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父亲,我也能变得像他一样厉害吗?”
演武场里,精铁做的枪身弯成了月牙状。长发束腰的甲定指着面前一颗鸡蛋,转了又转。时而挥枪舞影,时而大开大阔砍在鸡蛋上,时而枪出如龙刺上去。鸡蛋在空中不断变幻身形,毫发无损。
每有一次挥枪便有一道凌气,凌气向四周散射带起一阵强风。
周围的武器架瑟瑟发抖,地上也零散留下枪痕。身上汗流不止,甲定舞枪却越来越快。
甲飞这种小孩子被凌气刮中便会感觉皮肤疼痛,所以他躲在一个观练人的身后。他抵着那个人的大腿,似乎有些毛茸茸的大腿问道:“父亲,什么时候我也能弄出这些‘枪’气啊……”
“你,你不能……”
“为什么啊?”甲飞不理解地问道。别人就可以为什么他就不行呢。
白秀生摇了摇头,在风中缓缓而道:“他是武才,而你没有习武的天赋。”
白秀生有些温柔地摸了摸甲飞的头:“你的眼神,温柔。你的根骨,断了武缘。你的性格,没有恒久的耐心。你的天赋,也低于他。所以你终生都练不了武。”
“为什么?我要练武!变得和他一样厉害!”甲飞无法忍受地撒娇说。
白秀生苦笑了一下,抱起了他。父子两一起看着面前舞枪如风的甲定。
仿佛待在父亲的怀里,什么东西都不能伤害到他。他也很温暖。
白秀生轻声地在他耳旁低语,微热的语气暖红了甲飞的耳朵:“以你的天赋……也许只做得了少爷吧,甲飞啊……”
白秀生的脸上浮现些微红润,他呼了一口热气。在这狂风中他也觉得有些冷。
“甲飞啊……”
“甲飞啊!”
……
……
“啊唔……”
“啊啊……”
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狰狞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人。他的嘴巴大张着,猩红的舌头摇曳仿佛要吃掉这里所有的人。
但他不能。他只能哽咽着从喉咙里发出哽咽声。因为他的脖子被一根粗绳子绑着。他整个身体被搁在牢门上,疯狂地挣扎着。
除了拿着绳子的甲飞,牢房里的人全都后退地远远的。他们不安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心跳砰砰加快。这其中有身着花衣的商人妇人,也有穿着布衣的车夫、苦力,他们无一例外瑟瑟发抖。
甲飞紧紧抓着绳子与那个狱卒角力。狱卒发了狠,他抓住牢房门上的木格子,双脚蹬住牢门使劲地往外拉。
甲飞的压力陡然增加,他的绳子甚至一抖,差点抖出去。
“啊……唔……”狱卒瞪着甲飞似乎在说些什么,肯定不是好话。
有人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伸手朝着甲飞前进了一点。
“都别过来!”
甲飞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响彻在所有人心底,把他们震住了。
“他,由我来杀死。”
甲飞也卯足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咬着牙也使劲蹬着牢门,眼睛通红,他胸前的兔子不停摇摆。哑火遮着自己的眼睛靠在甲飞身后,这是甲飞吩咐的。
每当稍微后退一步他就能清晰感受到背后的哑火。
这时他就仰着头说一句:“我保证,带你逃出去……”那时他的脖子就会通红,手嘎吱嘎吱地响。
“老爸啊!”他在心里喊着老爸的名字,也许这样就能够从他那里借到力气。
……
……
今夜,夜黑风高,星星几乎不可见。南凌的城各处闪烁着灯光,构成一幅黑夜的画。
南凌南城门。城门瞭望台。
城门上警戒的士兵们一横一竖地躺在地上,无一站立。如果有仰天躺着的士兵,可以看见他脸上血液翻滚的红泡以及憎恨扭曲的面孔。地上兵器散乱,大刀、缨枪、长矛,几乎没染上血。
“哒……哒……哒……”寂静的空气中一阵脚步声响起。
在这死人一片,又孤立无人的地方还有谁呢?
只见一个人影,渐渐显出身形。
他扛着根显眼的钓竿,头顶上带着顶风中颤动的草帽,蓑衣紧紧裹着身体,踩着一个又一个尸体。草帽下的脸有些难看。
这阶梯也太长了,走的他上气不接下气。
“呵……呵……”他大呼了几口气才又艰难地往上走几步,走在夜晚的高处。
——走进瞭望台,他将肩膀上的钓竿靠在一旁。自己则到那可以俯瞰全城的瞭望口!
瞭望台内的墙壁是千篇一律的,只有形状一样的石砖充斥着视线。以及冷冽的夜风。他望了望地上的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叹道:“你也够无聊的了。”
说着,他把头探出瞭望口,在四周仔细地来回观察。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确定四周真的没有人时,他搬出一个大圆球,从高空扔了下去。
盯着那颗圆球,他眯起了眼。
圆球掉落地很快,与地面上的事物接触地也很快。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落地爆炸响彻了全南凌城。甚至连城外都能听到。
那一声惊天动地!那一声风尘四起!一阵狂风在暂时寂静的南凌刮起,这才有了呼呼啸声。“呼——呼——”
“砰!砰!砰……”“轰隆隆隆……”以瞭望塔前方的建筑为中心,炸飞一片豆腐似得房屋!
