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阵前辽太后萧绰与遂城城楼上杨延昭对话的状态。
辽太后萧绰说:“喂!杨延昭,你这冰城我先不攻了。但有件事得办,这件事是你父亲杨业老将军临终托嘱。”说到这儿,她把一直都影在她身后的一位年轻将领招到前边来,对城楼上的杨六郎说:“杨延昭,你认识这个人吧?他就是跟你父亲杨业一起被俘的那个小校易彬,易水的易,你们杨家八郎杨延彬的彬。想起来了吧?”
此时,城楼上的六郎杨延昭十分激动,但当他转向辽军阵营里的四哥杨延贵时,见四哥无动于衷,他立即想到四郎投奔大辽时,八郎延彬才咿呀走步,可能记忆里印象模糊,判断四哥可能还没认出八郎延彬。那就对了,八郎是隐姓埋名,改叫易彬的。所以,杨六郎杨延昭沉静下来,其实杨六郎比辽太后萧绰还要大上一两岁,显得也异常沉着。他说:“辽太后,你说。”
辽太后萧绰说:“这位叫易彬的小校官,我把他安排在我的皇宫教授我的子女们学习汉语,还教他(她)们中原武功,表现得人才出众,十分出色。被渤海妃的独生女淑哥选中,成为驸马都尉,他们夫妻恩爱,已有子女,我带他出来,就是想让他回到宋朝,完成你父杨老将军对他的嘱托。什么嘱托,我不清楚,也从未问过,不过我猜测,定与为你父亲平冤昭雪及惩治害你父的奸佞之臣有关。”
那杨延昭听完,再三表示说:“谢谢辽太后!谢谢辽太后!”还长揖大拜。辽军这方总卫宿官兼第一辅臣韩德让,注意到,驸马都尉易彬也长揖大拜萧太后,义驸马杨延贵也长揖大拜萧太后。不只让人深思,更是让人感动,是什么思想把太后萧绰与杨家将的思想相连在一起呢?这是个深邃的历史情节,得用今天的中华民族大家庭的眼光来看,才能真正看懂,大汉民族与众多少数民族的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情谊,源远流长!昭君出塞的脚步声,风雪中远去的身影,吹响唢呐,忽隐忽现,在历史长河的梦中,激励着民族的繁衍和奋勇向前的精神,与永存友谊,万古长青。
萧太后招呼道:“杨延昭,你若欢迎就快点派人出来把人接进城去,我不要你的兵出来,要指派两个守城民众出来,我还有点事向他们打听打听!”
城上的杨延昭忙应承说:“我身边就有,一个叫冯河,他特别佩服你萧太后能指挥打仗,再一个是他母亲鼓励他来守城的小青年,姓杨名丁山。”接下来是打开城,放那两个守城民众走出来。又关闭城门,这是守城军的规定,不可以向敌军长时间打开城门。
萧太后注视眼前杨丁山,将手搭在他肩头上,对那位叫冯河的壮士说:“冯河啊,你为什么当着你们守城的主帅赞扬我这位敌国太后?”
冯河说:“我讲的是实话,大宋皇上在世时,三次被你萧太后打得大败。我担心小小的遂城守不住,我才那么说。但我也表示说,我不会被吓倒,当不了与城共存亡。”那小青年杨丁山证实说:“对,冯河大哥就是这么说的,令我佩服!我也不怕,我母亲鼓励我参加守城,大宋子民就应该报效国家,不能任辽国侵略军那么嚣张!”“杨丁山,你恨怨辽国吗?”萧太后问。杨丁山说:“当然,我父亲被辽军掳去,至今生死不明。”“那你认识一位叫杨五成的吗?”萧太后问。还一直端详着杨丁山的面容长相。
杨丁山一愣说:“我父亲就叫杨五成。你见过我父亲吗?”
萧太后又问道:“杨丁山,你母亲是不是叫丁玉琴?”
杨丁山惊讶地说:“对呀,我母亲就叫丁玉琴,看来,您真的认识我父亲。”
萧太后便告之说,他父亲杨五成如今在辽国上京汉人城,经营一家榨油作坊,拜托她寻找他们母子的事。这事一旁的驸马都尉易彬也给证实,他去见过杨五成。说萧太后还给杨延昭写了封信函,拜托杨将军寻丁玉琴母子。这下那杨丁山高兴起来,也相信多了,给萧太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萧太后。
之后萧太后说:“那你们两人就把这位驸马都尉易彬接进遂城城堡吧!”
