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我学艺不精,认栽了。咱们后会有期!”不须归冲韩将军拱了拱手,转身扫了我们一眼,目光特意在赵榛脸上停了停,也没有招呼桥上的斜风和细雨一声,顾自走了。
斜风和细雨从桥上跃下,几个起落,跟着不须归没于枫林中,斜风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隐约有些惊讶和惋惜。
福无双至,而祸,总是不单行的。
对岸的关镇水他们刚刚过了桥和我们汇合,对岸的大路上开始陆续有人影出现,虽然看起来很慢,但那是因为过于遥远,实际上看那些人行进的速度,不需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赶到。而看那汹汹的来势,显然不太可能是我们的朋友。
“拆桥!”韩将军当机立断的下令。
方圆数十里,这里是唯一的一座桥,拆了这座,追兵就要多转几十里路,对我们的逃亡大有好处。
我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应声上前,挺刀就要去砍桥上的吊索。
就在我手中的刀即将落下的时候,阴森的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水面翻腾,一条人影破水而出,一扬手,一道黑色的水帘直飞我的面门,尚未接近,空气中就隐隐有些腐臭的味道。
我挥刀直劈,运用盘古风雷枪法当中的“一往无前”,直接把迎面而来的水帘劈成了两半。一半落回河中,一半落在河岸,黑水落在草上,顿时枯死了一大片青草。
河中的人影惊讶的叫了一声,又钻入水里,水波不兴,悄然而没。
我还未落地,异变再起,地面一阵翻腾,一道人影破土而出,黑色的双手直插我的小腿。那手在阳光下发出几缕幽蓝的光,显然手指上带着尖锐的剧毒利器。
我大吃一惊,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是必死之势,我一咬牙,长刀下挥,便要跟他拼个同归于尽。
间不容发之际,我的身子猛然一轻,身不由己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便落在了桥上。身边传来时迁得意洋洋的声音,“嘿,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韩将军对着枫叶林沉声喝道,“水鬼、地鬼已至,幽冥神君,陆幽冥,你的大驾也该现身了吧!”
“呜呜呜!”四周鬼哭厉嚎声大作,一个通体青色的人影从林中缓步走了出来。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韩兄,咱们又见面了!”名字听起来穷凶极恶的幽州鬼王,幽冥神君,居然是一副书生打扮。而且看起来比韩将军更加斯文儒雅,他年纪似乎在四十上下,身材高瘦,面如冠玉,颔下三缕青须在晨风中飘动,显得飘逸绝伦,颇有些仙气。
我实在很难把他和鬼王幽冥神君这个名字扯在一块。
“陆兄别来无恙啊?”韩将军冲着鬼王颔首微笑。
“托福托福!”幽冥神君笑容可鞠的拱手,“自二十年前塞北一别,小弟无日不思念韩兄。听得这二十年来韩兄屡建奇功,在北国疆土威名日渐远扬,小弟更是不知道遥祝了多少杯酒。今日一见,韩兄风采更胜往昔啊!实在是可喜可贺!”
时迁高兴地在我身后和赵榛嘀咕,“原来是好朋友啊,看来不用打架了!”
那个叫武松的青年在时迁旁边轻声笑道,“二十年前,诡诈军师韩世忠把幽冥神君陆幽冥的哥哥幽冥鬼君陆幽玄一不小心打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好朋友?”
“啊?”时迁惊讶的道,“那他们怎么还这么客气?”
“所谓的高手一般都这样,你以为会像街头混混那样上来就破口大骂,挽袖子动手吗?高手讲究的就是个涵养。”武松头头是道地说。
“这话很对,我打架一般就是这样的。”赵榛笑着插话。
武松和时迁怜悯地看了一眼看似奄奄一息的赵榛,同情地说道,“所以你就被打成现在这样了。”
我忍俊不禁,嘴角露出笑容。
这三个人似乎胆子都挺大的,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仍然谈笑自若,时迁我算比较熟悉些,他轻功好,他若想逃跑估计天下没人追的上。
可是另外这两人也这样,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他们有恃无恐,强援在后,不过这个基本上没有可能,目前京城里能够站在正义一方的大约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亡命之徒。
“韩兄,你一世英明,何必为了区区一个通敌叛国的岳飞来飞蛾扑火,闹得个身败名裂呢?”幽冥神君道。
韩将军不答,皱眉问道,“你要拦我?”
“不敢,兄弟只是想请韩兄一起去京师喝几杯酒,此间俗事,就让下面的人去办吧。”
“多谢了,改日一定叨扰,告辞!”韩将军衣袖一敛,向前迈了一步。
陆幽冥的脚步没动,人却突然飘了起来,落在韩将军前面,“韩兄既然不肯赏脸,兄弟只好再领教一次万化归尘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光线有些刺眼,照得枫林越发显得鲜艳。地上厚厚的枫叶仿佛是一片血海,血海之上,是两个相貌斯文的中年人之间的决斗。
看着面前蓄势待发的两大高手,我终于发现二流和一流之间的区别了。
如我这般的二流高手讲究的是招式、速度和力量,一般都是两人打的一地鸡毛,最后一方苦战得胜;而一流高手,讲究的是气势,不动则已,一动惊天。
眼前的这两人虽然都没有动,但是弥漫在两人间的杀气却足以让最坚定的人崩溃,他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凝成一道凌厉的光纤,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出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达到这个境界。”
……
不过,最先动手的是我们这群老弱病残。
趁韩将军和幽冥神君对峙的时候,我又挺刀去砍吊索,毕竟这是当前第一重要的事情。水里的那位仁兄当然不会让我得逞,他突然又冒出头来,再次喷了一股黑水给我,等我挥刀挡开,他已经在水面忽漂忽沉地等着我,手里拿着一对娥眉刺。