房屋倒塌,红光升起。火如游龙以原点向四周扩散,并借着风势不一会儿便漫火滔滔、烈焰焚天,各地惊声四起。满城恐慌。
“救命啊,这里烧着了!”“救命啊……”
今夜的南凌,额外的红,今夜的南凌,额外地亮。
在高处见证这一切的渔夫,他的嘴沿渐渐扩大,他的眼睛渐渐可怖。笑声渐渐从他的口里传出,变得越来越狂妄,越来越嚣张。“哈哈哈哈……”
“燃烧吧,南凌啊!”
城外、在白天根本没有注意到的草丛悉悉索索地活动着,诡异地窜出一个又一个夜色下的身体。他们全都带着染血的头巾,手中举着火把,眼前的目标也只有前方的南凌城。
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在南城门,在南凌的城外十处都有这样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带着一片火光,成为一片洪流疯狂地撞向南凌……
如一只只迅捷的蚂蚁,他们疯狂地爬上南凌城。并且到城墙走道上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手中的火把扔向城内。
今夜的风很大,月亮很圆,火光也照射漫天。
“啊啊……”“火,是火啊……”“这地狱般的火,是从哪里来的啊……”恐惧的声音杂乱不一地在城内各处响起……
火把越来越多,没人能避免头顶、以及周围的火蔓延到身上。火焰遮目,身上传来燃烧的割痛,以武力著称的南凌人惊恐地尖叫着。盲目地跑着。倒塌的房子是他们最终的宿命。
从上往下看,南凌就像一个大火坑,熊熊火焰毫不留情地燃尽其中的一切事物。火势如龙,无法阻挡,它吞噬着一切……
渔夫扭动脖子,看了看城墙上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手伸进衣服中,抓出一包东西,用破布包裹着。但是他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掉了似的。
他把手伸出去,然后再打开,让它里面的东西顺着南风往城内刮去。在月光的照耀下,点点闪着光芒的粉末向下方飘去。等到里面的东西抖完了他就把布拿回又从衣中拿出一包,一包接一包……
“妖人是谁!!”
突然,一声清脆的叫声震破了他的耳膜。
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一道白色的光影在眼中渐渐扩大。
他丢掉手中的破布,猛然往后倒退。
“锵!”清脆的交接声从兵器上传来,刀身在颤抖。
渔夫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惊讶与疑惑交杂!
他大声吼道,用那青年的声音吼道:“你是谁!”
“下面的房屋全部倒塌了,不可能有人跳上来!即使武功再高强!”
“而且,为何你的力气却比我大不了多少!?”
渔夫一甩手中的匕首,格开对方的匕首,将面前的僵局打破。
他蹭蹭后退步,落在了瞭望台的门口处。
这也让他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来人。
在这个时代留短发的人似乎不多,那眼前之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留着一头飘逸的短白发,长着一双略长的耳朵。并且身上的衣服也全是白毛做的。
长相秀气的面孔此时却严阵以待,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此人,恐怕不是人类。
渔夫下了结论。
“我观高墙四处皆是人影,唯有你这里只有你一人。想必你肯定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们此次究竟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
白秀生将匕首挡在胸前鄂下,对眼前的对手不敢小视。
“你的眼力倒是不错。”
渔夫的大脑却已经在飞速地计算。
他们两个皆是力气较小的人,所以才以匕首为武器。但即使如此,他却依然可以挡住从那么远的地方飞过来的一刀!虽然现在骨头有些震碎,但他却知道眼前之人的力气比他大不了多少。只是可以飞地特别高。
似乎眼前的人没有什么花俏之处,也只是身体构造有些特别罢了。
他心里有了计较,便决定直冲向眼前的人。即使知道也许追兵很快就到了。
“我是受林锦指使的!”
渔夫高声喊道!
他勇猛地两手提着匕首朝白秀生冲去。
白秀生身子一抖,呆立原地。仿佛这话对他来说造成了很深的震撼。
匕首被格去,白秀生反应了过来。他脚用力一蹬,想要用大人的身子把渔夫顶出去。
冰凉的匕首刺入身体。在这样狭窄昏暗的空间中渔夫仍然找到了人体的致命之处、心脏。准确刺了进去。
凉意入体。白秀生一瞬就感觉到了一点:刺入他身体的刃,磨了无数次无数次。锋利无比,只为今天。他,恐怕活不了了。
于是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身体一起,用瘦弱的身体把渔夫顶了出去……
“甲飞啊!”悲凉、生气迅速消散的眼睛望着门外的月亮。他的身体轰然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