冯河、杨丁山客客气气地带领驸马都尉易彬走向遂城城门。易彬身后斜背着一根一庹多长的匣弩无头箭杆,有段是用黄绸布缠着。这大概就是证据吧,反正是有用处的。城门打开,三人进城,城门又关上了。萧太后的心算放了下来。
萧太后高声道:“杨延昭,你是宋朝驻节遂城的沿边巡检使。我让当年的宋军小校官易彬去见你,就等于我们辽国放他回到你们宋国了,我对待起死去的杨业杨老将军。我率辽国大军绕路南下,待我回来时,再接我辽国驸马都尉易彬回去,包括那丁玉琴和杨丁山母子,当然了得她们母子愿意,也得你这位守城的元帅同意放行,后会有期!”
辽太后萧绰率大军绕路南下,穿过满城、望都那条宽阔的南北大通道,这是河北地界贯通南北最为宽阔的大通道,越过定州(今河北定县)、镇州(今河北正定)长驱深入。辽军碰到的是宋朝的镇定、高阳(今河北高阳境)三路行营都部署官傅潜。傅潜平庸无略,握有步骑雄兵八万之众,却闭城不出。辽军攻打宋军镇州与定州之间重要军事据点狼山寨时,萧太后兴起,竟然亲自督战,擂鼓助威。先锋官耶律隆庆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势如破竹,攻占了狼山寨后,继续向南,竟然攻占了赵州桥,这可是千年古桥。赵州桥,鲁班修流传着许多故事。辽军先锋游骑竟然冲占洛州(今河北永年县境)境内,把宋朝的河北地界之东西两路斩为两截,使宋朝朝廷与北部前线的联系中断长达一个月之久。
如果辽军铁骑继续向南,不用半日即可抵达黄河岸边,那可就成了宋朝建国以来最为严重的边境危机。就这样,南北中断联系长达一个月之久,已使大宋朝野震惊惶惶不可终日了。据说,宋真宗御驾北上抗辽出发已一个月,还磨蹭在赶往大名府(河北)的路上。
皇上心急,骂龟缩不前的傅潜是免不了的。军法云:临阵不用命者斩。要求罢黜和处斩傅潜的臣僚们也定会在皇上耳边鼓噪不息。
傅潜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就是不出战。
定州(今河北定州县)行营都部署官范廷召请求御敌傅潜拨给他一万兵,何以敌挡十万辽军铁骑?逼得范廷召求请高阳关都部署官康保裔与之合作抗辽。康乃五代时期名将后代,信函约定瀛州(今河北河间)裴村会师日期。但范廷召行进中遭遇辽军,误了军期,康保裔已无选择,奋死与扑过来的恒王耶律隆庆大军厮杀,康保裔的长枪断作两截。只能挥一柄利刃,筋疲力尽,被辽军生擒。
范廷召区区万余兵马,只消一个回合就七零八落,只能逃生。
萧太后说降宋军高阳关都部署康保裔,辽军掳掠战马,抢掠物资,更注意掳掠宋朝手工业作坊的全家人和设备工具,大车小辆地拉着回到遂城,冰城依然巍然屹立,令人望而生畏。
辽军人马押住阵角,摆开与遂城冰城城楼上对话的架式。
萧太后高声道:“喂!杨延昭将军,我来接我们辽国的驸马都尉易彬,杨业杨老将军死前叮嘱他办的事办完了吧?我接他回辽国。再一件事,就是丁玉琴,对他在辽国的丈夫杨五成什么态度?要想去辽国而且你这边也同意放行,我就把她们母子带过去,要是人不能过去,捎个信儿捎啥物件,我也愿为代劳。”
城楼上的杨六郎很感情地回话说:“我杨六郎特别感谢萧太后,对家父托嘱的事如此关照。你们的驸马都尉易彬,是我父亲的心腑,托咐他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尤其得到你这位太后与渤海妃的垂青,招为驸马,我在此表示由衷地感谢,也可说没齿难忘!一会就送他下去。至于丁玉琴、杨丁山母子的事,她们自己不想去辽国探亲,就是她们想去,我也不敢放行。我只是一边关守将,这种国际间人员往来的事,得朝廷同意方可。请见谅。”
“我理解。”萧太后说。
“我已派人去接丁玉琴过来,一会儿她们母子想同您说话。”城楼上杨延昭说。
过一会儿,驸马都尉易彬和丁玉琴、杨丁山母子一起出城,来到萧太后近前。
