后总会带着两个宫女入住泽福殿三日,一来是为了感谢神舀庇佑此月,二来是为了求次月的福泽,三来便是还她自己的愿。
“神舀庇佑,我天圣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诸侯尽忠,君臣和谐,边境城国不敢滋扰生事,请受婢女三叩首。”面对神舀,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需自称婢女,天下唯有皇上可以在神舀面前称王,并以同等的目光视之。皇后连着叩拜了三下,等她叩完,身后的两个宫女也磕了三个响头,便退了出去,将门虚掩上,眼目淡然,尽忠地把守着门。
皇后低声道:“神舀,皇上龙体一日不复一日,偏又事事自己操心,婢女心中担忧,却不知如何劝说,但求神舀相助,使皇上的身子痊愈,便是拿走婢女的余生作为代价,婢女也心甘情愿。只是这借寿求生终究是王朝禁忌,婢女只求神舀,莫要在皇上做出决定之前出什么大事,这宫中已乱,时局且动荡,表面虽平和,暗中却是波涛汹涌,若逼得皇子自相残杀,只怕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婢女实在不忍看到到了终了的这一天,出现逼宫的局面……神舀,若您听到婢女的声音,求您明示,婢女感恩戴德,生世愿为基石报答神舀。”
皇后闭上眼睛,低声念起了模糊不清的异文。
芸妃行至泽福殿,在门外犹豫了良久,终究是踏上了那一层阶梯,却被侍卫拦在外面,她淡淡地说:“皇后娘娘找我有事,问了娘娘身边的竹桃自然明白。”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左边的给中间的递了个眼色,中间的便走进去,问了那二个宫女中的一个,走出来恭敬地施礼道:“泽福殿乃后宫重地,唯有皇后娘娘能自行出入,奴才多有得罪,望芸妃娘娘恕罪。”
芸妃略一抬手,道:“泽福殿有皇上的亲口谕令,你们也是职责在身。”她微微颔首,走进去,两个宫女看到她,行了礼后,一个推开了门,轻声道:“娘娘,芸妃娘娘来了。”皇后未睁开眼,只是道:“让她进来。”“是。”那宫女走出去,对芸妃福了福身,道,“芸妃娘娘,娘娘有请。”
芸妃抬脚走进去,看到那一袭明黄色素雅的身影跪在地上,也不出声,待身后的门轻轻关上以后,她走到皇后的身边,一同跪下,双手合十,三叩首。
皇后睁开眼睛,道:“灸月留不得。”
芸妃看着神舀的眼睛,觉得那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不安的气息,是什么让神舀也惊慌?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芸妃轻声回答:“娘娘,恐怕秦川不让。”
皇后说:“正因为他不让,所以更不能留下灸月,留着,是个祸害,她能取信皇上,自然也能将几个皇子捏在手心,皇上的心思睿智,若非本宫小心,这日日过得谨慎,皇上必然也会怀疑本宫的居心,连皇上都捉摸不透她的目的,甚至盲目地信任她,可见她的手段了得,这样的女人,本宫怎能让她存在?”
芸妃低问:“那为何当日要将她送去皇上身边?”
皇后淡淡一笑,道:“舒嬷嬷的手上有所有新进宫女的资料,那叫灸月的宫女当时往队列中一站,舒嬷嬷便已经猜出她来历不明,绝非新进宫女,后见她明明什么都会,却装作什么都不会,更是起了疑心,将她带去承心殿,而舒嬷嬷则先一步来见本宫,将实情告知本宫。本宫便在屏风后悄悄观察,让舒嬷嬷去试探她,舒嬷嬷告诉本宫,这女子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又听她似乎并不热衷于伺候皇上,听说自己被安排去了皇上身边,大为惊惑,眼神中更是浓浓的失望,本宫好奇,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芸妃道:“娘娘可知,她要做什么?”皇后摇头,眼神阴沉得吓人:“就是不知,本宫才担心,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将昭平苑的宫人哄得甚为开心,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花公公对她疼爱有加,皇上又十分倾慕她的才华,秦川信任她,就连二皇子也为了她与大皇子四皇子起冲突,而据本宫所知,四皇子的什么把柄似乎捏在她手里,明明可以杀了她,却笨得只是警告一下,这宫中的人都在慢慢围着她转,本宫是越来越不能安心了。”
芸妃道:“若娘娘以为此妥,芸儿自会去办,只是川儿与灸月形影不离,若是问起,芸儿不敢保证会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他,娘娘,就没有折中的方式?”
皇后道:“无法查到她的过去,便只能这么做。”芸妃心中一颤,低头道:“是。”
皇后偏头看着她,道:“芸儿,本宫知你心不在此,秦川自小聪明伶俐,只因为一件大事,受到过度刺激,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本宫也希望他好好的,所以,秦川脚下的绊脚石,本宫非替他除去不可。本宫亦可告诉你实话,本宫最担心的不是灸月来自外面,本宫最担心的是灸月成为皇上的人,她太聪明,一朝得势,定会发现我们的秘密,到时候你我不但保不住秦川,反而可能会害了他的命。”
芸妃淡笑:“娘娘说的是,芸儿这就去找人。”
皇后按住她的手,道:“不急,陪本宫跪一会儿。芸儿,你说,若神舀是活的,知我们逆天而行,它会怎么做?将我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还是成为站在我们这边的神明?”芸妃道:“娘娘,神舀不存在。”
皇后听了她的话,幽然叹了口气,说:“你是否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你老实告诉本宫,你可恨本宫?本宫剥夺了你作为生母的权力,又害你一直以来背负着妖孽之母的罪名,你是否午夜梦回时,也常想将尖刀刺入本宫的腹中?”
芸妃惨然一笑,道:“娘娘言重了,此事与娘娘无关,娘娘也只是希望秦川能过得好,而芸儿的孩子,只是与这个世界无缘,芸儿深信,孩子的下一世一定过得更幸福。只是娘娘,秦川志不在此,也无意卷入这纷争,更是丝毫没有野心,您可曾想过,将来就算秦川登基,局势也对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