那丁玉琴四十岁左右年纪,肤白,是个清秀人,很文静,穿戴上朴实无华。见到萧太后彬彬一礼,说:“民女丁玉琴拜谢萧太后,在百忙中,在挂念我夫君杨五成和我们母子的事。”
萧太后忙道:“哎,不必谢,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你丈夫杨五成寻找你们母子,那就得当回事办。真是碰巧一下子就找到你们母子了,不管你和杨丁山能不能去辽国,都是件大喜事,高兴的事。”
丁玉琴说:“萧太后您率军南下的这段日子,我与你们辽国驸马都尉易彬接触过两次,那可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您和渤海妃可都是有眼光,选中这个好女婿。你们的女儿也一定很俊秀、很优秀。是他告诉我一些事,才让我明白。”说这儿转对儿子杨丁山说:“丁山,还不跪下,感谢萧太后,她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哪!”杨丁山扑通跪地,叩头说:“谢谢太后大恩大德!”丁玉琴也长揖大拜。萧太后忙搀扶丁氏母子。丁玉琴悄语:“原来萧太后是位心地特别善良的女人!”萧绰笑道:女人领兵打仗那也是逼的,领兵打仗并等于杀人放火。宋太宗打了几次败仗,打死我们很多人,自己也死了很多人,但他也算是宋朝很好的皇上。我虽然一直做好事,但辽国奴隶制残余势力还很强大,封建社会的先进经济文化还不够突出,我往回掳掠手工业者,甚至全家和设备工具一起拉走,就相当于大迁徒,搬到辽国去干,于公于私都有利,就譬如你丈夫杨五成,他会榨油手艺,我就派人给他去辽西,把你父母和榨油设备都拉去上京汉人城,帮他开起榨油作坊。还有辽西豆腐作坊,织布店、染房、纺织、裁缝店等等,我坚信用不了多少年,辽国就会与宋朝经济文化一样先进发达。
丁玉琴他写给丈夫和父母的信,还有做的衣服包裹交给了萧太后。自然有身边女侍卫官接了过去。丁玉琴又说:“我心里明白,我们一家人团圆很不现实,恐怕得等到宋辽两国合好那一天哪!”她说着显出叹然无望的神情。
萧太后鼓励地说:“不要泄气,我相信辽宋两国合好那一天不会很久的,我有这个信心!”她不只是站得高看得远,而是从切身的体验中感悟出来的,从辽宋瀛州大决战中感悟出来,她们辽国是胜了,但也伤亡惨重,甚至元气大伤。她组织南下侵宋的劲头不会越来越大,次数频率也不会越来越多,辽宋之间只有罢兵求和这一条的道路可走。宋太宗的北伐时代结束了,她萧太后摄政打天下的时代也必将结束,早早晚晚的事。因为她在做的实际是以战求和,所以她才说辽宋两国合好,她有信心。
丁玉琴、杨丁山母子坚持就站在那里望着萧太后率辽军离开,直至远行,以寄托她寄托亲人般、知己般、姐妹般的情怀。
萧太后对驸马都尉易彬说:“告辞吧。”易彬高杨起手臂向冰城城楼上挥舞,高声道:“喂!六郎兄、杨元帅,再见!”
杨延昭也向他挥手,高声道:“再见!驸马都尉,我的好兄弟!”他又转向杨四郎:“再见,四哥!”杨四郎也向冰城上的六郎挥舞着手:“再见,六弟!”唯有四郎与易彬还没有共鸣,易彬牢记杨业的警告:“不要去为难你四哥。”辽军十万大军移动了,很有秩序地移动,旌旗招展,“枞金伐鼓下榆关”,渐渐,并未发生杨四郎与杨六郎兄弟阵前厮杀的情况,冰城是智慧的结晶,也是有如天助。杨家兄弟厮不厮杀,那也凝结着萧太后萧绰的智慧,她连练兵的场面都取消了。她珍惜的是士兵的生命,什么叫爱兵如子呀?你会体验出个中的情怀。萧太后不是以年龄论长,而是摄政的权力,把一位伟大的女性推上了女皇的辉煌时代!她注意到驸马都尉易彬身后背的那根匣弩无矢的长长的箭杆,不见了。她敏锐地意识到,杨业杨老将军临终的托嘱,如果那是证据的话,那就是说已传回了宋朝……而隐姓埋名的八郎杨延彬,也该有了恢复真名实姓的机会,其实这位杨家将早把自己交给萧太后萧绰当政的辽国,在北方少数民族集聚的国度里闪烁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